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还是体育馆，人还是眼前的人，不过那时他的脸上没有笑颜，有的只是对自己无尽的厌恶，是他对自己出拳了，是那个本来他认为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动手的人，这个世界也崩塌了，一点一点剥落，人，消失了。

在茫然无边的白色中，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没有任何的帮助，绝境了吧？

少女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倒是清晰了许多。

克丽丝坐在他的床边，呜咽着，倾注所有的希冀：“可不可以，哲也，可不可以为了，为了我，活下去？”

“是谁？”处于迷雾中的黑子并不能认出这声音的主人，只是觉得异常的温暖，身体都没有那么疼了。

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黑子，克丽丝自嘲地笑了笑：“果然不能吗？”

用手抹掉眼泪：“我知道了，不能轻易放弃，对吗，哲也？所以我会继续去找他们的，下一个的话，紫原敦吧，大概他……”

剩下的话克丽丝说不出口，现在的她对奇迹的世代没有任何期待只不过他们是黑子唯一的希望。

“紫原君？”

黑子不懂为什么那个声音会突然提到这个人，心里咯噔一下，现在的身体没有那么刺骨的疼了，自己的跟前又出现了一道门，之前会对里面的场景有所期待，现在却开始害怕起来。

“咔嚓——”

黑子还是开了门，是他在陪紫原一起吃零食，的确那次是他买了美味棒请迷路的紫原的吧。

“小黑仔，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

“没事的，紫原君。”

紫原伸手就要把美味棒喂给黑子。

“紫原君，我不饿。”

“不行，小黑仔那么瘦小，一定要多吃点才行。”

黑子在旁边看着，他好像有点不记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只是当时欣喜的心情不是假的。

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回到自己病房的克丽丝，就看到杏本屋抱着手臂一脸严肃地等着她。

克丽丝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她也实在没力气和杏本屋周旋了，选择绕过他。

杏本屋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小雨，我刚刚给你父母打过电话了。”

克丽丝停了下来，转过身，瞪了一眼杏本屋，情绪有点激动：“为什么？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就凭我是你舅舅！”杏本屋也很生气，“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你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吗？”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个屁！”杏本屋一急，连脏话都出来了，“你知道你还三天两头把自己淋成落汤鸡回来，然后发个几天几夜的烧，你知道你这几天天天哭个跟猪头一样对你的身体会有多大的伤害吗？”

克丽丝眼神一黯，看着杏本屋，没有说话。

“黑子哲也的事情我也很同情他，但是你绝对不可以为了他……”

“为什么不可以呢？”

清冷的声音透露出主人深深的不悦，漠然的眼神将距离拉到最远。

“你居然还说什么为什么？”杏本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想这么继续下去，给他陪葬吗？”

这话很重，以致于出口以后杏本屋就后悔了。

“小雨，舅舅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哲也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有事，他会活下去的，我也会的。”

克丽丝说得极其坚定，不容许一丝的质疑。

“黑子哲也会不会活下去我没有关心，我只要你活下去。”几乎是用命令的，“我已经跟你父母说好了，你必须回美国。”

克丽丝冷着眸子，摇头：“不可能。”

杏本屋却不想给克丽丝任何拒绝的机会：“我已经帮你订好机票了。”

“我不会走的！”

克丽丝依然坚持。

“你今晚就先睡吧，明天我会准时来接你的，我先走了。”

事情似乎到了只能走极端的地步。

“等一下舅舅。”

克丽丝赶紧追上去，拦在门前，不让杏本屋就这么走了。

“小雨，不要任性。”

“舅舅，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的啊，毕竟那个时候告诉我没有轻易放弃是因为他。”

积累了那么久的眼泪顷刻间全都流了出来。

杏本屋摇摇头：“我还是没有办法同意。”

“舅舅，你相信我好吗？”

杏本屋还是用力地摇头。

“你现在让我离开他才是在害我！”

“我，我……”

克丽丝解释道：“我现在必须确保他好好的，不然就算我走了，我肯定也是一直在想着他的，如果他不能活下去的话，我，我也……”

“够了，小雨。”

杏本屋听不下去了。

抛弃所有，她祈求着他。

杏本屋闭着眼，用力地咽了口口水，他也是真的心疼，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样的她，该如何拒绝，可是却不得不拒绝她，那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所以杏本屋的头还是准备摇了。

克丽丝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她看着杏本屋，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舅舅，所以我求求你，让我留在这里，看着他，看着他啊。”

杏本屋长长地叹了口气，眼泪是真的再也忍不住了，拒绝已经做不到了。

“那好，我可以跟你父母去说，再让你留一阵子，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你不可以再像之前那样哭了。”

克丽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一把将眼泪擦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不会了，不会再那么哭了，那些人不值得，对哲也来说，也是如此。”

第22章22、冷

杏本屋和克丽丝谈了一夜，最终以杏本屋的妥协告终，但是克丽丝也答应了杏本屋她绝对不会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第二天，杏本屋依约带着克丽丝去了阳泉，本来杏本屋是要跟着克丽丝一起去找紫原敦的。

其实杏本屋一直对这几个人很好奇，这次克丽丝松口能让他跟，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然而和往常一样的停车问题，还是没能让他见到紫原敦。

因为不认识阳泉的人，也不知道紫原敦的具体班级，克丽丝只能去体育馆碰碰运气。

这次运气还不错，紫原敦在体育馆。

说实话刚刚见到紫原敦的时候，克丽丝是有一瞬间的惊喜的，不过后来那感觉就没有了，何况紫原敦旁边还坐着佐佐木美玲。

佐佐木美玲正在给紫原敦投食。

被喂的那人一脸享受，咔嚓咔嚓地吃个不停，完全顾不到旁边的人，更别提看到站在门口的克丽丝了。

克丽丝眼神冷到结了冰，冷笑了一笑，没有多做任何停留，转身离开了。

和他们没有关系，没必要再因为他们伤心了，不值得。

杏本屋才刚刚停好车，出停车场，克丽丝就回来了。

“这次这么早的？”

