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病房门关上,终于只剩下陈落和陈初两个人,陈初两条胳膊抱紧陈落像只八爪鱼。
“你喜欢豆豆胜过我。”陈初说,他趴在陈落肩头。
陈落看不见陈初的表情,被这句莫名其妙的控诉搞得满头问号:“豆豆就是你啊。”
“豆豆是狗,我是人。”陈初说,“你给豆豆洗澡,抱着豆豆看电视,咬豆豆的耳朵,你从不对我做这些。”
“你怎么这么拧巴,吃自己的醋,多新鲜。”陈落服气,“那你想让我怎么证明我喜欢你胜过豆豆?”
“你没有亲过豆豆,所以,你亲亲我。”陈初说。
得,又转回来了,陈落哑然。
第41章我们回家
在阿勒泰住了大半个月的院,陈初基本可以行走,陈落便递交了转院申请。批准的速度很快,转天下午,尹忠茂来到医院接陈落和陈初。
“不用麻烦你,我们自己坐车回去。”陈落说。
“闫队下的死命令。”尹忠茂笑着说,“警车专送,七座的,后排位置放平能让陈初躺着回去。”
既然对陈初有利,陈落没什么话好说,他扶着陈初坐进警车,自己拉开门坐在副驾驶。
陈初不干了,撑起身子朝前看:“你坐那么远,我万一掉下座位怎么办?”
“你不乱动不就行了。”陈落说,他想了想,七座的商务车,他和陈初中间相隔一排,确实不方便照顾病患,他推开门下来,坐到中间的位置,“我本来想和尹警官聊聊天,免得他开车犯困。”
“陈老板想得真周到。”尹忠茂说,“别担心我,我们先去一趟警局接两个同事,他们刚好要去昆塔尔办事。”
“哦,那可以,顺道的。”陈落放宽心,转身弯腰给陈初掖好毯子,“老实点。”他拿起一个抱枕放在陈初头顶,免得车辆晃动时撞到车门。
尹忠茂发动汽车,拐过几个路口,驶入公安局大院,车门被拉开,两个小伙子坐进来:“上午好,你们吃饭了吗?”
“在医院吃过了。”陈落说。
“给你们带了六个麻球。”尹忠茂扔给坐在副驾驶的小伙子一袋食物,“咱们到北屯吃中午饭。”
“好嘞。”副驾驶的小伙子系上安全带,对陈落说,“我叫朱光宇,他是魏齐鑫。”
“陈落,躺在后面的病号是陈初。”陈落说。
“陈老板开超市的。”尹忠茂说,“是咱们局的好朋友。”
“这时候能有一间超市,那可真是有钱人。”朱光宇捧场道。
陈落微笑着摇头:“没有,小超市,过奖了。”
车辆晃晃悠悠驶出阿勒泰市收费站,公路两边的山坡上堆着小小的坟包,坟包上插了一块白色的牌子,陈落问:“这是公墓?”
“不是,是未出生的孩子。”魏齐鑫说,他语气低沉惆怅,“自从全国死胎率高涨,生下死胎的父母会在城市外面立下无名墓碑纪念自己的孩子。”
陈落沉默了,听数据和实地看到是两个概念,小小的坟包一座挨着一座,连成一整片向山上蔓延。如今时不时下雪的天气,坟头却没有被雪覆盖,露出干净平坦的地面,看来有人经常打扫。
有那么一瞬间,陈落想,他做错了吗?
中国每年有一千多万的新生儿,现在出生率为0,若科协在陨石上取得突破,之前三个月的延迟,陈落就是阻止两百多万婴儿来到中国的罪人。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陈落盯着外面发呆,忽然一只手握住陈落的小臂,掌心温热妥帖。陈落回头,陈初费劲地半撑起身子,问:“你在想什么?”
想很多事情,想灾难,想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们,想漫无边际的大雪,想陈初,陈落说:“没什么。”
“有的,我感觉到了。”陈初执拗地盯着陈落,黑亮的眼珠反射出温润的光泽,“我听到你难过。”
魏齐鑫好奇地看他俩拉扯,问:“什么叫听到难过?你能听到我的感受吗?”
