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大惊失色,手一滑,铁通叮叮咚咚跌到井底,她差点被带下去,吓得一个趔趄跌坐到井沿上,裙子浸满泥水。
她觉得手掌钻心的疼,伸开一看,已经被绳子磨出血了,痛苦委屈齐上心头,哇的一声又哭了。
三只鬼次第显现,神态各异的看着她。
“你看,她又受伤了,你们太没轻重了。”老鬼说。
“她居然连一点法力都没有,鹿死于角,獐死于麝,空有这种天赋,会被害死的。”妇人说。
“所以说还是先吃了吧!”美少年挥着香帕,说“毫无自我保护能力的奇珍异宝是最香甜的食物,被高级妖怪发现的话,就没有我们的份了!”
听到这三只鬼又要吃它,李瑾尖叫一声吓跑了。
“还是养肥再吃吧,这种品质的元神过早采摘太可惜了。”
“万万不可!养出感情就下不去口了。”妇人吐了口烟,幽幽的说。
“这倒不必担心,你们不行就让我来,我可是出了名的坏心肠。”美少年奸邪的笑道。
被几只鬼折腾的好几天没睡好,第二天晌午,李瑾耷拉着脑袋坐在酒铺里,忽然困意上涌,脑袋不由的撞上了吧台。
砰地一声,啊!痛得她龇牙咧嘴,赶紧用手摸头看看有没有裂开,结果受伤的手碰到东西又火辣辣的疼。
她简直气炸了,恨不得马上找道士把那三只可恨的东西超度了。
“你手又怎么了?!”韩延坐上高脚凳,捡起李瑾缠着纱布的手翻来覆去的看。
“井绳磨的!”
“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韩延气的把她的手撂开了,说“脸上冻疮还没好,手又磨破了,谁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啥活都得承包了。”
“哎!”李瑾叹了口气,没了往日的尖锐,心平气和的说“先别骂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你这么正经我有点不习惯哎!你该不会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吧。”
“你是对的。”
“啥?!!!!!”韩延大惊失色。
“我的意思是鬼打墙那件事。”
“哎!”韩延拍着胸脯,说“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又接着说“你怎么还惦记着呢?那女孩在医院躺了两天就醒了,啥事都没有,医生说是水土不服或者是食物中毒。”
“不是的。”李瑾盯着韩延认真的说“令她昏迷的是这位。”说着李瑾将画放在吧台上哗的一下展开,里面是一个气质温润的白衣书生。
“谁允许你画帅哥的?”
“他不是人是鬼,这几天让女生昏迷的就是他。”
“等等!”韩延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你的意思是你能看到鬼?”
李瑾四处打量发现附近没有鬼魂,便压低声音说“没错,我能看见鬼魂,你不是会捉鬼吗?咱两配合,肯定能抓到这个书生。”
“李瑾,你怎么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呢?又想整我是不是?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胡言乱语,我还是有智商的。”
“我以前是整过你,但这次我绝对是认真的。”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韩延很想相信她。
“那就证明给我看,只要能让我心服口服,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走在前面给你开路。”
“好,今晚就证明给你看。”
第16章书生大起底
当晚月明星稀,空气微燥,李瑾和韩延躲在雕花木窗后,留心院子里的动向。
客栈里的灯越来越少,最后一片漆黑,街上传来梆子声,已经三更了,韩延蹲的浑身发酸,好想去睡觉。
忽然一抹白影从酒铺里缓缓飘出,穿过昏黄的石灯笼,径直往客栈飘去,李瑾招手示意,两人赶紧蹑手蹑脚的缀了上去。
书生穿过厅堂,飘进楼梯间,古代楼梯都是木质的,紧窄陡峭,散发着腐败的霉味,李瑾用手肘提醒韩延,空荡荡的楼梯响起了吱呀声。
“是是是他在上楼吗?!”两人跑出客栈后,韩延吓得脸色惨白。
“没错,快来帮我!”
李瑾挥动大铲子将火坑里的草木灰倒在石子路上,韩延赶紧去帮忙,铺了厚厚一层后两人躲到了樱桃树后。
没过多久,书生又飘出来了,他转脸朝樱桃树看了一眼,一向静如死水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李瑾腿一软差点跪下。
等他走了很久之后,两人才敢从树后出来,厚厚的草木灰上,清晰的印着三枚脚印,还有衣裾拖曳的痕迹。
“我相信了!你居然能看到鬼!”韩延吃惊的说。
“然后呢?”李瑾居然有点忐忑,怕他嫌弃自己。
“太酷了!怪不得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与众不同!”韩延兴奋的说。
……
李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内心燥得很,总是不自觉的想起书生回眸的情景,心想他不会来找我吧。
夜深人静,李瑾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又被噩梦惊醒,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雨声吞没了一切,她心里一惊,撩开帐幕,怯怯的朝房门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这么大的雨,即使喊叫也没人听得见,她颤抖着将韩延的号码设置成了一键拨号。
一道闪电划过,屋里亮如白昼,接着是一道惊雷,她隐隐察觉有什么东西趁乱进来了,仿佛无声的暗流。
她把帐幕掀开,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那个白衣书生正朝她缓缓飘来。
雪白的明制襕衫,皂色缘边,狭长的帽翅一颠一颠,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说“你那么好奇,今晚就来找你吧!”
