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克丽丝只能接过伞,妥协,是为了黑子,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黑子已经跑出去很久了,再耽搁下去有点不妙啊。
才出了门口,一道惊雷就从空中劈了下来,克丽丝吓了一大跳,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哗哗的雨声,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雨幕遮蔽了一切,克丽丝拿着伞,风刮过她的身体,头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不能就这么出去,身体的恐惧阻止了她跨出去的右脚。
“没事的,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没事的。”
克丽丝给自己打气,撑开黄濑给的伞,用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闭上眼睛,冲进雨中。
“哲也君!哲也君!”
呼喊的声音完全被暴风雨吞没了,川流的车辆,刺眼的灯光,模糊的影像,那人的影子根本看不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怎么找一个本来存在感就薄弱的人呢?
“你到底在哪啊,哲也?”
克丽丝蹲了下来,抱着膝盖,伞已经撑不住了,倒在地上,她哭了。
只蹲了一会,克丽丝就站了起来,用手擦掉眼泪,坚定了眼神。
“不能哭,一定要找到他,等着我,哲也!”
沿着路一直往地铁站走,风越来越大了,克丽丝整个人开始发抖,刺骨的冷,身体也越来越疼,下一秒可能就走不动了。
“怎么可以在这里停下呢?”
克丽丝强迫着自己不能停下,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
就在克丽丝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在地铁站旁的那个红绿灯口见到了黑子哲也。
克丽丝撑着伞站在雨里,看到他的时候,眼泪就下来了,在这样的暴雨里,他到底是怎么从体育馆一直走到这里的呀?
心,硌得生疼,忘记了身在雨中的那份寒冷。
这个天气里,黑子只穿了一件单衣,早已湿的贴紧了他的身体,仿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人明明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可似乎他已经全无了感觉一般,只是不停地向前走着。
克丽丝快步上前,将伞送到他的顶上,表情复杂。
黑子停下了脚步,无光的眼没有抬起,定定地盯着地面,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哲……也。”
克丽丝担忧地叫着他的名字,却发现声音已经哑了。
黑子这才抬头,但是眸中却没有克丽丝的影子,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对不起。”
声音已经弱到一定程度了,气若游丝,耗尽了力气。
“都说了没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啊。”
克丽丝心疼至极,你都这样了,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你道歉的啊,我不知道啊。
黑子完全听不进克丽丝的话,只是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克丽丝一把丢掉伞,把黑子抱进自己的怀里,眼泪混着雨水,流满了脸的每一个地方。
“哲也,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所以,你不需要跟任何人说对不起,那些人不值得的啊。”
“不,都是我的错啊,不是因为我的话,我们比赛不会输成这样的,看,我下场以后,比分就没有再扩大过了不是吗?”
冰冷的身体,冰冷的怀抱,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温度,怎么去安慰你那伤痕累累的心啊?
雨啊,就这么继续狂暴下去吧,把这个人所受的伤,把这个人所有的痛苦的回忆,把这个人的悲伤全部冲刷下去,冲得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要剩了啊。
两个人哭够了,全身也就完全湿透了,黑子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克丽丝被冻得嘴唇发紫,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一定要坚持住啊。”
克丽丝命令自己,牵起黑子的手往地铁站走:“哲也,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踏着虚软的步子,拉着黑子,拼命地往前走。
好不容易熬到了地铁站,克丽丝终于看到了点希望。
能把他安全送回去了吧?
两个人在地上留下一连串的水印子,周围的人都对着他们两个人指指点点,却没人上前哪怕只是问候一句。
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克丽丝带着黑子去买票,然后进站,全程黑子就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没有任何的自理能力。
地铁的暖气很足,湿衣服贴着身体,被烘烤着,克丽丝的身体更难受了,她的头疼得要炸裂开来了,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眼睛眯着。
换作平时,黑子一定会察觉到克丽丝的不正常的,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被奇迹的世代彻底地击垮了,没有了意志。
终于熬到了终点站,克丽丝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但还是差一点,她带着黑子到门口。
呼啸的风猛烈地撕扯着周围的树木,雨直接从天上倾泻下来,克丽丝按着隐隐发疼的手,极限了吗?她看着黑子,再看看马路对面他的家。
“哲也,你一个人能回去的吧?”