陈初只是盯着陈落,不理会魏齐鑫的问题。
陈落抱歉地笑:“他比较特殊。”
“小魏,别乱打听,万一听到什么机密,闫队又得罚你二百个俯卧撑。”开车的尹忠茂说。
“哦。”魏齐鑫缩回脑袋,调整椅背的角度,闭上眼睛假寐。
“我没有错。”陈落说,他握紧陈初的手,重复一遍镇定心境,“我没有错。”
他有什么错呢?他想保护陈初,和那些想保护自己孩子的父母一样,如果这是一场一人对阵千万人的博弈,陈落不认为自己应当低头认输交出一切。
每个人为亲人和爱人而战,陈落自认问心无愧。
陈初眉头紧皱,他的手指微微蜷缩,勾住陈落的手掌,他感到迷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抚对方。
陈落是一棵情感丰沛的树,他有独一套的人生哲学,道德判断,衡量对错,可是人生在世,有多少事能简单的一句是非就概括得了呢?
“陈老板。”尹忠茂开口,“如果我爱人身怀异宝,上头要求她冒着生命危险拿出宝物拯救人类,我也会像你那样做。”
“我们是人,不是神。”尹忠茂说,“就算是神,慷他人之慨,算什么神仙。”
尹忠茂的话缓解了陈落的焦虑自责,人类是群居动物,需要相互认同增加信心,陈落说:“谢谢。”
“说点开心的。”尹忠茂说,“等雪化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我其实不太期待化雪。”朱光宇说,“我奶奶去年年底病逝,她自个儿从停尸房走回来,现在和我们住一起。”
“嚯,刺激。”魏齐鑫睁开眼睛,“我听说冻尸是随机形成的?”
“不知道,我奶奶病逝那晚我在外面出任务,她临睡前打电话到局里问我的情况。”朱光宇说,“每次我出任务我奶奶都特别担心。”
“和冻尸住一起什么样?”魏齐鑫问。
“没有什么特殊的,她不说话,每天坐在客厅沙发上。”朱光宇说,“我觉得她没有离开我,暂时不太伤心。如果化雪,她彻底走了,我得难过一阵。”
这个漫长的冬季,有的人觉得好,有的人觉得坏。
“说起冻尸,你们记得老王吗?”尹忠茂说,“咱们局看门的大爷。”
“记得。”朱光宇说,“见谁都三分笑,热情极了。”
“他是空巢老人,儿子出车祸死了,三月中旬我不在的那阵儿,他也走了。”尹忠茂说,“闫队说他又活了,跑回来接着看大门。”
“啊我知道这事。”魏齐鑫说,“保安室里有一只大肚子母猫,三月中旬快生了,他回来给那只猫接生。”
陈落安静地听着三人闲聊,眯起眼睛,酝酿困意。
“前面是北屯收费站。”尹忠茂说,“你们想吃什么?”
朱光宇说:“过油肉拌面!”
魏齐鑫说:“牛肉面和烤肉!”
陈落说:“我也想吃牛肉面。”
“那就牛肉面。”尹忠茂拍板,“不用问陈初,他绝对无条件同意陈老板。”
陈初点头:“嗯。”
陈落说:“等会儿到地方给你多点一盘牛肉。”
“好!”陈初高兴地说。
吃完中午饭,换成朱光宇开车,尹忠茂坐副驾驶。
吃饱了就困,陈落闭上眼睛打盹,陈初躺在后排睡午觉。
一晃神,晚上八点,警车到达昆塔尔火车站。
“我去取车。”陈落说,他拿着凭条走进火车站,取出自己的帕萨特领驭,查看油表,还有半箱油,足够开回超市。他扶着陈初坐进后排座位,摇下车窗跟尹忠茂挥手,“我们走了,谢谢你。”
“不用,以后有机会再见。”尹忠茂说。
陈落发动汽车,打方向盘掉头驶出火车站:“我们回家歇一晚,明天早上送你去医院做检查。”
“好。”陈初应下,他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久违的昆塔尔,他们终于回来了。
陈落同样万分感慨,熟悉的街道,宽阔的马路,稀少的人群,缓慢舒适的生活节奏,连光秃秃的树杈在他眼中都十分可爱。
汽车拐过路口,超市的牌匾出现眼前,大门紧锁,陈落摸出手机给张屹打电话,耐心地等待一会儿,电话被接起:“喂?”