李瑾浑身冒汗,挣扎着缩进床角,手机已不知去向。
书生缓缓的飘到床前,说“你能看见鬼魂,元神一定非常美味,吸你一人可顶数百年温饱,再不用日日奔波”。
说完他俯下身来,一阵腐烂陈旧的棺木异香迎面扑来,李瑾仿佛中了定身咒,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僵硬的像块石头。
“我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区区数百年道行竟敢夺我口食。”一个妖冶的声音响起。
长发披肩的美少年双手抱在胸前渐变色般显现,衫袍上的金色牡丹花在电光之下闪闪发光。
书生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这丫头是我的,谁都不准惦记,不然我会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书生拱手作揖,倏忽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速度竟然这么快,李瑾还以为他只会慢慢的飘呢!
“美味的东西果然夜长梦多,让我先来尝一口吧!”美少年忽的一下闪到了李瑾面前,翻卷着长长的舌头,贪婪的表情仿佛狗见到了肉。
什么嘛!赶走一头狼又来一头虎,李瑾已经木然了,吃人的是谁无所谓了,反正被吃的总是她。
美少年轻轻的吸了一缕,在喉舌之间回味良久,忽然他杏眼圆睁,脸上的表情扭曲了。
咋了?食物中毒了?李瑾木然的看着他。
一滴清泪坠落,他仰天长啸嘶吼,在电闪雷鸣的雨夜里格外凄美。
“啊!”一声长叫“老太婆诚不我欺!阿瑾回来了!”
说完他一扭身从雕花窗飞出去了,长啸声穿过雨夜响彻小镇,整夜延绵不断。
李瑾困意上涌,倒在床上昏死过去。
七月中旬,小镇已颇有暑意,韩延穿着浅蓝POLO衫,运动裤,嘴里嚼着口香糖,懒散的走进酒铺。
他顺眼看了一下吧台,发现是小六当班。
“上午不是李瑾的班吗?你怎么舍得起来的?”
“她身体不舒服,让我带看一下。”
“她不会昏迷不醒了吧!”韩延紧张的问。
“不是”小六打了个哈欠,说“浑身无力,好像感冒了。”
“不是说白痴不会感冒吗?”韩延用食指推了推墨镜,嚼着口香糖出去了。
李瑾一直睡到傍晚才醒,她坐起身打了个哈欠,看到床边的桌子上放着感冒药的空包,才惊觉自己不是在做梦,咂咂嘴果然还有淡淡的药味。
她模糊的记得有人进了房间,窸窸窣窣的忙了一阵,中间还轻声尖叫了一声,接着就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然后温热的药剂就流进了干燥的喉咙。
她神情恹恹的起床洗漱,照镜子时吓了一跳,妈的,黑眼圈简直像用碳画上去的,这该死的美少年到底吸了她多少元气!
进酒铺时,李瑾感受到了一种名叫奢华的强光,陈宝七仍是浑身珠宝,唯一不同的是LVPOLO衫变成了双C。
他到底还有多少件花枝招展的POLO衫?打开他的衣柜会不会直接被亮瞎??
“你还好吗?黑眼圈怎么这么重?”韩延问。
李瑾摇摇头,倒了杯可乐,一口气喝掉半杯,忽然发现韩延的中指很红,似乎还有一个小水泡。
“你手怎么了?烫的?”
韩延嗤了一声,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自理白痴!”
切,李瑾翻了个白眼,心说拿人好心当驴肝肺。
“心和心的距离什么时候最近?”陈宝七问。
“老梗了!”小六恹恹的说“拥抱对不对?”
“和你拥抱的话距离就格外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平胸!”陈宝七笑的前仰后合,见小六表情慢慢变凉,吓得起身就跑。
“贱人,看我能不能把你打的亲妈不认!”小六一个箭步冲上去。
陈宝七显然对一个身高一米六七的女生腿到底有多长没啥概念,还没跑到门口就被小六拽了回来,按在吧台上一顿爆捶。
两个活宝虽然刮燥,可李瑾充耳不闻,她把书生的画像拿出来摊开,思索如何对付他。
她对符咒和法术一无所知,甚至连书生的身世背景都不清楚,如何捉?