“嗯。”黑子点点头,“对不起,克丽丝,都是我连累了你才成这个样子的,都是我连累了诚凛的大家,我,不能再让你们担心了,我,不能再成为你们的累赘了。”
黑子这些话仿佛都是说给自己听的,而不是回答克丽丝。
“哲也……”克丽丝皱眉看着黑子,止不住地担心,“果然我还是跟你一起……”
“不。”黑子摇头,终于抬起的脸,除了疲惫还是疲惫,“已经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一个人也没事的。”
“哲也。”
克丽丝是想追上去的,无奈她的身体不允许她这么做,她把伞给了黑子。
“哲也,这是黄濑让我带过来的。”
“黄濑君?”完全无光的眼因为惊喜些许亮了起来,克丽丝苦笑,果然你还是最放不下他们。
“谢谢。”
黑子接过伞,闯进了暴雨之中,克丽丝站在电梯门口,默默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她舅舅的电话,强撑的面具一下子碎裂开来:“喂,舅舅吗?能不能来接一下我,我现在可能动不了了。”
黑子到了地铁站前面的红绿灯口,过了这个红绿灯就是自己的家了。握着黄濑的伞的手紧了紧:“总觉得好想回家啊,爸爸,妈妈。”
正好现在是绿灯,黑子跨出了脚步。
克丽丝打完电话,抬头,就看到黑子在绿灯变黄灯的瞬间走向街道的对面,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要红灯了。
“哲也!!”
闪过什么不好的预感,克丽丝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冲了过去。
在暴风雨中疾驰的货车,急促的喇叭声被呼啸的风声所掩盖,进入不了黑子的耳中,凭着想回家的强烈渴望,他依然往前走着,紧接着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即使货车司机将刹车踩到了底,也阻止不了笨重的货车压向那瘦小的身体。
“砰——”
时间霎那间凝固在那,克丽丝奔跑到一半跌倒在了地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纤弱的身体在雨中就这么被撞飞了出去,像残破的人偶,重重地摔在地上,碎了。
血从他的身体流出,一点一点染红了白色的斑马线,又马上被雨冲刷干净,明明是炽热的红,一下子就被雨浇成了冰冷。
克丽丝用尽全身的力气,几乎是爬到黑子的身边,她颤抖地伸出手,摸着他的脸:“哲也,哲也,哲也。”
又不敢做太大的动作,生怕加重他的痛苦,血,止不住,他的脸越来越白,呼吸越来越弱,克丽丝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渐渐聚过来的人群,哭喊着:“求你们了,谁,谁,谁来救救他啊!”
到了极限的身体,发泄出最深的希冀以后,支持不住,晕在了黑子的旁边。
血,也染红了她的身体。
第18章18、求生意志
从黑暗中慢慢聚拢意识,发现自己又是在白茫茫的世界里。
黑子觉得浑身酸痛无比,头昏昏沉沉的,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腿似乎不听使唤了。
皱了一下眉,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他会在这个地方?为什么?
突然头剧烈地疼痛起来,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他,转动脑袋看着四周,总觉得有点眼熟,但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模糊中,好像有人对他伸出了手,长长的发垂到他的脸上,有点痒,黑子本能地伸手,拉住她的,站了起来。
“这里是哪里?”
黑子边走边看,还不忘询问眼前的人。
听到黑子的声音,那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着他粲然一笑,然后开始消散。
“等一下!”
黑子直觉地伸手去抓,但是只抓到了最后一缕烟,消散在了黑子的手里,什么也不剩了。
无奈黑子只能只好自己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摸索,走了不久,他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门。
这样的场景让黑子觉得更加熟悉了,只是头疼得更厉害了,黑子扶着额头转动了门把手,进到了门里面。
另一个人的梦里,则是满世界的红,面前是血色的海洋,天空中还飘着血雨,她整个人都被染成了红色。
“不!不!不!”
害怕地尖叫着,疯狂地往后退,不能被这血海所吞噬,但是没退几步,就碰到了什么,转过身,地上的躺着的,是黑子满是鲜血的身体。
““哲也,不!”
“哲也!”
克丽丝惊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哲也,哲也,哲也。”
重复念着那人的名字,身体还处于极度惊吓中,不停地发抖,汗从额边一滴一滴落下,眼中早已泛滥成灾了。
“怎么了,怎么了,枝雨?”
