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训将证物袋拎起,放到了台灯下照了几下,老旧的金属很没有光泽,一看就有了年岁。所以当初去刘金燕家调查的警察根本没将它放在眼里,以为只是刘金燕自己的私人物品。徐训在来警局之前拐了一趟刘金燕的家,将它从旧木匣子里找了出来。
现在再看,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施永兰死之前应该戴着这枚戒指,她被杀死的时候如果有血液喷溅出来,说不定会溅到戒指上。刘金燕真的不该收这枚戒指,她要是知道了得多害怕。”
“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不是吗?”
长时间不说话的嗓子一出声,就带着一股逼仄的沙哑声,听起来特别不真实。
方思围愣了一下,立马板起脸道:“所以你承认是你杀了刘金燕?”
马建东不屑地一笑:“我可没说,不是你们说她死了吗?”
搞了半天糟老头还是不承认。
徐训并不着急,将戒指放到了一边,双手交叉搁在桌上,又重新起了个话题:“我昨天有找你儿子聊过。他跟我说了一些你和施永兰过去的事情。”
马建东似乎还沉浸在杀死刘金燕的快/感之中,突然被人打断情绪略有不爽。又听徐训提起施永兰,于是再次把脑袋垂了下去。
徐训不管他只顾自己说:“你儿子和我说,当年施永兰确实有流露出离开你的想法。那时候你儿子十七八岁临近成年,施永兰可能是想去过一些自己的生活,于是她开始频繁出门,甚至夜不归宿。你儿子说有一回他好奇,夜里悄悄跟着施永兰出去,结果发现她进了一家街边卖茶叶的小店。他以为他妈妈要买茶叶,又觉得时间太晚不太放心,就一直守在茶叶店门口。结果施永兰一进茶叶店就是几个小时,等到他几乎睡着。然后凌晨两点左右施永兰终于从茶叶店出来,步履匆匆地回了自己家。那个卖茶叶的我今天去见了他,不得不说他生财有道,从前的小店铺已是鸟枪换炮,成了新华路上的一个挺高档的店面。除了卖茶还卖茶具,生意挺不错。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马建东低着头,嘴唇嗫嚅了几下,方思围努力想要听清却一无所获,刚想开口追问又怕打断徐训审讯的节奏,只能强忍着闭口不言。
徐训却一点儿不好奇,直接报了答案:“他姓赵,叫赵海生,年纪和你差不多,当年施永兰留书出走,为的就是跟他在一起。”
听到这话不仅方思围吃惊,连观察室里的雷远也很意外。施永兰的那封信他们一早拿到,也请笔迹专家做了鉴定,证实确实是她本人所写。
但她为什么写这封信他们还没有研究出来,雷远甚至一度觉得是马建东太高明,在近二十年的婚姻生活里将施永兰的笔迹模仿得几乎一样,然后炮制了那封所谓的离家书信以便蒙蔽过关。
没想到施永兰真的要走,并且是要跟人私奔。
这大约就是马建东痛下杀手的原因。
仔细一想当真讽刺,马建东的两任女人,最后都想抛弃他跟别的男人过日子。他到底是有多让人难以忍受,才会把女人一个又一个吓跑。
很快徐讯又爆出一个名字:“其实不止她俩,还有一位姓傅的阿姨我今天也见到了。听大家说她是你最近的舞伴,如果没出这个事的话,可能你俩也会继续发展下去,进而结婚。可惜了。”
徐训拿出了赵海生的照片,举到了马建东跟前:“你看,他看起来保养得还不错,就是一直没有再婚,可能对施永兰确实是有真情。另外这组照片是我今天去跳广场舞的时候刚拍的。”
徐训又拿出一叠照片,照片上是广场舞小队的几个人,主角就是那位姓傅的阿姨。她和好几个老头搭档跳舞,笑容看起来相当优雅迷人。
马建东越看越生气,恨恨地骂了句:“贱女人。”
“你说什么?”
方思围终于忍不住开口,但下一秒就被徐训要求去泡两杯咖啡来。他不明白队长的用意,但还是乖乖照做。
队里没什么高级货,咖啡也都是速溶的,很快他拿了两杯过来,屋子里瞬间飘起了咖啡香。
徐训却皱着眉头闻了闻:“怎么是这种,不是有咖啡机和咖啡豆吗?”
方思围心说老大这是在你梦里吧。
“不好意思队长,咖啡豆用完了,还没来得及去买。”
“早跟你们说了尽早订货,机器磨出来的和这种速溶的香味完全不一样。算了,给马先生也拿一杯吧。”
说着他看向马建东,“只有这个,下次再请你喝好的。”
马建东显然没料到还有咖啡喝,接过方思围递来的杯子抿了一口,赞同地点头:“确实不怎么样,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两个人就这么一人一杯咖啡喝着,徐训喝了半杯后又继续给马建东看照片:“赵海生现在的店开得真不错,你看他店里的摆设,这些茶具一套就得花我一个月的工资。他跟我们警方说,如果当年施永兰跟了他肯定能过得不错,当个富贵的老板娘,每天打打麻将做做脸,日子会很滋润,说不定还能天天喝手磨咖啡。”
马建东一脸的不屑:“就他,吹牛不上税。”
“说不定不是吹牛。反正他这么说我们警方就这么听,他说不管怎么样,跟着他总好过跟着你。施永兰跟着你迟早被你打死,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他放屁。”马建东的情绪突然升级,一拍面前的桌子,把那杯咖啡都给扫到了地上,“王八蛋,抢老子女人还敢泼老子脏水,等我出去了非结果了他不可。”
他说起杀赵海生时的表情恐怖而凶悍,露出了杀人魔原有的本性。连方思围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值已积攒到了顶点,随时都会爆炸。
就在这时徐训又轻飘飘地扔下去一句话:“我们警方也只能听别人说,他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记录。刘金燕和施永兰都死了,她们是不会开口的,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开口。所以说还是活着好,至少能帮自己说两句话。”
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马建东的情绪终于败下阵来。
他心里也清楚,目前警方掌握到的证据已足够将他定罪,说与不说的区别只在于世人怎么看他。
徐训说得对,死了的人开不了口,只能由他这个活着的人来说明一切。而他可以尽一切所能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受害者。
哪怕他把那些女人打得半死,只要她们想离开他另觅良人,就是她们的不对,她们就该死。
这就是马建东信仰了一辈子的人生哲学。
关心今晚一个人在家。
她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出来,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小口小口地将酒喝完。
期间阿姨曾过来劝她,让她少喝点酒,以免宿醉头疼。关心冲她笑了笑,像个孩子似的冲她撒了撒娇,看得阿姨整个儿呆住了。
她来这家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年多。那会儿先生太太刚结婚,她被从徐家调过来照看这套房子。起先太太不住这里,先生出国的那段时间这房子几乎就没人住。后来先生回来了,太太住的时间越来越多,她才跟太太熟悉起来。
印象里太太是个特别漂亮潇洒的女人,性格不扭捏很洒脱,跟先生都很少撒娇扮乖,有时候还会凶对方。
今天这么反常的太太实在少见,阿姨转身就给徐训发了条短信,把这一情况向对方做了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