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止住了,克丽丝拉着黄濑凉太的手也松开了。
黄濑还是跪着,头低得可以,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
黑子重新将轮椅调转过来,声音依然温柔:“黄濑君,起来吧。”
“是我的错啊。”黄濑低喃着,“小黑子变成现在的样子,全部都是我的错啊!”
黄濑的肩一耸一耸的,似乎哭得正伤心。
黑子伸手,轻轻拍着黄濑的背:“我说过了啊,和黄濑君没有关系的。”
“我都知道了,小黑子,是那天的事情啊,是和小绿间比赛完那天的事情啊。”
黑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色变成了唰白,那一天的事情于他仍是像洪水猛兽一样可怕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再也不要忆起那天的情景,所以为什么为什么要把那血淋淋的伤口撕开呢?
“住口!”
克丽丝没有想到黑子的反应会突然变得这么激烈。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球微微凸出,似乎有恨。
“哲也,你果然在我们面前是有所保留的吧?”
车祸以后,黑子从噩梦中醒来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月的时间了,那个时候,舅舅他……
克丽丝的眼神黯下去了,那个时候,杏本屋的宣告还真的是相当得残忍啊。
“双腿粉碎性骨折,骨头严重错位,说实话他能在那么短时间里醒来已经是奇迹了,至于他的腿……”
“杏本医生,我还能站起来吗?还能打球吗?”
黑子问得急切,克丽丝自然知道篮球对于他来说就是生命一样的存在,她也急着询问:“舅舅,哲也他……”
“对不起。”杏本屋偏过头,他最不能看到的就是病人失望的眼神,何况还是自己最宠的外甥女的,“他的伤太重了,我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但是希望……”
黑子已经完全沉默了。
“希望还是有的,对吗,舅舅?”克丽丝几乎是要哭出来了,她一定要抓住,一定要帮他抓住,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这个字他是不可能再对克丽丝说的。
“我试试吧。”
克丽丝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黑子是怎么对自己的舅舅说出那句“谢谢”的。
从那一天开始,黑子就一直坚持每天都在复健,当然,连大部分人无法忍受的冰疗他也一次都没断过,可是,收效甚微。
克丽丝是眼睁睁地看着黑子眼中的光一天比一天暗淡的,什么都做不到。
可是,他还是会在见到自己和他父母的时候,用温柔的笑迎接他们,仿佛他一点也不伤心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啊?
克丽丝用力吸了口气,眼泪又收不住了。
黄濑抬头,用被眼泪模糊的眼勉强看清了黑子的样子,然后跪着一点一点膝行到黑子所在的方向,每一个挪动,都是一句“对不起”。
这种情况下,遇到剥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的他们中的一个,黑子没有办法接受。
“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苍白,太无力了。
黄濑每进一步,他就推着轮椅后退一步。
退了几十点的距离后,黄濑膝盖上的裤子早就磨破了,在地上慢慢地出现了血迹,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
黑子则是不停不停地摇着头,然后他看到了地上的斑斑血迹,不可置信地看着黄濑凉太,终是没有办法再往后退了,他,在逼他,他何尝亦不是在逼他呢?
克丽丝是看不下去了,疯狂地抹着眼泪。
黄濑算是爬到黑子的跟前吧,一点一点接近着,然后慢慢地抬手,想要去触碰那个人。
这一回黑子没有躲。
黄濑的手覆上黑子的,竟傻傻地咧开嘴,笑了,眼泪倒是更加泛滥了,喃喃了一句:“幸好,你还在。”
心,刺刺地疼着。
上次他们不欢而散以后,黄濑就疯狂地想要知道黑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本来那帮女孩就会像花蝴蝶一样黏上自己,更别说他有意靠近她们去套话了。
不到一天的功夫,他想知道的事情从那群护士口中都得到了。
只不过,这答案对于黄濑来说却是最不想听到的那个。
当初,从黑子口中听到和自己无关时,就像得了特赦一样的高兴。
然而护士们说的,却是让他掉入了更深更暗的地狱之中,永世不得翻身了。
护士们说,小黑子是在和绿间比赛的那天被送进医院的,据说,那个时候的小黑子,浑身都是血,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
那一刻,黄濑觉得自己已经被黑暗所吞没了,光,只剩下了最后一点。
护士们说,后来,医生们拼尽全力,花了十多天,才终于把小黑子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可是他的腿……
黄濑自然知道这对小黑子的打击有多大,他自己单单伤了脚踝,就已经疯成那样了,而小黑子他……
那天以后,他只敢偷偷地.,远远地看着他。
有时候也会暗暗地嘲笑自己,这算是迟来的守护吗?在那样地伤害他以后。
黄濑整个人都是在颤抖着的,握着黑子的那只手冰凉,满手心地汗。
说实话,不震惊是不可能的,黑子的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覆上黄濑的,企图平息他的不安,他的失措。
明明是最在意自己形象的人,此刻却是满脸地鼻涕眼泪也不管了,你这样,我又怎能装作没有看见,毫不在乎呢?
