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阉之女》TXT全集下载_19(1 / 2)

权阉之女 瓜子和茶 4807 字 2023-09-06

两行字体不同,首行略显粗犷,第二行字体娟秀,明显是出自一男一女的手笔。

无其人,吴其仁……

林嬷嬷但觉头“嗡”的一声涨得老大,一阵耳鸣心跳,下意识否认道:“不可能,哪有这般巧的事,绝对不可能!”

朱缇斜睃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这可真是柳暗花明,我正愁线索断了没法查呢,来来来,林嬷嬷和我说道说道,这长命锁有什么来历?”

“吴其仁究竟是谁?”

“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谁,没我他早饿死了,辛辛苦苦栽培他一场,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反过来想害我闺女!诶,你还没说这长命锁……”

“这长命锁上的字是不是吴其仁刻的?”

“嗯,比对过了,的确是他的字。这玩意儿大概是他和那个妓子的定情物,啧,他娘的,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不该心软把他放锦衣卫,就该直接扔宫里当个小黄门。”

“朱缇!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朱缇看着她,语气很是莫名其妙,但投过来的目光满是讥讽,“我什么也不知道,林嬷嬷倒像是知道很多。”

“是不是你假造的长命锁?”

“真是好笑,我造这玩意儿干嘛?你这样激动……吴其仁是你什么人?”

“人呢,他人呢?他早死了啊,我回去找过的,我不信,我不信——”

朱缇徐徐踱到廊下,高声吩咐道:“把吴其仁的尸体抬上来。

大雨倾盆而落,廊下好像挂起一道密密麻麻的雨帘,噼里啪啦砸在吴其仁直挺挺的尸首上。

林嬷嬷跌跌撞撞奔过来,直愣愣看着地上的尸体,双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脸庞,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越看越像,越想越是真的。

朱缇冷哼道:“他倒死得痛快,被朱闵青一刀砍死,算便宜他了!”

上天好像爆裂似的一声雷响,震得林嬷嬷浑身一颤,“什么?是小主子杀了他!”

“没错,幸好我那干儿来得及时,才救了我闺女的命。诶,林嬷嬷,你干嘛这样盯着我?”

林嬷嬷白亮亮的眼神疯子一样盯着朱缇,五官都拧歪了,“你早知道吴其仁的身份对不对?你怎会好心从拐子手里救人?你找他就是为了辖制我!我可怜的儿啊——”

“这误会可大了!”朱缇看看她,又看看吴其仁,斜扯嘴角一笑,“原来他是你儿子,你当年怎么就没好好找找呢?没准他躲在哪个犄角旮旯等着娘来呢,兴许多找一阵子就找着了。”

他连连摇头,“可悲可叹啊,眼见母子就能得以相认,偏偏吴其仁听信了那个妓子的谗言,枉送一条命。哦,那妓子还是你闵……的旧人,真是死在了亲人手里,死了都是个糊涂鬼。啧啧,你说他冤不冤呐!”

林嬷嬷痛苦着揪着头发,发了疯似地发出一阵似哭似嚎的嘶哑的叫声:“天哪!我苦命的儿,娘找到你了,你睁眼看看娘,看娘一眼!老天爷,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朱缇在旁提醒道:“在这里哭哭就算了,回府后千万别提这事,让朱闵青知道了,可叫他心里怎么过得去?你说这事闹得,奶儿子杀了亲儿子,唉,你节哀顺变吧。”

“朱缇——”林嬷嬷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向前空抓着,鬓边几缕灰白的乱发紧紧贴在惨白的脸上,眼睛向外凸着,唇角挂着一丝血迹,恶鬼似的狰狞可怕。

“你害了我儿!你这阉狗害了我儿!你和张昌是一样阴险狡诈的阉狗!我当初就不该信你——”

一直守在门口的崔应节见状不对,急忙上前护在朱缇身旁。

朱缇的面色已完全冷了下来,“害你儿子的,是挑唆他的青鸢,是藏在青鸢身后的那个蠢货,关我屁事!”

林嬷嬷桀桀怪笑着,眼神发直,蓦地狂叫一声,胳膊直直伸着冲他扑过去。

崔应节没有半分手软,甚至都没有得到朱缇任何示意,手起刀落,狠狠劈上了林嬷嬷的肩颈。

漫天血雾,林嬷嬷的身子软绵绵倒下去。

“嬷嬷!”

淙淙大雨中,远远听到朱闵青惊得变了调的惊呼声,便见他用一种疯狂的速度冲出穿堂,越过庭院,一把抱住林嬷嬷,慌慌张张摁着她的伤口。

“嬷嬷,我去叫太医,你千万撑住!快快,来人,来人,快叫太医!”

