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深知不好再争,一心把魏紫娶过门,再见机行事。
他快马加鞭赶回江南,连王府也没回,连夜跑到长宁镇秦家。
今日等她等了小半日,他一直纠结于如何开口,看得出她已完全接纳,是以借机撩拨。
如今佳人在怀,他的心才真正安稳。
如他所料,魏紫对于册封之事毫不在意,但他真心想给她个封号。
…………
二人情投意合,婚事迅速提上日程。
魏紫娘家的兄嫂早已听闻越王三番五次到秦家东苑小住,背地里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说魏紫守寡也不安分,搭上个王爷,落得没名没份的下场……
眼看越王准备迎亲,却不曾听说魏紫有封号,他们又开始编排魏紫出身低贱,到了衢州估计只能当姬妾或外室。
而今,亲眼目睹越王按照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娶魏紫为继室,且越王府连个侍妾也无,勉强闭上嘴。
越王自发妻离世后,洁身自好,钻研点心,编纂书册,此时娶了意中人为妻,恩爱有加,懒得理会闲言,安心留在府上,如常处理公事,做做点心,小日子过得极其舒坦。
倒是魏紫,一下子多了许多人伺候,“夫人”前、“夫人”后,闹得她很不自在。
小豌豆毕竟非她所生,自魏紫出嫁后,他长居杭州贺家,随秦茉生活。
魏紫纵然万般不舍,可今时不同往日,没理由留继子在王府陪她。
越王懂她,得空带她到杭州游玩,又偶尔回长宁镇小住,让这对继母子有机会团聚。
夏去秋来,这一日,容非夫妇初次携同小豌豆来衢州走访亲友。
一月不见,魏紫和秦茉姐弟自是无话不谈,兴致高昂;容非则细看越王府上的书画古玩,满心沉醉。
越王交待几句,匆匆离开,竟没像以前那样陪小豌豆玩耍。
此举难免让魏紫多心,是孩子的到来让他难堪了?
不明真相者,或许会误认为小豌豆是她亲生。
不论在长宁镇,或是在别处,终究不能与越王管辖地相比,在此,他必须保持足够的威望和尊严。
魏紫心中涌起惴惴之情,安排容非夫妇入住后,忙询问下人:“王爷去了何处?”
“回夫人,王爷适才自个儿回寝居,勒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魏紫的心一沉,领着巧儿,快步回院落。
院门外整整齐齐站了一圈人,均说王爷不让他们在里头伺候,魏紫见状更觉不安,留巧儿在外,自行提裙挎槛而入。
卧室,空无一人;书房,连灯火也无;浴室,没半点声响。
唯一可能——传膳前中转、加热的小厨房,
魏紫小碎步绕至后院,果真发现,越王换了身朴素袍子,站在小厨房内,手拿滤网,过滤一团糊状物。
“王爷为何跑这儿来?”魏紫满脸疑惑。
越王手上动作不停,微笑道:“不陪他们多聊一会儿?本王做好点心便去。”
魏紫见他容色如常,并无不满,安下心,捋袖子道:“需要帮忙的吗?”
“嗯,把那模子拿过来。”
魏紫依言照做。
“擦擦汗。”
魏紫取了帕子,替他拭去额角汗水。
“再亲一口。”他面不改色。
“不正经。”这次魏紫没搭理他。
越王也不强求,专注做着手上的活儿,让那团豆糊变得更细腻,再放入糖粉拌匀,继续加热。
魏紫含笑凝视他一丝不苟的侧颜,回顾相识以来的大大小小事件,唇角弯起浅笑,以致于根本没注意他做的是哪种糕点。
待他把糕点脱模,她才惊讶地发现,他做了八个晶莹剔透的牡丹花形水晶糕,每一片花瓣都是半透明的紫色;另有四个豆荚形状的绿色糕点,和雪白茉莉花香的团子。
每一种都趣致可爱,清香四溢,可见费了不少心思。
“豌豆荚模子刻了好久,迟迟没用上,这回孩子来了正好。”越王小心翼翼将糕点放置在白色瓷盘上,左看右看,甚是满意。
魏紫本想问他何以把下人驱至门外,转念一想,这牡丹花型的水晶糕,大抵源自长兴酒楼的秘方,他曾允诺过不外泄,因而自己一个人在小厨房折腾。
她悄然上前两步,踮起脚尖,凑到他腮边一吻。
越王惊喜交集:“怎么了?”
魏紫抿唇一笑:“谢王爷关爱孩子。”
越王放下瓷盘,拍去手上粉末,挽起她的手,笑吟吟地问道:“那……夫人何时为本王生个小娃娃?”
魏紫想起他近来夜里的不节制,脸颊滚烫,低声应道:“妾身可生不出小牛和小马。”
越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柿子,塞到她手里:“那……生个小柿子?”