“黄濑君,镇静一点。”
恨,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东西,所以黄濑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准备,接受他最重要的人的全部的恶意去赎罪。
他的温柔,是他最眷恋的东西,前几天他以为是他再也得不到的珍宝了,可是,他还是把这件宝物给了自己。
“谢谢你,小黑子,真的,真的谢谢你。”
对于黄濑的道歉黑子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那天,克丽丝,她让我跟她一起去找你的,明明她都那样说了,可是我为了我自己,我还是就这么眼睁睁地让你一个人走了,我知道的,输了那场比赛对你来说会是多痛苦的一件事情,我知道的,小绿间他们就是为了狠狠地打击你,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还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啪——”说到这,黄濑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黑子伸手握住黄濑的手:“都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
“怎么可能就这么过去呀哲也?”克丽丝流着泪,天知道此刻的她是多么想冲上去,把黄濑凉太推得远远的,让他不能再靠近黑子,但是她做不到,“哲也,总应该有人陪着你的啊。”
“小黑子,我,我不敢再奢望你原谅我什么的,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想要的是陪在他的身边,可是自己没有那样的资格,这点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黑子叹了口气,他闭上了眼睛,对于他们,还是恨着的吧,但是,黑子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样的黄濑,是没有办法置之不理的啊。
“黄濑君,我不会再赶你的。”
这是他,给予他的,最后的妥协了。
第34章34、冲突
全国大赛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Wintercup的预选赛也在众人的期待中开始了。
诚凛这周六在新源高中进行第一场比赛。
这个消息,绿间是偶然间听到其他队员说的,当时他就立刻心动了。
离那天的比赛过去了多久,绿间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觉得从那天开始每天都是度日如年的,到底是过了几个世纪,他是记不得了。
“我就远远地再看他一次,最后一次就好。”绿间向自己保证。
那一天,绿间早早地就醒了,天还没有亮,他睁着眼睛,在床上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是熬不住了,坐了起来,太阳才刚刚露了个头。
洗漱好了,便翻出平日被他藏的极好的变装衣服,穿戴完毕,偷偷看了一下楼下,父母还没有走,他便不敢下去了。
硬是等到关门声响,绿间才摸下了楼,将最后的墨镜戴好,确认不会被认出以后,才出了门。
毕竟只是预选赛,而且时间又尚早,人不是很多,绿间轻而易举地占据了一个视野极好又不会被人发现的绝佳位置。
可是,一直等到双方球员都上场,他都没有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绿间摘下了墨镜,又不死心地把诚凛的全部队员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黑子。
心急之下,他跑下了楼,近距离又看了一遍诚凛的队员,还是没有。
“为什么?”
绿间的腿一阵虚软,后退了好几步,重重地撞上了后面的墙壁。
“黑子绝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绿间握紧了拳头,他不信,黑子不会因为输了一场球就一蹶不振的,不会放弃篮球的。
再顾不得什么,绿间疯狂地只想验证自己的结论,他上前抓了个诚凛的学生,拽着他衬衫的前襟,晃着:“黑子,黑子哲也为什么没有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那学生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坐在候补区的相田景虎听到动静,朝绿间这边他们看过来。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相田景虎差点笑岔了气。
“哈哈哈哈哈哈——绿间真太郎,你,你这是,什么,什么打扮?”
