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TXT全集下载_7(2 / 2)

大寒 天良永动机 4744 字 2023-09-05

gu903();陈落从沙发上醒来,电视机开着,播放早间新闻。他揉揉酸痛的脖颈,半撑起身体。黑色大狗趴在地板上,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坐起来,热情地凑到沙发旁,变成人,手肘放在沙发垫上,纯然欣喜地说:“早啊。”

“早啊。”陈落被陈初这一招刺激得头脑发蒙,“你把衣服穿上。”

“我不冷。”陈初说。

陈落伸手拽过一条毛毯披在陈初肩膀上:“我看着冷。”

“你觉得不好看吗?”陈初问。

“……”陈落坐起来,暗自嘀咕,就是太好看了才要盖起来,优美的肌肉线条,皮肤泛着牛奶蜂蜜的光泽,健康富有活力,“挺好看的。”他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快显得有些慌乱和狼狈,“我去刷牙。”

“好。”陈初看着陈落的背影,伸手从茶几底下摸出一本杂志,翻到其中一页,标题写着《十个恋爱小技巧》,他认认真真读了两遍。听到卫生间开门的声音,合上杂志丢到茶几上,他站起来,毛毯自然而然的下滑。

陈落走出卫生间,正好看见这一幕美男半掩图,他在原地转个圈,背对着陈初:“你快把衣服穿上!”

“穿好了。”陈初幽幽的开口。

陈落转身,正好瞅见陈初拿起毯子裹在腰上,宽肩窄腰,表情光明磊落。陈落不自觉地清咳一声,撇过脑袋,胸腔里仿若有一只小蜜蜂,嗡嗡嗡嗡,飞个不停,甚至跳起了八字舞,他说:“我去做饭。”

“嗯。”陈初见陈落不看他,眉尾缀着一点失落,“我不饿。”

“那就不做你那份了。”陈落走进厨房,顺手关上门,打开凉水洗手,把心尖那股子燥热浇下去。他呼出一口气,清除脑子里的杂念,拧开火,倒油,煎鸡蛋。

门外,陈初拿出杂志又看了一遍,指尖停留于最后一个建议【定情信物是恋爱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陈落把煎蛋盛到碗里,抬头看到陈初杵在门口,他无奈地问:“又怎么了?”

“你喜欢什么花?”陈初问。

陈落梗住:“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端起碗,“可能喜欢红柳吧。”

“红柳不是花。”陈初跟在陈落后面,絮絮叨叨,“你喜欢玫瑰吗?”

“不喜欢。”陈落坐在餐桌旁,咬了一口煎蛋。

“风信子呢?”

“不喜欢。”

“茉莉呢?”

“不喜欢。”

“钻石呢?”

“不……嗯?”陈落失笑,“钻石不是花。”

“哦。”陈初问,“那你喜欢钻石吗?”

“谁不喜欢钻石?”陈落说,“能换钱的我都喜欢。”他拧开黄豆酱盖子,往馒头上抹一勺酱,“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琢磨什么呢?”

“如果我,我不随便杀人。”陈初说,“我能不能追你?”

陈落看着陈初懵懵懂懂的傻样子,心软成一滩,他问:“你觉得追求这个词的含义是什么?”

“求偶。”陈初回答,“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陈落说。

“不一样。”陈初争辩,“我想亲近你。”

陈落想了想,摇头:“我们两个不行的。”他吃掉碗里的煎蛋,“我想象过无数次我的伴侣该是什么样,我会有个怎样的晚年。”他的声音载着飘渺的遐思,“我想和我的伴侣一起慢慢变老,而不是我老去时,你依旧保持这副年轻的皮囊。我期盼岁月的痕迹,时间的磋磨,风霜和疾病,我想和一个人类谈恋爱。”

他认真地盯着陈初的双眼,“我和你之间是教导和被教导的关系,这是不公平的,于你于我都不公平。”

陈初迷茫地看着陈落:“你不喜欢我?”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陈落放下勺子:“人类很复杂,这不是喜欢你或者不喜欢你的关系,这是尊重。我尊重你,我们是平等的,我不想在这段关系中控制你,干扰你的思考。同样的,我希望你能给我理性的反馈,我知道这很难,对你来说,你是人类社会的旁观者,我是人类,你和我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最后一句话陈初听懂了,他感到一阵愤怒:“你凭什么说我感受不到……我感受到你就足够了。”

“不够的。”陈落说,“你不能为我而活。”他站起来,端起碗碟走进厨房。

留下陈初一个人坐在餐桌旁,低头思索。

“你好,昆乌高速87649段出现追尾事故,警号xxxxxx张静萍前去处理。”女警把警车泊在高速路边的应急车道,拿着手机下车,先检查了挂在路基上的大货车,拉开车门,司机昏迷,脉搏微弱,她看向远处站在雪地里的一大一小,拨通电话,“现场有儿童,需要两辆救护车支援。”

“收到。”电话那头说。

女警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李胜利面前。

李胜利的腿以一种奇怪的扭曲姿势站着,面色惨白,暗红的干涸的鲜血从额角一直蔓延到脖颈。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呆滞地站在原地,对女警的问话也没有反应。

“我爸爸怎么了?”李齐豪问,“他病了吗?”