什么小柿子!魏紫张口欲问,忽而觉察,这三字和“小世子”同音,莫名眼眶一暖。
他曾说过,若她诞下男婴,依照律例,理当为世子,并承袭爵位。
届时,他将借机为她讨个封号。
“我有何好处,值得您如此相待?”她轻轻靠在他肩头。
越王大手往她纤腰一拢,略带幽怨:“一开始,本王只想报救命之恩。可你又不给机会,本王唯有暗中盯紧你,再伺机而动。盯久了,看着顺眼,不知不觉惦记上了……唉,本王也很无奈啊!”
听这不情不愿的口吻,魏紫目光流转,睨了他一眼,正要揭穿他的口是心非,忽觉腰上的手更紧了些,遂笑着把话咽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越王VS魏紫】嗯哪,其实越王有一丢丢切开黑,你们发现了没?
如无意外,再写一个容小非和茉茉的婚后小日常,就全部完结啦!
特别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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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两位小可爱。
第100章番外五
十月初,听闻魏紫怀了身孕,秦茉喜不自胜。
遗憾诸事忙碌,只能让人捎礼物送去。
如今长宁镇的生意由她和贺家管事共同打理,在她婚后一年中,过度平稳。
因她婚前被青脊下过药,筑昀和府医为了安全起见,皆让她缓两年再怀孩子。
是以她比魏紫成亲早半年,腹中仍一直没有动静。
嫁入贺家后,她费了很长时间才适应容非的小癖好,不由得感叹,婚后生活与热恋时当真两码事。
譬如,他执意让她梳对称的发髻,插上对称的发簪。
譬如,他府上一切,按照一定规律摆整齐;如若乱了,他便浑身不自在。
譬如,府中厨娘切菜、盛菜,会尽可能迁就他,把菜肴弄规整,排成各种对称的形状。
更甚者,他连躺卧床榻上,也喜欢躺在正中间。
在长宁镇时,秦茉没觉得这家伙严重至斯。
事后方知,出门在外,不对称的事物会教他产生警觉;在符合审美范围内,他更觉舒坦,因此家中诸物全凭喜好放置。
贺家人熟习他的兴趣,自然无碍。
但秦茉与他相识、相处时日不长,起初难以习惯。
出于种种原因,秦茉并未把全部家当搬到杭州,秦园和主院依然保留原样。
容非对此感到彷徨:“你是怕被我欺负,想要留退路么?”
“不然呢?”
秦茉埋头于书房账目中,直认不讳。
自父母叔婶去世,她惯于自我保护。
尤其家境与容非差距甚远,真正全然融入贺家,起码要三五年。
在此期间,长宁镇依然是她的根,绝不轻易割舍。
“明明是你欺负我!”容非直呼委屈,绕至她身后,俯身从背后抱住她,笑嘻嘻补充道,“我欺负你的方式,只有那一种。”
秦茉想起他的百般纠缠,桃花色漫上两颊,啐道:“什么一种!明明……好多种!”
“这时你倒抱怨?昨晚怎就……”
“哪来那么多花招?”
“你忘了去年送我一套册页?后来我命人寻了几套类似的,嘿嘿。”
秦茉那回没细看,不慎将图册赠予他,还说了句“特意找来,供他玩赏临摹,消遣娱乐”,简直成了人生一大污点。
她正要回话,猛地记起一事,急忙挣开他双臂,抬头觑向四角横梁:“慢着,南柳或北松……不在吧?”
“傻了吧?南柳和柳丫头搬到满家弄,一个月才回两三日;北松多在屋顶而不在室内。”
他试图让她放宽心。
秦茉警惕之意未退。
“别闹,我要计算这批药材的量,你忙你的!”
容非本想示范一下新“花招”,见她推拒,努了努嘴,自行回到案前作画。
日影倾斜,从门外透进金色光芒,勾勒出她精雕细琢的眉目,使她娇润唇瓣如丹果诱人。
容非偷偷画了她的小像,越画越饿。
打算唤楚然拿吃的,忽见条案上置了几个水梨,便以壶中茶水洗净一青瓷盘,又拭净小刀,一丝不苟地削皮、去芯,将梨肉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块,并仔细摆好,送至秦茉跟前。
秦茉左手劈劈啪啪地打着油梨算盘,右手提笔记录所需份量,对容非端来的水果不屑一顾。
容非见她毫不理睬,遂以竹签扎了一块,送到她嘴边。
她樱唇微张,含入口中,咀嚼吞咽,朝他甜甜一笑,以表谢意。
容非受到了莫大鼓舞,开始不断投喂,一块接块。
秦茉满脑子都是配方和比例,一不留神,被他塞得转不过腮。
好不容易咽下去,她慌忙制止他:“成了成了!我的七爷,请去画您的画,别来烦我。”
容非从她刻意疏远的语调听出不耐烦,灰溜溜端着盘子回到自己地盘,重新画他那专心致志的夫人。
柳眉杏眸,瑶鼻檀唇,手如柔荑,无处不诱人。
嗯,认真专注的媳妇,自信而坚定,真教人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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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一早,容非听揽月楼掌柜、几家客栈、茶庄、棋社、首饰铺子、书画馆的负责人、以及开发茶田的柳莳音等人分别汇报近日情况。
见时辰差不多,得去赴唐氏丝绸庄的邀约,他便派人去催仍在梳妆打扮的秦茉。
不多时,丫鬟急匆匆赶来:“七爷,夫人说,有急事,去不成。”
容非狐惑,七八天前便定好的午宴,为何说不去就不去了?