朱缇没有发口令,所有的人都沉默着一动不动,崔应节手中的刀在雨幕中泛着冰冷的光,刀尖微微朝下,却始终对着朱闵青。

大雨浇在朱闵青头上,他脸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林嬷嬷还没有咽气,她极力挣开朱闵青的胳膊,痛苦地抽搐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吴其仁身旁,喉头发出一声似哭非笑的呜咽,头一歪,瞪着两只眼睛没了声息。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朱闵青一眼。

朱闵青满脸的错愕,随即就觉得无力。

秦桑站在穿堂门前,出神地望着廊下,仿佛要穿透迷蒙的雨幕,许久,才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顺着抄手游廊走到朱缇身边,秦桑轻声道:“这里交给女儿可好?”

朱缇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一干人默不作声离开,偌大的院子只剩下秦桑和朱闵青。

朱闵青跪坐在地看着那两具尸首,眼神木然空洞。

秦桑站在他身侧,长久的沉默过后,她说:“你怨我和爹爹吗?”

没有回答。

这样的死寂让秦桑难以忍受,掂掇半晌,说:“下个月我回秦家庄给我母亲迁坟。”

下半句她没说:你可愿陪我回去?

朱闵青仿若没有听见,只轻轻给林嬷嬷合上双目。

秦桑转身欲走,衣角却被他扯住了。

她拽了一下,没拽动。

朱闵青垂着头,昏暗的光影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攥着衣角的手颤抖着,手背青筋胀起,看得出内心极为不平静,仍旧一句话没说,只是固执地揪着秦桑的衣角不放。

大雨直直下了一夜,天亮时分雨势才转小,濛濛细雨飘摇着,雾一样笼罩着京城。

朱缇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显见是夜里也没睡好,“江安郡王那头昨晚来信儿了,说是十分感激你替他消去一桩祸事,想要登门答谢。闺女,你的意思?”

秦桑连连摇头:“免了,他一来才是麻烦。”

朱缇一乐,瞅一眼小自鸣钟的时辰,和秦桑叮嘱道:“不早了,爹要去宫里伺候着,给你留下一队侍卫,有事你就吩咐崔应节。”

秦桑笑道:“我知道您担忧什么,大哥或许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可他绝对不会害我,您尽管放一百个心。”

朱缇摩挲着下巴,长长吁了一口气,“就看他这弯儿要拐到什么时候了。”

秦桑以为不会太久,然朱闵青办完林嬷嬷的丧事后,一日沉郁一日,脸上再无半点笑模样,每天早早上衙当差,回来便关在屋子里闷坐。

秦桑没有主动寻他,说到底这事也是林嬷嬷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这事她和爹爹没法劝,只能等朱闵青自己想清楚。

五月渐近,秦桑准备启程回秦家庄。

离开京城那日,朱闵青没有送她。

骄阳在湛蓝的天空中毫不吝惜散着热,晒得大地炎腾腾的,熏风刮过,官道两旁的庄稼地扑簌簌地响。

秦桑的马车在数十个侍卫的护送下,一路向南驶去。

这次崔应节仍充当她的车夫,一面敞着领子吹风,一面笑嘻嘻说:“秦妹子,还好督主把我派了出来,不然天天对着老大那张阴沉的脸,我都怕他下一刻拿刀砍死我!”

秦桑闻言道:“提起这事,定要多谢你。”

“谢我?我以为你会埋怨我,毕竟督主没下令杀她,都是我自作主张。其他人倒也罢了,林嬷嬷……老大对她感情不一般。”

“她终究是个祸害,活着只会让我们和大哥的隔阂越来越深。”秦桑浅浅一笑,“你看得很透彻,主动把恶名揽了过去,怪不得我爹说你是最可靠的人,我从前真是小瞧你了。”

崔应节嘿嘿笑了几声,却又叹气,“老大啊老大,可别把路走死喽。”

他们身后一处山丘,朱闵青策马而立,遥遥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向挺直的腰背有些塌,脸上现出一点茫然的无措。

烈日逐渐西沉,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他不由伸出手,摸了摸耳边的红宝耳珰。

手在空中紧握成拳,朱闵青一提马缰绳,向着秦桑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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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自进入夏日,雨水反而少了起来,大太阳好像一团炽热的火球挂在万里晴空,照得大地一片蜡白。

黄土官道干得冒烟,随着马蹄车轮碾过,细细的尘土跟流烟似地蹿起来,就着一阵阵热风直往人脸上扑,生生把赶车的俊俏少年郎弄成个灰头土脸的泥腿子。

崔应节呸呸吐出几口土,苦笑道:“老大每次出远门办案子总要戴面巾,我们几个还偷偷笑话他穷讲究,这回可知道蒙面的好处喽。”

听他提及朱闵青,秦桑心头猛地刺痛了下,唯恐别人看出来,摇着团扇掩饰般笑道:“豆蔻,赶紧给崔大哥递水囊。累你一路吹风吃土,这滋味可不好受,干脆换个人赶车吧?”