张静萍动作谨慎,不靠近也不乱动,她轻声安抚李齐豪:“你叫什么名字?”

“李齐豪。”小男孩说,“我爸爸叫李胜利。”

“好,过来阿姨这,阿姨是警察,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张静萍说。

“不好。”李齐豪摇头,“我要陪着爸爸。”

手机响了,张静萍走远一点接电话:“李队,我这里还有一具尸体,会动的。”

周克站在人工湖旁,他身旁站着两个警察,三个人看着远处的人影,都觉得棘手。

“那是赵子庆。”周克说,“昆北新区准葛尔路胡杨干果店的老板。”

“他们这种死了的人,难道不该回去找家人吗?他站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年轻警察开口,“我记得他有一个刚考上高中的儿子。”

“档案室资料来了。”另一个警察摁亮手机,打开新邮件,“他是单亲父亲,老婆跟别人跑了,但是……他岳父岳母坚持报失踪。”

“这……”周克看向左手边的警察,“找两台挖掘机来。”

“你想干什么?”警察问。

“你看他在干什么。”周克看向赵子庆的尸体。

赵子庆踏进冰冻的湖面,蹲下,用手一点一点抠开积雪。

持续一整天闷闷不乐的陈初变成大狗,趴在沙发上抻直身体,硬是把快两米的沙发挤得满满当当,让陈落连下脚的地儿都没。

陈老板不得不坐到另一个单人沙发,打开电视看新闻。

“由于半个月来死胎比例高达百分之七十六,全国各省份科学研究院召开专家组会议,共同研究人类未来的出路。”

“我应该感到悲伤吗?听到这个消息后。”陈初变成人,扯过毛毯盖住自己。

“如果你问出来,说明你不难过。”陈落回答。

气氛再次降至冰点,陈初坐起来,小声说:“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陈落再次觉得自己钻牛角尖,过分苛责一只大妖,“是我的问题,我不该强行要求你理解人类。你不懂也没关系。”

“你要放弃我吗?”陈初惊慌地问,他仿佛看到最后一丝希望涅灭,这让他回想起幼年时期,深山中醒来,四面皆敌惶惶不安的感觉。

“不,我的意思是,”陈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我们慢慢来。”

第21章散心

“哎,小陈?出门啊。”张屹站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看陈落忙碌地擦车。

“对,带豆豆出去玩。”陈落手执一张硬卡片,用力刮掉前挡风玻璃上的冰霜,黑亮皮毛的大狗兴奋地跑来跑去,“去滑雪。我收拾仓库的时候发现了雪橇,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

“挺好,我见你天天在超市窝着,怪无聊的。”张屹说,他拿起扫帚帮忙把车顶的雪扫掉,“瞧你这车,多久没开了。”

“大半年吧。”陈落笑着说,“这车该退休了,我上大学那年我爸送我的,算算也得有十年了。”

“这车上路,要查环保吧?”张屹稀罕地围着车转了两圈。

“不用,我朋友有一台开了15年的老蓝鸟,上路避着探头走。”陈落擦干净车窗,这是一辆手自一体的帕萨特领驭,落地价二十万,十年前这是一件非常贵重的礼物,陈落怀念地抚摸车前盖,“真帅。”

“你先热车,大冷天的,不容易打着火。”张屹说。

“确实。”陈落拉开车门坐进去,拧了两三下车钥匙,方才发动,整辆车抖了一下,像某种缓慢苏醒的野兽。陈落打开暖气,空调排出陈旧的空气,过了四五分钟,味道消失,暖融融的气体涌入车厢内,大狗焦急地用爪子敲打车门,陈落拉开车门:“进来吧。”

大狗欢快地跳上车,坐在副驾驶,好奇地凑近空调用鼻头嗅闻暖气。

“离它远点。”陈落说,“那是空调。”

大狗打个喷嚏,两个前爪搭在陈落腿上,挤过来看表盘和方向盘,它短硬的毛发蹭到陈落脸上,还有柔软厚实的尖耳朵。陈落被它蛮横不讲理的动作气得直乐:“陈豆豆,你不要以为自己不是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大狗扭头,耳朵尖擦过陈落的脸颊,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极其无辜,它咧开嘴巴,光明正大地嗅闻陈落的脖颈。

车窗外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张屹说:“豆豆真的好黏你。”

陈落一把推开大狗,推门下车:“帮我拿行李。”

