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缓缓扶着酸痛的膝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家子鬼怪。
“你找死?”
顾大山瞬间就把鞋底拿在手里,面目狰狞的吓人,他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气,顾洋两兄弟红火的小日子,他是看在眼里,偏偏他又捞不着任何油水,以他狭隘的性子,怎能不窝火?
“呵呵呵……”
刘翠并不怕他,银铃一样笑起来,浑浊的眸中满是嘲讽。
“你还能站起来?”
刘翠坐在顾大山对面,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眸中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你!”
顾家人这才感觉腹中隐隐作痛,还没有一句话的功夫,剧痛便来势汹汹席卷五脏六腑,饭桌上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你……敢……敢……下毒……”
除了顾海一家人,顾家人都捂着腹部,满脸痛苦之色。
“大嫂,你!”
顾海满脸震惊的看着平时任劳任怨的大嫂,此时竟然陌生的厉害。
“顾海,我是来讨债的,你们一家不欠我,我只是给你们吃了一些麻醉药,两个时辰之后药效就会消失,你们好好睡一觉吧……”
虽然顾海看着比顾江要凶不少,可以仅仅是对外人,对于自家人,他还是很照顾的,就连顾洋那个傻子,也能是他自己可以欺负,外人若是敢,他一定打得那人满地求饶。
“呜……呜……呜……”
顾海喉咙一阵剧烈的蠕动,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同时他觉得身上的力气在一点儿一点儿被抽离,眼皮越来越重……
“睡吧。”
小孩子抗药性差,顾海的独子顾小坎已经昏昏睡去,脸上红扑扑的,在米雪惊恐的目光下,刘翠爱怜的轻轻抚摸顾小坎的小脸。
刘翠只是单纯的摸着顾小坎的脸并没有其他动作。米雪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嘿嘿……”
顾大山和顾江七窍流血,浑身抽搐不止,到是顾老婆子状况最为轻微。
“感觉怎么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对不对?”
刘翠满脸温柔的看着满脸痛苦的三大两小,细细摩挲着腕上一缕半旧,褪色的红绳。
“我怎么会让你们死的那么痛快呢,真是太便宜你们了,我特意见减小了剂量,足够你们享受一个时辰的了……
哈哈哈哈哈……”
处处隐忍的懦弱女人,满是伤痕的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感,以及毁灭一切的疯狂。
“……孩……孩子……是……是……无……”
顾江眼珠通红,凸显的吓人,好似马上就会从撕裂的眼眶里掉出来,每每吐出一个字,喉间便涌出一大口黑红的血液。
虎毒不食子,就算是顾江这样丧尽天良的人,生命最后关头,还是会关心儿子。
“哈哈哈哈哈……”
刘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癫的仰天长笑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进嘴里,蔓延满嘴苦涩。
“孩子?这哪里有你的孩子?”
闻言,顾大山开始剧烈的挣扎,一步一步爬向刘翠,身后留下一道血迹斑斑。
终于,顾大山爬到了刘翠脚边,一只手狠狠抓住她的脚裸,和顾江一般无二的眸子死死瞪着刘翠,嘴里不断冒出血沫子,像是恨不得要将她拆骨入腹。
“怎么?你害怕了?不敢承认?”
刘翠好不退让的瞪着顾大山可怖的脸,浑身恨意翻涌,好似下一秒就会冲破她残破的皮囊,把顾大山生吞活剥……
“顾江,那不是你的儿子,是你弟弟!是你亲弟弟!”
刘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顾江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你!”
顾大山手指狠狠抓进了刘翠的肉里,生生扣出五个血洞,痛入骨髓,越是痛,她就越是疯狂……
“怎么?你不相信?你的儿子,哦,不,是你的亲弟弟,你天天和他们在一起,就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
刘翠的声音带着一股魔力一般,越来越大,最后就像一口钟在耳边轰鸣,一便又一遍的回荡,往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事情,现在想来却不合常理……
父亲一直对刘翠非打即骂,可在孕期,却是对她格外关照……
父亲一直特别偏爱顾栓,顾小柱,这是别人都没有的态度……
顾栓,顾小柱的脚趾,食指都比拇指长出一大截,和父亲一模一样……
最后实锤的,是顾江想起来了,每月父亲都会刻意支开自己几日,这么多年,从不间断……
心情波荡起伏,血液流动速度加快,相应的,毒素扩散的速度也加快,顾江已经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死鱼一样的眼睛死死瞪着顾大山。
“哈哈哈哈……顾江,你这个又蠢又孬的窝囊废,居然给自己亲爹养了那么多年儿子……”
刘翠揪起顾江的头发,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这个无德无能的窝囊废、活王八,活着是烂人,死了也是衰鬼,老天无眼,让你活到今天,你去下地狱吧!”