杏本屋有点小惊讶。

“没什么，回去吧。”

克丽丝浑身上下散发的寒意提示着生人勿近，结霜的眸中满溢的是无情，这么冰冷的克丽丝让杏本屋从心底发怵，他不敢问什么，只能看着她的脸色行事。

“回去吧，舅舅，再待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杏本屋依言发动汽车，开走了。

看着阳泉偌大的校门，克丽丝突然觉得心好累。

“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吧。”

在回去的路上，克丽丝一直在闭目养神，没有带回紫原敦在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黑子开口。奇迹的世代还剩两个，希望没有了吧？

ICU里，依然只有电子仪器的“嘀嗒嘀嗒”声，黑子依然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克丽丝看到眼巴巴站在玻璃窗前的友利。

“她一定很希望哲也能醒过来吧。对不起。”

克丽丝无声地道歉，站在走廊的那头，默默地陪着她。

“你来多久了，克丽丝？”

不知什么时候，黑子夜鱼到了克丽丝的后面。

“叔叔？”克丽丝被吓了一跳。

“抱歉，吓到你了。”

“不，没事的。”

黑子夜鱼看着略显紧张与自责的少女：“你，见到他们了？”

“嗯。”

“他们不愿意过来？”

“我……”

黑子夜鱼摆摆手：“我明白了。”

“对不起。”

“不要道歉，你没有任何对不起小哲的地方。”黑子夜鱼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小哲现在的样子，和他们有关，对吗？”

克丽丝目光有点躲闪，很久都没有说话。

黑子夜鱼叹了口气：“没什么好掩饰的，跟我说实话吧。”

“嗯，是跟他们有关。”

克丽丝沉重地点了点头。

好久，黑子夜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那他们每一个你都找过了吗？”

“还差两个。”

黑子夜鱼点点头：“好吧，那小哲和他们到底……”

“抱歉。”克丽丝摇头。

“那行吧，等你都找过了他们，再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可以吗？”

克丽丝点了点头。

黑子夜鱼看了看自己越来越憔悴的妻子，面色凝重了起来：“克丽丝，今天还是你去看小哲吧。”

“怎么可以？”克丽丝第一时间反对，“您和阿姨也一定很想见他的，这几天都是我进去的，我不能……”

“克丽丝，知道小哲和他们事情的人只有你，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和友利她，还能坚持一下。”

黑子夜鱼苦笑了一下，他何尝不想进去见自己的儿子，只是现在的情况，最合适的人是克丽丝。

无奈，克丽丝只能点头，也是真的想去见他啊。

进了ICU，这次克丽丝的表现冷静多了，没有哭，没有崩溃，只是很平静地坐着。

黑子还在和紫原敦坐在体育馆门前的阶梯上，吃着美味棒，只不过味觉似乎出了点问题，什么都尝不出来。

没有任何预料地，紫原敦突然站了起来，看着黑子，冷漠地说道：“你是谁？”

“我，是谁？”

黑子重复着紫原敦的话，麻木的心现在连疼痛感都没有了。

克丽丝的手抚上黑子的头，轻轻抚摸着：“哲也，我最近好像一直在跟你说对不起，明明跟你说过，不需要抱歉的，可是我……”

克丽丝说不下去了，她已经尽量保持语调的平静了，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去面对那些人了，只不过一直坚信着，你所说的不能放弃，所以一直拼尽了全力去找他们，可是，真的好累好累啊。”

熟悉的温柔的女声又飘入耳中，注意力就全都被吸引过去了，想要安慰她：“为什么你会觉得累啊？”

身旁的紫原敦再说什么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入耳的只有这个女孩的声音，所以就算是什么伤人的话，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剩下的人还有两个，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所以哲也也答应我好吗，尽最大的努力活下去，然后醒过来。”

“活下去？醒过来？我？”黑子迷茫了，“我到底？”

抬头，眼前的紫原再次化为烟，消失了，只不过再也没有想要去抓住的欲望了，心，沉到了湖底。

周围的景物也开始消散了，黑子也已经习惯了这个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想要出去吗？

黑子不知道，这个空间所经历的事情，很大一部分都让他很怀念，所以他也就秉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但是最近女孩的声音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悲伤，到今天，他不得不开始思考出去的问题。

是不是醒过来了就能离开了，可是，为什么是醒过来呢？

身体的疼痛让黑子不能想太深，断片的记忆让他陷入茫然之中，对自己现在的事情，一无所知。

克丽丝眼中波光流转，歪着头，手略一停顿：“明天我会去找绿间真太郎的，哲也你，还会对他抱有期待吗？”

“对绿间君的期待？为什么？我不明白。”

白色又开始在黑子的眼前聚集，形成了新的门，黑子似乎知道这扇门后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没有任何的情绪，不喜不悲，不怒不乐。

打开门，是教室。

“黑子。”

熟悉稳重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绿间君？”

绿间刚开始还是很高兴的表情，只一秒他就换了平常的苦瓜脸，似不耐烦的口气：“今天有考试，你准备好了吗？”

“考试？”

黑子觉得这个词离自己已经有好几年的距离了。

绿间嫌弃地撇了撇嘴：“看你这个样子一定是没有好好准备，这个给你。”

绿间把滚滚铅笔递给了黑子，顺带从口袋里淘了个蓝色钥匙扣出来，塞到黑子手里。

今天水瓶座的幸运物是蓝色钥匙扣。”

看着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黑子，绿间没有忘记补上一句：“别会错意了，我只是怕你考不好被拉去补课，拖我们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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