“陈老板?”张屹惊喜地说,“你还活着?”
“……”陈落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你在哪?”
“嗯……你走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张屹说,“我在乌鲁木齐,不过别担心,超市的钥匙在超市门口正对着的树根底下,有一个小土包,上面放着一块砖头,你挖开看看。”
“好。”陈落说,“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后天和你爸妈一起回昆塔尔,到时候见面聊。”张屹说。
“……我爸妈?”陈落懵了,“他俩怎么可能遇上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张屹说。
“行吧,我先收拾屋子,挂了。”陈落说。
收起手机,陈落推开车门走到树下,拾起一块砖头,捡了一根树枝挖土包,果然从里面刨出一把钥匙。他打开超市的卷帘门,牵着陈初上楼,打开二楼的门,一切如故。
除了地上和家具落了一层灰,并没有什么变化。
陈落拿床刷扫干净沙发,把陈初安置好,自己去楼下打开水电的总闸,扫地拖地擦桌子。陈初看了一眼挂钟,挂钟没电了,指针停留在两点,他拿点零钱去对面的菜场买电池、蔬菜和肉,回到家里给挂钟换上电池,进厨房起锅烧油做饭。
油烟味溢散进客厅,抽油烟机轰隆轰隆运转。陈初抱着毯子,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感到温暖而快乐。
这是家的感觉,是陈落和陈初的家。
流浪万年,大妖终于停靠在安宁的港湾,像梦一样。
第42章吻你
用完晚饭,陈落端起盘子走进厨房刷碗,陈初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看对方忙碌。
“坐沙发上去。”陈落说,他手下动作不停,摁压几泵洗洁精,搅动水面生发出泡沫,把筷子拢在一起揉搓,再打着圈儿地洗掉盘子上的油污。水珠溅到他的下巴,他有着优美略显锋利的下颌线,从下巴尖干脆利落的向上勾起,和他的人一样,温柔不失坚韧聪慧。
陈初不动弹,细细地打量陈落的侧面轮廓,像只贪婪的猛兽,守护着他最珍贵的宝藏。
陈落将盘子摞好放进橱柜,再把筷子放进筷笼,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走到厨房门口,顺手关灯。他伸出一条胳膊环过陈初的后腰,声音低柔,像哄着不愿入睡的小孩子:“走吧,咱们去看电视。”
“好。”陈初头脑发懵地应下,被陈落揽着走到沙发旁坐下。他胸口的伤痕已经结痂,暗红的痂面错落的黑色纹路,像一条毒性极强的红蜈蚣紧紧攀附在胸膛正中央。
陈落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新闻台正在播报当下严峻的形势和政府采取的救援措施。两人坐了一天车,虽然在车上半睡半醒,但精神依然疲惫。陈落摊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脑子一片浆糊,肩头一沉,他转头,陈初歪着脑袋靠在他肩头,眼睛闭起,呼吸节奏舒缓。
客厅没有开顶灯,唯二的光源是矮柜上的台灯和电视屏幕。陈落调小音量,任思绪漫无边际地散开,他想到爱情。
白长霞和陈英华的爱情,是雪夜的一场浪漫邂逅。陈英华是小学老师,因暴雪被困一家面馆,闲来无事,给面馆老板的儿子辅导数学。白长霞同在面馆吃饭,恰好她随身带了一把伞。陈英华长得俊,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对待小孩子温柔可亲。白长霞凑过去听陈英华讲课,听着听着,她将伞“故意”忘在桌上,推开门走进雪中。陈英华匆忙拿起伞追白长霞,顶着鹅毛大雪,寒风刺骨,爱情冒了个尖。
