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别无选择。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白盾”的枪口之下,沾了半身鲜血的桑贾伊眼泪风干在了眼眶里。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开始恐惧,开始痛断肝肠。
可这看似漫漫的回家路,突然变得近在咫尺。
他似乎一步就从桥这边跨到了音乐厅门口。
桑贾伊以僵硬的姿态,迈入了大门。
刹那间,红光四下里闪烁不休。
尖利的女声发出了终极的警报:“警告!警告!有人携带最高危险等级的物品进入,请安保马上就位!马上就位!”
桑贾伊立在了原地,忍无可忍地痛哭出声!
他已经猜到了那炸弹客真正的杀招了。
“白盾”也猜到了。
但他们不敢相信,纪念堂里那个所谓的“炸弹”,不过是一个制作精美的空盒子。
他们更不敢赌。
因此,他们只能在难忍的惊惶和暴怒中,目送着桑贾伊提着那一手提箱的“最高危险等级”的物品,拖曳着濒死的步伐,走向了纪念堂。
纪念堂对外开放的大门早就封闭锁死了。
在炸弹客的指示下,原本留在纪念堂里的未成年人们,战战兢兢地把纪念堂通往音乐厅的那扇厚重的大门也从外锁死,只留了那做着最后的英雄梦的桑贾伊在内。
完成了这一切,炸弹客的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
“现在,大家的任务圆满结束,感谢大家的配合。”
“请大家按照秩序,带走直播设备,并有序离开音乐厅。”
“给大家七分钟的时间。”
“对了,希望外围的警官先生也尽快撤到桥那边哦。”
“这是我唯一一次衷心的、真诚的劝告。”
“‘哥伦布’号感谢大家的到来。”
“再会无期。”
在场贵宾如蒙大赦,鱼贯逃出。
宁灼也和单飞白并肩向外走去。
而在外面丛丛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时,桑贾伊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颤抖着僵硬的手指,掀开了手提箱的箱盖。
里面是一个粗陋的土制定时炸弹,上面连着一个最简单的计时器。
在他打开手提箱时,炸弹的引爆时间,还剩下1分钟。
……就像当初,炸弹客在“哥伦布”号的起锚点,制造的第一起粗劣的爆炸案一样。
桑贾伊早有预料。
他马上站起来,冲向那原来装设了“炸弹”的“哥伦布”号模型。
他没费什么力气,一把就将那精致的盒子拿了起来。
……没有爆炸。
它就是一个普通的盒子。
一个装设了一切完美的引爆设置的……盒子。
桑贾伊猛然将盒子掼在地上,摔烂了它的后盖后,又发疯一样把它拆卸开来。
那原本被“白盾”误判为炸弹的盒子,同样是一款精致的小盒子,正套娃一样静静卧在盒中。
桑贾伊眨了眨发热的眼睛,浑身颤抖地打开了盒子。
里面干干净净的,只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句问候:“死了没有?”
在爆炸的灼灼红光亮起时,桑贾伊颓然跪倒在了纪念堂里设置的室内纪念碑前,喉咙间发出嗬嗬的粗响,似哭,又似笑。
他生命里最后的姿势,像极了忏悔。
……
与此同时。
早已撤到桥对面的宁灼披着单飞白暖得热烘烘的外套,看向被震得轰然一抖的海面。
在夜空之中,凭空跃上来一个橙红的太阳。
光芒明亮地泼洒而来,色作澄金,把整个“哥伦布”号纪念音乐厅彻底吞没其中。
那样雄伟精美的建筑,越缩越小,变成了一枚小小的太阳黑子,随即再无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