第2章(1 / 2)

昨夜没用饭便睡下了,要早早去寻些吃食才行。

谁知房里空空荡荡,并没有瞧见那个丰神雅淡的少年人。

宁采臣想起昨夜那女子,疑心她又往这房中来了。那位伊兄年纪尚小,怕是招架不住,和那小倩姑娘去了。

燕赤霞见他若有所思,正要发问,却闻一股扑鼻酒香。

武陵春!

医续断倚门轻笑,将那酒坛子抛给燕赤霞:好灵的狗鼻子。

宁采臣见他衣衫整洁,不像是纵情声色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

宁兄。

医续断将荷叶鸡递给宁采臣,见他眉间暗暗带煞,眼风朝燕赤霞一瞟。

他昨夜出去巡山觅食,可是叮嘱了燕赤霞好生照看的。

燕赤霞抹抹嘴,浅浅打个酒嗝。

这宁生如今好好的,既没有缺胳膊也不曾少腿,更没有被害了性命,并不算他失职。

宁采臣见那荷叶里一只金黄酥脆的整鸡,羞赧一笑:伊兄破费了,愚兄实在惭愧。

医续断摆摆手,这鸡是山上抓的,并不曾花钱。只是我手艺不好,希望宁兄不要嫌弃才是。

这寺里几个女鬼没滋没味,他把深山老林里几个有年月的凶鬼吃了,填饱五脏庙便来了兴致,生火烤了只鸡。

毕竟在洪荒时,族人都是哭着喊着让他远庖厨的。

宁采臣满怀感动,只觉这小兄弟虽看着冷淡,实际却是古道热肠的好人。

燕赤霞倒酒的动作一顿,悄声问他:这酒哪来的?

地里挖的。

有个恶鬼最喜欢折磨生人,研究个骨醉的刑罚出来,经年累月竟攒下不少好酒。

不过

医续断将那酒坛子瞧瞧,拿不准里头的酒泡没泡过人。

应该和泡大枣差不多吧。

燕赤霞腹中翻滚,胃里痉挛一阵,呕

宁采臣才净了手,被他这模样一恶心,忙折身回自己屋里。

屋里闻不到酒臭,他兴奋地搓搓手,揪下一根大鸡腿。

医续断拍拍燕赤霞,见那黄泥坛子里只剩下薄薄一层酒浆,不由仰脸望天。

有时候酒量太好也不是好事。

那头门板吱呀响一声,宁采臣跌跌撞撞出来,绿着脸朝医续断道:鸡里有毒

话音未落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燕赤霞匆匆漱了口,见医续断正给宁采臣号脉,不由道:你是想拿宁生练手,故意下毒?

医续断翻个白眼,在寺里随手揪了几根草,拧出汁滴进宁采臣嘴中。

可惜他的百草篓不在,不然便可以从里头取药材了。

宁采臣咳一声,睁眼便见湛蓝天空,两位才结识的友人守护在旁,满面关切。

燕赤霞问:你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宁采臣摇摇头,小心地问:那鸡

想来是吃了毒草、毒虫吧。医续断干笑一声。

宁采臣叹一声,肚子咕咕作响,既是如此,那便不能吃了。

乌生希望那姑娘一生平安顺遂,若是守了寡便不好了。医续断有心弥补,也不让宁采臣出去,自己拿根竹竿往山上去。

宁采臣不放心,燕赤霞便道:他是有功夫在身上的,抓些山鸡野兔不成问题。

那鸡会中毒,可见山上毒物甚多。宁采臣怕那抓回来的东西,又吃了有毒的虫草,很是忧心了一会,便长吁短叹地去抱柴薪。

等了不过一炷香时间,医续断果然平安归来,肩上竹竿挂满了野物。

那鸡、兔、狍、獐都是活的,只拿草杆绑了腿,还在不停地扑腾。

这总不能是中毒的吧?宁采臣放了心,又高高兴兴去荷塘里取水。

医续断拍拍手,道:你们料理吧。

宁采臣有老母贤妻照料,连鸡都不曾杀过,望着那些东西很是为难。燕赤霞摸出一柄小刀,似笑非笑地瞧一眼医续断,俯身把一只灰兔拎出来。

他好像知道宁生中毒的原因了。

宁采臣把僧人们的炊具取了两件,看着燕赤霞烹饪,在旁殷勤地添火。

燕兄哪里人?宁采臣拨拨火,又放了一把干草进去。

燕赤霞放尽鸡血,正飞快拔着鸡毛,闻言便道:陕西人。

宁采臣不曾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只模糊有些道听途说的印象,便点点头,又问一旁的医续断,伊兄呢?

医续断一顿,笑道:我是京城人士,到兰溪赴友人之约,谁知他竟一病没了。

宁采臣唏嘘一阵,又憧憬道:待我学问精深了,也要下场考一考。若是天可怜见,有幸到京城会试,也能领略一番京中的风土人情。

燕赤霞翻着兔子不说话,宁采臣又问医续断:伊兄弟预备什么时候下场?

我可不是读书人。医续断噙着笑,我祖上世代行医,到我这一辈也是如此。

怪不得不怕山上毒物。宁采臣点点头,闻着那肉香不再说话。

燕赤霞把肉随手片片,一人碗中分几块,正要举筷去吃,忽道:有人来了。

不多时,果然一前一后进来两人。

前头那人是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自言姓陈,乃是来城中赴考的秀才。

宁采臣和陈生各自见礼,又往他后头瞧。

是你!

小叫花子缩在一旁,散乱的头发蓬草一般,脸上都是锅灰,看不清容颜。

陈生不解其意,燕赤霞也面露疑惑。

宁采臣道:昨日我与伊兄初见,便是这人意欲偷盗他钱袋,这才结缘。

陈生露出厌恶神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故偷盗他人财物,实在可恼也!

小叫花不动如山,远远缩着并不吭声。

医续断道:好了,肉都要凉了。

燕赤霞已吃完了肉,朝医续断微微颔首,折身进了屋子。宁采臣匆匆吃干净,和陈生相谈甚欢,便结伴去抱草薪,为他铺排房间。

医续断往火里添些干柴,起身回房。

最后一间空屋子被陈生住了,也没有人想和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叫花子同住。

小叫花挨着火堆,盯着那满满一碗肉,轻轻咽咽口水。

那个人一直没动过,还是干净的。

肉烤得老了,吃进胃里疼得很。小叫花大口嚼嚼,迫不及待地咽下去,顾不得疼不疼。

许久不曾吃过饱饭,更不记得多久没尝过肉味。

小叫花眼里热热的,泪水冲刷过漆黑的脸,划出两道白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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