刘翠举起不知道是何时抓在手里的菜刀,狠狠劈在顾江身上……
一刀,两刀……直到菜刀卷了刃儿,她才停手。
“你想走?”
已经爬到门槛处的顾大山闻言,浑身僵住,而后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拼命挣扎起来。
刘翠满脸,满身的血迹,冒着热气儿的血滴从已经不成样子的刀刃上滴下,她不急不缓的哼着歌儿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顾大山背上,刀刃顺着脊梁划过,一点一滴的折磨着顾大山,而后举起手里的菜刀,看着刀背上印出自己恶鬼一样的面容,刘翠无声一笑……
“唔……”
顾江悠悠醒转,浑身有些酸痛,他正好奇自己为什么会睡在地上,就被鼻息间刺鼻的血腥气熏到组作呕,抬眼就和自己亲爹来了一次亲密对视!
顾大山脖子断了一半儿,脑袋耷拉在一边,死不瞑目的脸,正对着顾江!
“啊!啊!啊!啊!啊!”
终于发出一阵杀猪一样的叫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力气,顾江一下子跳起来,一手一个,把老婆孩子甩到背上,一蹦三尺高逃离了那处人间炼狱……
“三百七十二,三百七十三……还剩三下,还剩三下……”
刘翠魔障了一般,嘴里嘟囔着数数,双手紧握菜刀,一下比一下用力的剁在案板上一小堆肉泥……
顾大山偏着头,下TI不着寸缕,本来是孽根的地方,空荡荡的,死死盯着案板……
飞狐郡近来发生一具惊天惨案,儿媳毒害丈夫一家,四死一重伤,死者分别为家公,丈夫,还有两个儿子,两名大人死状及其凶残,婆母受到惊吓,精神失常,直接疯癫,官府接到报案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也不由作呕,因为案件性质及其恶略,郡守亲自督查,凶手刘氏于三日后斩首市前……
三日匆匆而过,今日集市格外热闹,汇集了来自四方的人,无一都是冲着这“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而来,想要“一詹风采”……
“哗啦哗啦……”
刘翠一身囚衣,满身枷锁靠在囚车上,看着久违的阳光,已经洗干净的小脸儿上没有对接下来要发生事情的恐惧,相反的是一派安然……
“翠儿!翠儿!”
王田衣衫被拥挤的人群撕破,还是穿过重重人海,寄到刘翠眼前。
“你这是何必呢?何必呢?
都是我不好,那天我应该带你走的,要是我不顾一切的带你走,就不会……都怪我……”
王田一下又一下敲击自己的脑袋,满是悔色……
“哥……”
刘翠伸出手,握住王田因为用力发白的手,有些狼狈的脸上安宁又温柔,全然不像那残忍至极的杀人凶手。
“不怪你,我怎么舍得怪你呢,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知足了……”
身处闹市,刘翠满心满眼都是王田,再也容不下其他……
“哥,我自知罪孽深重,怕是要入了阿鼻地狱,再无轮回,不必为我悲伤,这人间太苦,走一遭便够了……
我会给你祈福的,你要好好地,好好地……”
刘翠佩戴了半辈子的红绳断裂,正巧落在王田手里。
“哥……都是命,都是注定,写好了的,我自有去处,你……保重……”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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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处初冬,虽然太阳高挂,刺骨寒意还是顺着冷风窜进身体里,让人不由得脊背发凉。
刘翠跪在法场,囚衣瑟瑟,发丝飞扬,背上木牌铭刻的“斩”字,在清冷的色调下,显得更加分明。
眼前挤满熙熙攘攘的人群,千张脸,万种表情,刘翠无喜无悲的浏览着,奇怪的是,每一张面孔在她眼中都是那么清晰,渐渐地,每一张脸都变成她所熟悉的人……
慈爱的奶奶离世时对她深深挂念的脸,父亲酗酒后无情残暴的表情,拿到了她‘卖身钱’时发自内心的高兴的表情,以及顾家发生的桩桩件件,一一重现在眼前……
在极短的时间里,刘翠清晰的回顾了自己潦草的一生,着实是人间惨剧呢……
嘴角卷起,满是嘲讽,耳边隐约听到监斩说“吉时已到,开始行刑!”,没有害怕,没有留恋,刘翠脸上满是就解脱的笑容。
她似乎看到了王田的音容笑貌,对她说着“翠儿,等着我来娶你……”
‘原来在临死之前真的会看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刘翠安然的闭上了眼睛,等待这不公世的宣判。
“不要!”