听到惊叫声的医生从外面闯了进来。
克丽丝坐在床上,盖着被子,不停地喘着粗气,瞳孔还处于涣散状态,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怎么了,枝雨?”医生走到床边,心疼地帮她拔掉因为她妄动而歪了的针尖,“都把针弄歪了不知道疼的吗?”
克丽丝这才注意到自己红肿的手,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她抓着那个医生,拼命摇着:“舅舅,哲也呢?哲也呢?”
“你先别动!”杏本枝雨的舅舅杏本屋摁住了杏本枝雨,“你的手还在流血!”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克丽丝挣扎着要下床,手背上的血溢了出来。
“不许动!”杏本屋也是真的生气了,“你不要命了吗?”
“告诉我哲也他怎么样了!”
克丽丝拼命挣开了她的舅舅,要下床。
“好啦!”杏本屋拗不过她,“你先回床上,我就告诉你。”
克丽丝停止了挣扎,静静地听着杏本屋的宣判。
“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抢救,命是保住了,他现在在ICU里。”
“太好了。”克丽丝的心安了下来,人没有站住,跌在地上,长长地呼出口气,“他还活着,太好了。”
“但是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杏本屋的下一句话又把克丽丝的心情打回谷底。
“哲也他……”
“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克丽丝又变得激动起来了:“哲也在哪?我要去找他?”
杏本屋刚想给克丽丝重新打点滴,就又被躲开了,他也来火了:“杏本枝雨,你是不知道你现在身体是什么状况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克丽丝已经彻底崩溃了,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扑簌扑簌直往下掉,“他在哪,他在哪?”
“现在我是不可能让你去找他的!”杏本屋说得决绝,“你给我乖乖把这瓶点滴打完,除非你不想活了!”
克丽丝见杏本屋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反抗了,她睁着杏眸,闪着泪光,肿了的眼睛,红了脸,恳求道:“挂完了,带我去见他,好吗?求求您了舅舅。”
看着克丽丝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杏本屋也是心疼到心底里去了:“好,只要你听话打完这瓶点滴,我就带你去找他。”
克丽丝安静地躺回了床上,眼睛盯着点滴瓶,看着那水一滴一滴地流下来,进入自己的身体,滴下一滴,眼睛眨一下,滴一滴,眨一下。
杏本屋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转过头,不去看克丽丝,偷偷地抹了眼泪。
好不容易熬到整瓶水都挂完了,克丽丝眼里的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她一直告诉着自己不能哭,憋到最后眼睛更疼更红了。
“枝雨。”杏本屋帮克丽丝拔掉针头,左手摁着她的手背,右手摸着她的头,捋着她的发,“你这是何苦啊。”
“舅舅。”眼睛一眨,泪决堤了,从眼眶中倾泻而出,“我现在一闭上眼睛,都是他,都是他满身血的样子啊。”
“唉——”杏本屋长长地叹了口气,“好,我现在带你去见他。”
“谢谢舅舅。”
克丽丝抱着杏本屋哭得一塌糊涂。
黑子在ICU病房里,克丽丝进不去,只能隔着玻璃看他。
“哲也。”
克丽丝忍不住小跑两步,上前,手扶在玻璃上,黑子全身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脸上罩着氧气罩,床边各种各样的生命仪器不停地闪着红光绿光,心跳频率维持在55左右,比正常值偏低一点。
“他的呼吸很弱。”
杏本屋知道瞒不过克丽丝,所以一开始就没想瞒她,只是没有想到克丽丝会是这样的反应。
克丽丝满目泪光,温柔的视线里满溢出来的心疼,手轻轻地擦过玻璃,她的右手放在胸口,那仪器动一次,她的心也才跳一次:“我该怎么找回你的求生意志啊,哲也?”
黑子夫妇从外面回到ICU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苍白着脸,哭着站在自家儿子病房前的女孩。
黑子夜鱼看了一下自己的妻子,发现友利也正看着自己。
“这个孩子是?”
声音惊动了一旁的杏本屋,他对着黑子夫妇点头示意,从昨天开始,这对坚强温柔的夫妇让他心生敬意。
突然,克丽丝想到了什么,一抬手抹去眼泪,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我知道我该找谁了。”
gu903();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友利喊住了:“等一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