“好。”张屹应道。

陈落回头瞪大狗一眼,走回超市拿雪橇和雪杖。

两台挖掘机昼夜不停,挖开人工湖,一队警察拎着铁锹犁了一遍湖底冰冻的泥土,找到一把锈蚀的刀,和一具尸骨。

周克面色严肃:“给局里打电话。”

“赵子庆的儿子赵嘉,暂时住他姑姑家。”一个警察说,“还有科协的人要过来。”

“他们过来干嘛?”周克皱眉,“这儿没什么能研究的东西。”

“怎么没有。”一个矮矮胖胖戴眼镜的男人走过来,礼貌地伸手,“你好,我是科协的研究员,钱冰。”

“周克。”周克伸手和他相握,尽管他态度并不友好,“赵子庆牵扯一桩命案,你们不能就这样把他带走。”

“我理解,但你看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身上同样有任务。”钱冰温和地说,“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各退一步,三天,你结案,我带走赵子庆。”

“三天太短了,法医鉴定报告都出不来。”周克说,“一个星期。”

“四天,最多了。”钱冰说,“我等得起,人类等不起。”

“……好吧。”周克勉强答应。

张静萍从警车里找出两包饼干和一个保温杯,递给李齐豪:“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

小男孩又饿又渴又累,他小声地道谢:“谢谢阿姨。”接过饼干,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三口两口吃完。

张静萍拧开保温杯,在盖子里倒上热水,说:“别噎着了,喝点水。”

李齐豪双手捧着杯盖一口一口喝水,李胜利沉默地站在他身边。

“张姐。”一辆警车、一辆黑色SUV和一辆救护车停在公路边,警车推门下来的男警察朝张静萍招手。

“小王。”张静萍说,“这是李齐豪和他爸爸李胜利。”

“你好,张警官。”警察身旁的高大男性开口,“我是科协的研究员,倪辉。”

“科协?”张静萍恍然大悟,“你来带……”

“是的。”倪辉说,“我来带李胜利走。”

“什么?”李齐豪神色紧张,“你要带我爸爸去哪?”

倪辉蹲下,平视小男孩:“你爸爸病了,我带他去治病。”

“病了?”李齐豪抓紧李胜利的手,“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不行哦。”倪辉说,“你爸爸的病很难治,你跟他一起,他会因为担心你而不好好吃药的。”

张静萍皱眉:“你怎么能……”

“张警官,请不要干扰我做事。”倪辉打断张静萍的话,继续对李齐豪说,“有很多人和你爸爸得了一样的病,他们会在一起治疗,小豪听话让爸爸治病好不好?”

李齐豪仰头看着李胜利,在他眼中高大挺拔,无所不能的父亲,父亲为了他打碎玻璃划破了手,他也应该让父亲治病。他不舍地松开手,吸吸鼻子,说:“好。”

张静萍看不下去,背过身子抹眼泪。

倪辉招手示意,SUV走下来两个穿防护服的男人,一左一右将李胜利架上车。

李齐豪有一种诡异的直觉,他感觉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哭着大喊:“不,我不要爸爸看病!我要爸爸回来陪我!”

听到声音的李胜利开始挣扎,力气极大,两个男人差点摁不住他,连推带搡地将他扔进后备箱,关上门。倪辉坐进驾驶室,发动汽车离开。

李齐豪跑步追车,一边追一边喊:“爸爸!爸爸!”

张静萍怕高速公路上有危险,跑过去抱住小男孩,安抚地拍打他的背:“小豪,乖,小豪,乖。”

陈落将车开到了一处野山,所谓野山,就是人迹罕至的山。山脉连绵起伏,他把车停在路边,看着面前的缓坡,满意地颔首。

去野山滑雪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选择,可能滑到半途掉进悬崖,也可能遇到大型野生动物,比如熊或者狼。而且野山几乎没有人工设施,无法保证安全。

其实陈落也想去正规的滑雪场,但是灾难背景下,根本没有开门营业的。

变成人的陈初站在陈落身旁,跃跃欲试:“从这里下去?”

“嗯,我小时候经常来这座山玩,这一片我熟悉得很。”陈落说,“没有陡坡和悬崖,能一直滑到山脚。”

“我在前面等你——”陈初欢呼一声,双手一撑雪杖,一头攮下山坡。

“哎等等。”陈落叹气,性子怎么这么急,他跟在陈初身后,快速撑两下雪杖赶上陈初,“你小心一点。”

“好。”陈初有着优秀的平衡感,他左摇右晃,灵巧地避过大石块和树木,大胆的回头朝陈落挥手。他动作矫健,炫技般地侧着滑过两棵树之间狭窄的距离,甚至跳起来拽下一个干枯的松果。

陈落看陈初高兴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唇角。他心头涌起比拼的念头,加快速度,风呼啸着拂过耳边,他弯腰,眯起眼睛,把自己想象成一支飞速前进的箭,向着陈初的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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