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无法想象秦钰到底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窝在宿舍里一针一线地耗着，就为了给他织这么一条围巾。

他真不想被秦钰说小哭包，可这一瞬间他实在是没能忍住。

在山上的时候，顾承祁还觉得秦钰对这段感情的态度暧昧不明，不愿意表态，他还因此自顾自地恼怒了好久。可是现在他却把这么一条围巾塞到自己手里，像个孩子把自己最好的东西一股脑掏出来：你看，这就是我全部的真心。

秦钰的心意是混在灰土里的金沙，稍不留神就发现不了。

顾承祁深吸了一口气，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暖暖的羊毛阻隔了外界的寒气，让他浑身上下都缓和起来。

“好看吗？”顾承祁问道。

“嗯，很搭你。”秦钰满意地说道，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围巾的挂法，“这样好多了。”

“你是真把我当换装娃娃的吧？”顾承祁笑道。

“是啊，而且亲自动手，丰衣足食。”秦钰笑着问，“喜欢吗？”

“喜欢。”顾承祁用力点点头，“超级好看。”

秦钰的表情变了一下，“宝宝，虽然挺晚的了，但咱们还在外面呢。”

“怎么了？”顾承祁一愣。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可爱，我会很想亲你。”秦钰加重了尾音。

顾承祁又是一愣，随后噗地一声笑出了声，接着就笑得停不下来。秦钰又气又无奈，还没等说什么，就被顾承祁扯住了胳膊，往宿舍楼的阴影里按。

接着顾承祁凑上去，快速地啃了秦钰的嘴唇一口，又快速地分开了，“这样行了没？”

这下连秦钰都被他大胆的行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我说你胆子不小啊，小哭包。”

顾承祁闷笑了两声，“不怕，万一被发现了，我就说是你强奸我。”

“你……”秦钰气笑了，怼了他一胳膊，“你跟着我能不能学点好的回去。”

“不能。”顾承祁偷偷拿鼻子蹭秦钰的后颈，“你身上好的坏的我都喜欢。”

顾承祁这个蹭人的小动作加上那撒娇一样的鼻音让秦钰一阵头皮发麻，小兄弟差一点起立。还好顾承祁见好就收，很快跟他拉开了距离。

“你说本来想情人节送我的……为什么现在就送了？”顾承祁扬了扬手里的围巾。

第八十一章但我也没想过放弃

“你说呢？”秦钰笑道，“拍完电影之后你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一路蔫到现在。我要是还不表示一下，不就太坏了。”

“我……”顾承祁被噎住了，“操，哪有那么夸张！”

“没有夸张，你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总是写在脸上，特别明显。”秦钰低声笑了一下，拉住顾承祁的手，“你知道那只是在拍电影吧。”

顾承祁闷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我知道啊，我又不傻，只是那几句台词念得人胸口发闷。明明是做好了大团圆结局的准备，开开心心去的，却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嗯，我懂，大家心里都不好受。”秦钰按了按顾承祁的手心，“可是这种事……谁也不能提前预料啊。”

顾承祁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明白道理并不能缓和他心里那份闷气。跟鱼刺卡在嗓子里一样，上不来下不去的。

“其实程轩是个很自私的人，你不觉得吗？”秦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是吗？”顾承祁有点意外。

“他固执地要把所有痛苦都揽在自己身上，而且并不相信肖然能替他分担。这部片子从头到尾都是程轩的主场，讲的都是程轩的痛苦、程轩的纠结，还有程轩的不被人认可。”秦钰说道，“你不觉得从最一开始，程轩就将肖然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在最后的时候，又自顾自地认为他没有能力替自己分担而选择了自尽。”

顾承祁惊讶地看着秦钰，思考了一下，“我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有点道理。”

“程轩这个角色，就是一个活在自己过去的创伤中，始终不愿意出来面对世界的自私的人。”秦钰叹了口气说，“我过去可能也是那种人，只知道自怨自艾，一遍遍舔自己的伤口，不停地把过错推给别人。”

“别。”顾承祁打断了他，“自私一点并不是什么错。”

秦钰冲他笑了笑，“但我现在不想当那种人了，我不会把你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的。尽管我没有想过一辈子那么长久的事，但我也从来没想过放弃。我就是想，跟你说清楚这个，免得你回去以后又胡思乱想。”

“你——”顾承祁的脸上有点发烫，“你能不能别把我说得跟思春期少女似的啊。”

“你还不如思春期少女呢，你就是个宝宝。”秦钰快速咬了一下顾承祁的耳垂。

“信不信这个宝宝把你揍得满地找牙啊？”顾承祁威胁道。

秦钰笑了，捏了捏顾承祁的胳膊，“行了，太晚了，你快回去睡吧，明天见。”