“慢着!刀下留人!”
电光石火中,法场左右两边同时冲出一人,一边衙役装扮,另一边正是王田。
监斩连忙起身,迎了上前,王田也不顾一切冲到刘翠近前,不管不顾的把人按在胸前。
“大人……”
衙役在监斩耳边低语几句,监斩脸色几经变化,最后神色复杂的看着地上二人。
“你可知擅闯法场是何等罪名?”
“甘愿受罚。”
王田眼不离刘翠黑黝黝的发顶,紧紧把人筛在怀里,已经打定主意共赴黄泉。
“哼……你倒是情深义重的很,罢了,罢了,改为流放,即刻发派,你们好自为之吧……”
监斩欣慰的摇摇头,带着一众衙役浩浩荡荡离去,只余下刚才报信儿的官差。
“不宜耽搁,即刻启程吧。”
取出备好的枷锁,给刘翠佩戴好。
“哥,你……”
看着亦步亦趋的王田,刘翠哽咽着开口。
王田微微摇头,轻抚她被枷锁锁住的头,说道:
“你在哪,哥在哪,今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可是……”
“没有可是,哥是孤儿,你在哪家在哪,衙役大哥,咱们走吧……”
酝酿了许久的风雪终于落了下来,浩浩荡荡,雪白一片,逐渐掩埋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如何?”
余多顶着风雪进门,顾洋起身迎了上来,一边帮他拍掉身上的霜雪,一边询问道。
“改为流放,即刻出发,那个王田到是一路跟着去了。”
顾洋叹了一声,缓缓拨弄炉火,明黄的火光悠悠打在他神色难明的脸上,如梦似幻。
“先前想着帮她一把,可山上一忙起来便忘了,若是……”
“说什么呢!”
余多搓搓手,确认身上没有寒气之后,把顾洋拥入怀,轻轻勾一下他挺翘的鼻梁。
“你又不是菩萨,浮世万千,悲苦亦数不清,一切自有定数,自渡便好……
押送的衙役我打点过了,一路上他们不会难过的,到是有一点我没有料到……”
在那恐怖的一天,顾江惊恐到极点的吼叫惊醒了熟睡的余多二人,鼻尖满是浓郁的血腥气,余多凝起冷峻的眉峰,把顾洋按回被窝,嘱咐他别出去,便自己出去查看。
就算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他,看着眼前景象,瞳孔也是一阵收缩,而跟来的顾河直接吓得两股战战,已经站不稳了。
这个地方是不能住了,三家人收拾细软,马上离去,租了七嫂子家里闲置的院子,安置好孕妇之后,刘翠已经被带走。
顾洋越想心里越是愧疚,余多自然看在眼里,宠夫至极的他,自然不会做事不管,和顾洋保证一定能保她一命之后便急匆匆出门了。
等他到衙门之后,郡守却正在接见一个人,正是顾江,顾江把那天昏迷间听到的如实奉告,祈求郡守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人死灯灭,死后自有清算,不如给活着的人一个机会赎罪……”
顾洋轻轻呢喃,反问余多。
“他真是这么说的?”
看到余多点点头,顾洋若有所思。
“倒真是意外了……”
顾家发生惨案之后,幸存的顾老婆子已近疯癫,把自己关在主屋里死活不出来,任凭几个儿子怎么劝说都没法,若是动用武力,顾老婆子就死命的用头撞墙,念在母子一场的情分上,顾家三兄弟到是时常给他送些饭菜。
可就在刘翠流放当晚,罕见的一夜大风雪之后,顾老婆子死在了主屋内,死状,像是吓破了胆……
gu903();据言,主屋里,满是带血的抓痕,顾老婆子抓瞎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