陈落想要白长霞和陈英华那样的爱情,但想到后续琐碎的日子,鸡飞狗跳,哭泣怒骂,这才是生活本来的模样。掀开浪漫华美的皮草斗篷,底下堆积着灰尘旧物,爱情是一瞬间迸发的火花,余下的时光便是相互折磨直至离婚各奔东西。
他和陈初也会走到这一步吗?陈落转头,看着陈初沉睡的脸庞,他的视线向下,停在陈初领口露出的暗红的痂,他怎么忍心和陈初分道扬镳呢?情绪涌动,仿若在耳边猛地敲响一口大钟,钟声震去他乱七八糟的念头,只剩下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吻他。
缓慢地靠近,轻柔地触碰,试探地伸出舌尖,陈落扶住陈初的后颈,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呼吸交错相融,陈初睫毛微动,渐渐睁开眼睛,他只觉自己含住一个柔软的东西,眼瞳聚焦,当他看清凑近的是陈落,骤然惊喜,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回应陈落。
陈落被对方生涩的动作弄得想笑,果真是只笨拙的小狗,用尽全力讨好撒娇。陈落双臂环住陈初的腰,力气不大,避过陈初胸膛的伤口,一点一点教导他如何亲吻。陈初吻得专注,扇子似的睫毛轻轻颤抖,浓黑的眼珠泛着晶亮的光,心脏仿若浸入温水中,沉甸甸的饱胀的欢喜。他快要透不过气,却舍不得呼吸,生怕打断万物停滞的幸福。
陈落见陈初憋得眼尾湿润,好心地后撤留出空间,手指捏捏陈初的脖颈:“吸气。”
陈初深吸一口气,唇瓣莹润犹有艳色,他不甘心地凑近陈落,像小时候被抱在怀里的幼犬,亲吻觊觎已久的对方优美的下颌线。
陈落任由陈初胡闹耍赖,眉眼舒展,神态放松,眼瞳弥漫着轻盈的愉悦,他格外享受两人亲昵的时刻。他的掌心大,手指修长,骨节细小,搭在陈初腰间,仿若一副漂亮的特写定格画面。
迷蒙中醒来,和陈落胡闹一番,陈初趴在陈落怀里,昏昏欲睡。陈落压低声音,在陈初耳边使坏地问:“你睡大卧室还是小卧室?”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怎么还要把他赶到小卧室?陈初不满地睁开眼睛:“大卧室。”
“可是我不知道你睡觉老不老实,万一踢到我怎么办。”陈落说。
明明医院里两人挤着睡了好几晚,到家陈落反而担心这些事情了?陈初气得咬了陈落一口,咬在锁骨,力气不大,浅红色一圈牙印:“那你就睡地板。”
“你怎么这么暴躁啊。”陈落假意抱怨,倒打一耙,他揉乱陈初的头发,再低头亲亲陈初的耳尖。
亲密的触碰迅速驱散了陈初的小恼怒,他用鼻头拱了拱陈老板的肩膀:“我好困。”
“好吧,我们去睡觉。”陈落站起来,半搀着陈初,摇摇晃晃走进大卧室。先把陈初安置在床上,陈落打开衣柜,找出两床厚被子,摊开一床被子盖在陈初身上,抻平另一床自己钻进去。
关灯,一片漆黑,万籁寂静。
陈落说:“晚安。”
陈初嘟囔一句:“晚安。”
然后是沉沉的呼吸声。
清晨,陈落醒得早,床头柜的钟表时针指向八点,他腰间环着一条手臂,陈初的下巴挨着陈落的肩膀,姿势别扭地贴在陈老板身上。陈落偏头,鼻梁蹭过陈初的发梢,有点痒,他这辈子的坏心眼儿都用在逗弄陈初身上了,陈落凑近他,唇瓣贴上陈初的,轻轻地舔舐,像吃一颗美味的果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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