“嗯。”顾承祁有点意犹未尽地应了一声。

在秦钰走出去几步远的时候，顾承祁突然又出声叫住了他，“哎，这围巾……能进洗衣机吗？手洗的话要怎么洗啊？”

“我织的时候都把手洗得可干净了，你直接围就行了。”

“不是。”顾承祁有点恼羞成怒，“我……怕老围着它，弄脏了怎么办。”

秦钰笑了，说道：“你围着就行了，脏了拿给我，我给你洗。”

顾承祁没想到还有这个选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钰已经朝对面的宿舍楼越走越远了。

一股暖流缓缓地涌过心田，顾承祁低着头快步朝宿舍走去，脸埋在暖暖的围巾里，把傻笑全藏在了里面。

这天晚上顾承祁睡得很香，还连带着做了好几个跟秦钰有关的梦。所以即使昨天晚上他是最晚睡的，第二天早上起床后还是精神百倍。

出门前，顾承祁围上了围巾，引来了刘俊和肖冬的讨论。

“哎，宝宝你这围巾还挺好看，哪买的啊？”刘俊问道。

“看着就很暖和。”肖冬打了个喷嚏，没精打采地说道，“我可能昨天上山的时候感冒了。”

“告诉你们你们也买不着。”顾承祁傲慢地说道，“无价之宝。”

“你就装吧，也不知道多大的筐才够你装。”刘俊不屑道，同时肖冬又打了个喷嚏。

“我说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应该吧，反正没发烧。”肖冬一边擤鼻涕一边说道。

想想看，昨天上山拍了那么久，山风是挺冷的，再加上这两天又降温了，不知道秦钰会不会感冒。

想着想着顾承祁就乐了，他有点想象不出秦钰感冒起来是什么样子。毕竟只要在学校，秦钰就会穿女装，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往那一站就是光鲜夺目的女神校花，要是感冒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秦钰的话，可能连感冒都能显得楚楚动人。在艳压群芳这一点上，没人能比得过他。

顾承祁叹了口气，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能再想秦钰的事情了，再这么下去，连课都听不进去了。

老师们关于早恋影响学习的那套理论顾承祁一直都嗤之以鼻，可现在看来……他心虚地想，可能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期中考试临近，大家的学习又变得紧张起来，而顾承祁为了补上昨天落下的课程，课间连厕所都没出去上，一直在补做课后题，一整天做得天昏地暗，也没工夫再想秦钰的事了。

一旁的肖冬则是几乎睡了一节课，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边打哈欠边说，“哎，我说你可真够拼命的啊。”

顾承祁“嗯”了一声说道，“我跟秦钰打了个赌，赌我期中考能不能还拿下年级第一。”

“你真够无聊的。”肖冬趴在桌子上无趣地说道，“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有什么区别啊？在我看来你们这些优等生都一样。”

顾承祁懒得理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了，我打球去了。”

“去吧。”肖冬酸溜溜地说道，“就知道整天跟我的女神混在一块。”

顾承祁反手就朝他比了个中指。

你个混蛋玩意还有脸说，是你整天打我的秦钰的主意好不好！

下午社团活动的时间还是照旧，只不过来篮球场的人比之前要少了一大半。毕竟临近考试，最近又没什么比赛，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不想学习的，巴不得能从压抑的教室里逃出来喘口气。

当然，秦钰是个例外，他是篮球社长，理论上只要有一个人参加社团活动，他都得到场。

不过付景天这个家伙，顾承祁还以为有秦钰在场，他会更愿意留在教室里上自习，没想到也来得这么勤快。

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跟付景天搭话，突然看到茅飞居然也站在球场上。

“茅飞？”顾承祁吃惊不小，“你怎么……”

“他把茅飞拉进社团了。”秦钰跳起来随手投了个篮，指了指付景天，“他说这小子运动细胞不错，不打篮球怪可惜的。”

“啊，这样啊。”顾承祁拍了拍茅飞的肩膀，没有多想，“加油，你球打得很棒。”

不过茅飞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刚入社的兴奋，反倒是一脸不爽。他抱着球朝付景天喊，“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想这时候参加社团！”

“那你难道是想回教室学习？”付景天反唇相讥，“那样的话我不拦着你。”

“我……”茅飞被噎住了，粗暴地把篮球抡向付景天，“打就打！老子今天打不过你不姓茅！”

付景天轻而易举地就接下了茅飞的球，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行，你要是输了，就姓付吧。”