泼胶水然后在撒面粉应该能让他显形,涂朱砂好像也能追踪路径,这些东西都是从电影里看来的,也不知道可行性有多少,万一惹怒了他,追着自己满镇子跑也是挺尴尬的。
要不干脆去那啥客栈找那啥捉鬼世家的公子?
啊!!!!太难了,这一点也不简单,李瑾快哭了。
“卧槽,你临摹的太肆无忌惮了吧!”陈宝七嚷道。
“什么意思?”
“那么多人的合影,偏能把最帅的挑出来,夸你独具慧眼呐!”
“什么合影?!”
“你不是在陈氏老宅临摹的吗?他们家书房有幅画像,里面有个人和你画的一模一样!”
“你确定?!!”李瑾站起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有啥可怀疑的?你问别的我可能不知道,但关于这个镇子还真没有我不知道的。”
对啊!李瑾懊恼的说“我竟然没有请教你这个本地人!”
陈宝七感觉自己受到了重视,还想滔滔不绝的讲下去,可韩延和李瑾已经跑出去了。
陈氏古宅规模宏大,保存完整,是游客必去的地方,李瑾和韩延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只有零星几个背包客。
宅子里随处可见精美的雕刻,正厅还有根价值连城的金丝楠木房梁,可见祖上十分富庶。
两人在书房里找到了那幅年代久远的画像,画纸已经泛黄,上面或坐或站六个人,都是玉色襕衫,皂色滚边,其中有个皮肤白皙,眉眼细长的确实跟白衣书生一模一样。
李瑾向一旁写对联的陈家后代打听,他说其中有位是他的先祖,其他人都是同一届的举人。
“那这个呢?”李瑾指着白衣书生问。
“哪知道那么多!几百年前的事了,即便是我家先祖也只是略知一二,不过他们当时都在镇西边的贡院乡试,好像是明弘治十二年,你可以去那边问问。”
贡院游客更少,空旷的后院铺着粗灰的小方砖,几棵古树遮天蔽日,虽已入夏却还是凉津津的,树后是一排排用砖墙隔开的古代考场。
韩延隔着木栅栏往里看,挨个念考场门头上的小木牌“号字李,号字文,号字清,这啥意思啊,听起来跟牢房似的!”
李瑾白了他一眼,说“那是考场号,你读反了。”
反应过来的韩延哈哈大笑,说“李瑾,你天天翻白眼不累吗?”
李瑾向值班老头打听,他透过老花镜指指门口的电脑,说“年轻人都会电脑,自己查。”说完又低下头看报纸。
李瑾噼里啪啦的敲键盘,韩延打了哈欠说“要是李陵在就好了。”
“为啥?”
“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乡试名录搞不好都会背,根本用不着这样跑来跑去。”
“不要废话!”李瑾点开了明弘治十二年的名录,总共有一百多人!
“卧槽啊!这么多人又没照片,怎么知道哪个是他?”韩延不解的问。
李瑾也觉得很难办,她蹙着眉思索片刻,忽然说“我知道了!县志,举人在当时算是了不起的人物,县志里或许会出现与名录重合的名字。”
两人又马不停蹄的跑向了镇图书馆。
第17章血染的传记
此地千年来文化鼎盛,修书修史魏然成风,李瑾不仅找到了县志,还翻出了一大摞乡志。
内容全由古文写就,十分难懂,韩延一向读不进带字的书,但眼看那么一厚摞,又不忍心李瑾一个人看,只好逼迫自己一页页艰难的检索。
不知过了几小时,两人终于甄选出了一条有效线索“杨云,弘治十二年举人,祖籍山东,猝死之后友人无钱送其回乡里,暂放杨栈岭桥田岗古庙。”
“肯定是他!”李瑾激动的浑身发抖,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两人各拿一罐啤酒,慢慢的走在回客栈的大街上,虽然天已黑透,但夜市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房檐下的红灯笼一望无际,青石板反射着幽幽的红光,游客与鬼怪比肩继踵,风中飘来浓郁的月季花香,李瑾忽然想起了梦中的情景。
小镇家家户户有芍药,可月季花除了客栈以外别处似乎都没有,这么浩瀚的花香从哪里来?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见李瑾茫然四顾,韩延以为她饿了。
李瑾喝了口啤酒,微笑着摇摇头,她忽然觉得很奇怪,虽然不喜欢韩延,但和他之间似乎没有生疏的时候,初次见面时两人地位差别很大,但感觉很随意,仿佛认识了很久!
但却从来没有梦见过他……
晚上李瑾韩延和小六简单的准备了一下,第二天就上路了。
韩延挥舞着镰刀在前面开路,李瑾小六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深入广袤的千年古森。
所谓路也不过是前人踩出的痕迹,随着慢慢深入最后连印记都消失了,到处是裸.露的岩石和盘虬的树根,有的地方树冠密的连阳光都照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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