绿间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外衣,戴了个黑色的鸭舌帽,加上黑色墨镜和黑色口罩完全把自己的脸包裹了起来,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去做一些恐怖袭击的危险分子。
相田景虎这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想不吸引人注意都难,场上正在比赛的选手连篮球掉了还不自知。
裁判吹了下哨子,示意相田景虎噤声。
相田景虎只好乖乖闭嘴了。
但是,场上的队员却是不可避免地看到绿间真太郎了。
小岛宇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恨恨地念出了那人的名字:“绿间真太郎。”
降旗心里暗叫不好:“冷静一点,小岛,现在还在比赛中。”
小岛宇咬着唇,努力控制住自己,将眼中的恨意慢慢地收敛了起来。
“你有什么不满的,都给我等到比赛以后再说。”
不可以因为自己一个人而拖累整个team,这一点不仅小岛宇时刻铭记在心,整个诚凛都是奉为圭璧的,因为这是那个人教会他们的最宝贵的东西啊。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原谅绿间真太郎,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克丽丝替黑子所说的话。
“对不起,这是哲也让我对你们说的,没有履行好他作为一个队长的职责,上次比赛的失败他负主要责任。”
说着,克丽丝又鞠了一躬。
“再次说一句抱歉,本来他是要自己过来的,但是哲也他爸爸妈妈换工作换得实在是太急了,他没有办法,只好先跟着一起走了。”
说到这,底下早已经炸了锅,所有人都表示不能相信,特别是小岛宇显得特别的激动。
“我不信!队长向来是最有责任感的人,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一声不响地就离开诚凛的,队长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克丽丝的目光闪了一下:“哲也他已经离开东京了。”
“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小岛宇更激动了。
“冷静一点,小岛。”降旗的拳头狠狠地握着,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隐忍与严肃。
“可是,降旗前辈,队长他不可能丢下我们就这么不管的啊!我……”
小岛宇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黑子于他意义非凡,是黑子对他的鼓励和信任才让他的篮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告诉他,他最崇敬的存在就这么放弃了,是怎么样都不可能接受的。
降旗打断了小岛宇的话:“也就是说情况就是到了那么糟糕的地步了啊,被绿间真太郎打败,还被说了那样的话,黑子他……”
降旗说不下去了,那个时候,输了的时候,最受打击的是黑子,可是,他们身为队友,却没有一个人去安慰他,唯一追上去的人只有克丽丝,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什么呢?
“可是,我们以前也输过,为什么这次仅仅是因为输给了绿间真太郎……”
“才不是仅仅啊!”降旗是知道的,奇迹的世代从来都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黑子第一次输给青峰大辉的时候,他也是郁闷了很久,和火神之间也出了问题,但是,前辈们还是充分信任着黑子,给他时间,所以他也必须学会信任他,诚凛没有他是不行的,“呐,克丽丝,黑子会回来的,对吗?”
克丽丝动了动唇,回来?如果真的能让他回到球场上的话,她做什么都愿意,可是……
克丽丝没有办法给他们任何承诺,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谁能来给自己一个承诺,一个,黑子永远会好好的承诺。
降旗很认真地看着克丽丝说得很用力:“我相信他,他绝对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克丽丝的眼中闪动着泪光,她还是没办法开口。
相田景虎看不下去,出来打圆场了:“既然这样的话,那降旗你就先做一下队长吧。”
“不。”降旗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诚凛的队长永远只有黑子哲也一个人,克丽丝,麻烦你告诉黑子,我们,诚凛全员都等着他回来。”
克丽丝捂着嘴,几乎要哭出声来:“绝对,绝对,我绝对会告诉他的。”
听到了吗,哲也?大家都在等着你啊。
回忆于此,戛然而止。
这边,小岛宇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下赛场把绿间真太郎暴打一顿。
而这边,绿间还是很激动地在摇那个同学。
相田景虎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走了过去:“现在还是比赛中,所以请你安静一点,绿间真太郎。”
绿间放下那个学生,把帽子和墨镜全摘了,气势汹汹地走到相田景虎跟前:“他在哪?”
不愧是奇迹的世代,虽然只是一个高中生,但是绿间给的压迫感让相田景虎后退了两步,他伸手擦掉了额头的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现在是诚凛在比赛,如果你再干扰我的队员的话,我就要采取必要的措施了。”
“他在哪?”绿间又向前逼进了一步,全然不把相田景虎放在眼里,也是完全失了礼仪。
坐在板凳上的福田站了起来:“黑子离开了,你要想知道事情的经过的话,等比赛完我们会告诉你的。”
绿间瞪了一眼福田,可是对方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现在是诚凛在比赛,请你给出一个篮球运动员最起码的尊重,别忘了你也是一个player。”
这句话终于是让脑袋充血的绿间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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