崔应节咕嘟咕嘟灌了一气儿水,又接过豆蔻手里的湿巾子擦了一把,扭头笑着说:“骑马哪有坐车舒坦,这不叫受累。还有二十里地就到新乐县城,算算脚程正好晚上到。”

过了新乐县,再有一天就能到真定,接下来只需三四个时辰就能到秦家庄了。

虽说对秦家庄的族人没多大好感,然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故乡,想起种种过往,高兴的悲伤的,秦桑竟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豆蔻见自家小姐眉头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正想着说个笑话逗她开心,却见月桂抻着脖子使劲往外看,便问她,“你看什么呢?”

月桂瓮声瓮气答道:“找大车店。”

豆蔻不解,“找那个做什么?咱们又不会在大车店歇脚。”

“听说小姐和少爷是在大车店认识的。”月桂丝毫没发现秦桑此刻脸色不大好,老老实实地说,“奴婢好奇,想看看那家大车店长啥样,回去好和小姐妹们炫耀炫耀。”

豆蔻大惊,暗想少爷和小姐正闹别扭,现在俩人谁也不理谁,这傻丫头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半点眼力见也没有!

当即瞪她一眼,一面觑着秦桑的脸色,一面作势训斥月桂,“咱们是奴婢,哪能随便打听主子的事?小姐好性儿宽待下人,倒养出你一身毛病来了。”

月桂半张着嘴,傻愣愣地说:“那奴婢不敢看了。”

秦桑双目微阖靠在车壁上,没有理会两个丫鬟小小的口角。

她的心情着实不大好,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做错了。

如果一察觉林嬷嬷举动异常时,就和朱闵青明言,是不是能避免今天的局面?

转念一想,前前后后几次冲突,自己不是没给林嬷嬷机会,可那人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脾性,即便这次收手,下次呢?

而且林嬷嬷从心底里就瞧不起爹爹,假如一朝得势,保不齐会撺掇朱闵青和爹爹反目!

朱闵青是怎样想的?这许多天过去,他们之间说的话屈指可数,连见面机会也很少,他就像刻意躲着她似的。

秦桑有些后悔,她一直等着朱闵青自己想通,但现在看来效果并不大,她该再主动点,起码离京前应好好找他谈谈。

却又想,分明是自己受了委屈,是他没管教好奶娘,缘何倒要安慰他去?若不是自己机敏,只怕这会儿坟头都长草了!

翻来覆去纠结着,一阵心烦意乱,越觉车内憋闷难受,秦桑掀开车帘,重重透了口气方觉得好些。

近黄昏,紫红色的天际像一顶绚烂绮丽的幔子罩下来,炊烟袅袅,倦鸟翩翩,官道两旁的麦田里,总角的孩子们在田埂上跑来跑去招呼大人回家吃饭,几个老农扛着铁锹说说笑笑往家赶。

温馨的田园风光中,空中飘过散碎的黄纸钱,田间,几座新坟显得尤为刺眼。

三两声嘶哑的鸦啼突兀地响起,给静谧的暮色平白添了几分不安和凄凉。

秦桑压下心头的怪异感,因笑道:“崔大哥,前面就是县城,你算的时辰刚刚好。”

崔应节大笑几声,一甩鞭子,马车径直驶入城门。

他们没住驿站,寻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住下。

店家迎来送往多年,早就练就一双一眼就看出客人是富是贵的眼睛。

一看这位小姐前呼后拥的架势,情知是位大人物,哪里敢怠慢,急忙清出一处上院,恭恭敬敬请人入住。

风吹日晒赶了两天路,众人都是劳累疲倦,秦桑便早早打发他们回屋休息,只留豆蔻一人守夜。

夜深了,巡更的敲着梆子云锣声从寂静的街道走过,一道黑影掠过树梢,悄无声息落在秦桑的窗前。

朦胧的月光下,他耳垂微微闪着莹光。

窗子紧闭着,从外看去漆黑一团。

朱闵青呆呆望着窗子出神,好一会儿才靠墙根儿缓缓坐下,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轻轻揉着眼睛,白日阳光太盛,刺得他眼睛火辣辣的疼,倒有些吃不消了。

gu903();月亮颇为识趣,躲在一团臃肿的云后,悄悄收敛起所有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