他大步回卧房,听说秦茉在书房,只好赶至过去,亲自问问情况。
院内除了翎儿,还有四五个秦家酒坊的师傅和仆役,外加贺家三名下人,见到容非,齐声招呼。
“七爷!”
容非心下暗忖:该不会是……酒坊出什么大事了吧?
他快步入内:“怎么了??”
秦茉前些天配酒的药材份量计算出错,平白无故多进了一批杜仲、黄芪,而杏仁和当归又不足,正焦头烂额。
乍然见了容非,气直接撒他身上。
“都怪你!铁定是你在旁捣乱,害我连这么简单的数也弄错了!”
那天正赶上她每个月最忙碌的三五天,被容非闹得心不在。
原想再核对一遍,偏生他坐不住,对她耳鬓厮磨,上下其手,最后账目被丢在一旁,不了了之。
而今出了差错,诸事耽搁,她得从头核算。
容非听说不过是算错数,心中稍安,见她动怒,哄道:“我陪你一块儿重算。”
“不许过来!离我远一点!”
秦茉气在头上,她一贯以细心为名,愚蠢错误几乎不曾犯过,害得下人两地来回奔走,本就过意不去。
听得容非又要“陪”她,更是窝火。
二人婚后情深爱笃,纵然双方性格强硬,往往互相体谅,各自让步,起不了多大争执。
今儿,外头站了七八人,自是能听清夫妻二人的对答。
容非被她陡然一吼,不悦之情浮现。
于他而言,秦家生意再大,也不过是一酒坊。
他的妻子竟为一丁点小事,当着外人冲他大发雷霆!
教他面子往哪儿搁?
定住脚步,容非皱眉:“差多少银子?我补给你就是。”
秦茉一听,怒火更盛:“是!我就一小商小贩,不及你财大气粗,动不动甩银子!”
秦家酒坊不似贺家多年运作成熟。魏紫嫁了越王,小豌豆还年幼,酒坊老师傅只会酿造,别的均管不来,大小事务还得秦茉来操持。
她无法像容非那样,把各处事务交由几名心腹打理,凡事只能亲力亲为,反倒不如家大业大的夫婿自在。
她也知家族小生意在容非眼里不算什么。
要强的她不甘心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舒适生活,因而加倍努力,以求多开几家分销酒馆,让自己变得更好,才不至于被人说她严重高攀。
一旦用心经营的事业有了阻碍,她会更为受挫。
容非曾想过给她支援,被她婉拒了。
既然她高兴,他就由着她了。
但这一刻,书房中的冷冽气氛,提醒他,即便他待她千依百顺,在她心中,还远不如酒坊的生意。
“成!不打扰了,免得阻碍你家酒坊蒸蒸日上的好生意!我赴宴去!”他青白袍袖一甩,转身抬步。
踏出书房门口,兴许是屋内昏暗,他忽觉门外秋冬交替的晴空分外刺目,迎面而来的凉风,瞬即寒彻了心扉。
去年,他曾允诺,从今以后,他会尽己能,放下骄傲,可方才,他似乎又犯了老毛病。
他正想转头回书房再哄哄她,对上院中仆役深意难明的眼神,他一咬牙,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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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丝绸”乃杭州城内赫赫有名的老字号,大小分好遍布全国。
众所周知,唐氏虽保留金字招牌,但掌管者为京城的皇亲国戚。
其尊贵地位,使得大商家礼让有加,小商家趋之若鹜。
数年前,唐家举办盛会,容非因贺依澜离世,不曾参与。
去年又撞上他自己的婚宴,未能赴会。
原以为今年能携同夫人赴宴,却因小小争执而被迫孤身前往。
觥筹交错的宴席间,容非以贺家家主身份落座于主席,谈笑自若,维持以往的翩翩风度。
实则,心事重重,无心饮食。
当唐氏东家以歌舞形式展示今年新制的丝绸面料时,容非神思不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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