其他几个篮球社的男生吹起了口哨，纷纷靠近了围观这场硝烟弥漫的战斗。

顾承祁觉得有些好笑，“茅飞这暴脾气，我当初都差点跟他打起来，付景天也敢惹？”

秦钰倚在篮球架上笑，“他是故意的。”

“挑衅啊？”顾承祁有点吃惊，跟秦钰站在一块围观这场1v1，“我觉得茅飞打球还挺强的，付景天能干过他吗？”

“你可别小瞧他，付景天在社里可是出了名的五五开。”秦钰笑道，“虽然他看着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强项，但在队伍里哪个位置都能打，而且哪个位置都打得不差。如果是1v1，我都不见得能打得过他。”

“嚯。”顾承祁感叹了一声，在心目中付景天的位置往上稍微移了那么点。

听到几个男生起哄的欢呼声，就知道茅飞跟付景天已经开打了。不过顾承祁对他们俩的比赛其实没那么感兴趣，他的目光还是黏在秦钰身上移不下来。

因为最近去农家乐拍摄，这几天秦钰大部分时间穿的都是男装，顾承祁有种很久都没有看到秦钰女装的错觉。

秦钰今天穿了一件女款的驼色毛呢大衣，里面搭了件海蓝色的连衣裙，脚上穿着双马丁靴。他打起球的时候，还能听到靴子上的配饰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从秦钰身上流露出的这种自然而然的优雅气质，顾承祁从来没在任何一个异性身上看到过。他有些贪婪地注视着秦钰性别模糊的俊美侧脸，看着他的脸颊被冷风冻得有些泛红。

“今天也是因为我好看才盯着我看的？”秦钰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朝顾承祁的方向侧过脸来。

“不是。”顾承祁低头闷笑，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捏了一下秦钰的后腰，“今天是因为你特别好看。”

第八十二章你想好了吗？

付景天和茅飞打了还没有三分钟，付景天就投进去五个球，茅飞气喘吁吁硬是一个球都没能拦下来。付景天把篮球拿在手上冲他笑了，“还打吗？”

看热闹的男生们纷纷给付景天喝彩，让茅飞没面子极了，他涨红着脸怒吼，“打！”于是付景天一勾手又进了一个球。

顾承祁看得直咂舌，“茅飞心态炸了，他平时的发挥比这会好多了。”

“是啊，这个茅飞比你还沉不住气，付景天在利用他这一点呢。”秦钰抱起双臂。

“有点蔫坏了吧。”顾承祁看着付景天手里的球一次接一次地进，“意思意思不就得了，非要这么欺负人家。”

“他那个人就这样。”秦钰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越喜欢谁，就越喜欢欺负那个人。”

顾承祁眨了眨眼，还没从秦钰的话里回过味来，就感觉到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掏出手机来一看，顾承祁愣住了。

来显上写着一个字，“爸”。

顾承祁手上拿着手机，就这么沉默地任凭它又震动了好几秒，秦钰有些看不下去了，“要不是不想接就算了。”

顾承祁摇了摇头，“我去……那边接。”

他疾走几步离开了篮球场，把热闹的人群抛在后面，接起了电话。

“喂？”

那边一时没有出声，应该是本以为顾承祁不会接听了。

“喂。”电话那边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说话时掷地有声，“你想好了吗？”

男人的语气冷冰冰的，问题也直白得不拐一点弯。顾承祁以为这一年的分离起码能让自己男人对自己稍微多一丝丝尊重，可事实上他仍然没有半点变化。

依然是那一副听了就让人想揍的拿腔拿调的官派口气。

“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跟我说话了？”怒火一下子在胸口点燃，顾承祁稍微拔高了点声音，“你自己都说我不是你儿子了，你没资格再来教训我了！”

“我教训你？”那边听上去是嗤笑了一声，“是啊，你现在是大爷，我们全家人都得来求着你。是不是得让我跟你妈来学校当着全校人的面给你下跪，你才肯答应？要不要我再带着全市的领导干部一块求你给你下跪啊？”

顾承祁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拿着手机的手掌都在颤抖。

可是他要冷静，他必须冷静，他不能让这股怒火烧毁自己，如果那样，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得逞了。

他努力将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深呼吸了两次，才重新开口，“我说过了，我不是没有想好，我只是想等那个微电影拍摄结束了再去医院，我不想让这事耽误我们剧组的拍摄。”

“那你们拍完了吗？”他的父亲——顾远国立刻打断他问道。

“基本拍摄是结束了，但之后可能还会有一些补拍……”

“那不就是结束了？”顾远国冷冰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