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孤身一人,一脸焦灼,薄唇翕动,似隐忍想大声喊叫的冲动。
秦茉飞身窜出,一把拉住他,小声埋怨:“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容非目光来回打量,确认她不曾受伤,欣慰拥她入怀,“你吓死我!跑哪儿去了?”
他在竹亭画得差不多,见秦茉迟迟未归,丢下逐物沿来路找寻,大概秦茉刚好在山坡下的小村子煮鸡蛋,他径直走过头了,返回时听闻此处有动静,急匆匆赶来。
“我怕你饿,去弄了点吃的。”秦茉轻轻推了推他,推不动,只得由他圈在怀内。
容非紧揪的心,因胸前温软而徐缓落回原处,更为她的体贴而感动,遂捧起她的脸,在颊畔深深一吻。
“别……”秦茉亲眼目睹附近有人交战,且伤者下落不明,无心缠绵,扭头避过。
偏生她红透了的脸蛋惹人遐思,双手绵软无力抓住他胸前衣襟,容非只当她欲拒还迎,固着她的下颌,噙笑贴往她的唇。
“咱们……”秦茉想带他远离是非之地,张口解释,却被他的气息围绕,心跳欲裂,没来得及讲明因由,已被他堵住了嘴,“唔……”
容非自那夜“夜探书斋”后,只偷偷摸摸亲了一下,此际景致宜人,佳人在怀,又明显觉察她对他的呵护与关切,一时情动,吻得愈发痴缠。
他的情谊与欲念绵长而稠密,网住她的呼吸和脉搏,勾引她从被动转为回应。
明知此地不宜久留,她心不在焉,抵住他倒退了两步。
她的退缩总能引发容非的霸道之心,这一次也不例外。他步步逼近,穷追不舍,不料秦茉忽地尖叫,整个人蹦了起来,却又被什么束缚住,吓得死死抱住他,拼命跺脚。
他急忙拥住她,低头见长草丛内不知何时伸出一只大手,正拽住秦茉的脚踝!
不论她如何乱踢乱踹,皆死不松手。
如此一来,不光秦茉吓傻,容非也被这防不胜防的一下给惊到了,他慌忙抬脚去踹那胳膊,那人竟越攥越越紧。
容非无暇细想这儿何来一男人趴在草内,见边上有几块尺余长的大石头,抡起便砸向那人脑袋,试图砸晕对方。
那人中了掌力,气血凝滞,外加刀剑创伤,半昏半迷,全凭本能死活握紧秦茉的脚,被容非猛踩几下,倏然睁目,放脱了秦茉,侧身一滚,躲过容非手上的石头。
他捂住胸口,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容非这才注意到,这人三十来岁,穿的是棕色紧身短褐,胸前淌血,腰间挂有空刀鞘,应是与人恶斗后被伤。
“你是何人?”容非将秦茉护在背后,冷声质问。
那人不语,端量二人,兴许察觉他们不会武功,突然目露凶光,猱身扑来。
他重伤后仍具备极强的攻击力,幸亏秦茉步伐灵动,容非近日勤加苦练,也比以前迅捷了不少,东躲西藏,数尽避开。
那人一击不中,从靴口拔出一明晃晃的匕首。
容非暗叫不妙。他找不到秦茉时,召唤出藏匿于树上的南柳,和他分头去寻,而今南柳大抵在另一处搜寻,一时半会儿未必能赶回来。
最尴尬的是,容非事前吩咐南柳不得露面,更在秦茉面前说自己没带护卫,此刻若高声喊人来支援,面子真不知往哪儿搁。
眼前这人拿刀,脚下踏着凌乱步子,不像要杀人灭口,更多是在要挟。
容非定了定心神,沉声道:“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那人嗓门如刮锅挫锯,甚是难听:“把衣服脱了!”
容非有点懵,每回遇到威胁,都让他脱衣服是何意?他细察这人精神萎靡,大致猜测对方不再恋战,想夺走他的衣裳,掩人耳目逃脱。
这人是什么身份?何以无故受伤倒地?伤他的人又是谁?
容非满心疑虑,解开衣带,除下外袍,抖了抖,向那人丢去。
长袍被山风一扬,如帆张开,似长了眼一般,绕过那人的手,一下子飘高了数尺,直往那人头上罩落!
若非这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容非练一百次也未必有这巧劲。
那人忽然被盖住头脸,只当容非故意而为之,震怒之下把刀丢向容非。
容非当机立断,拉着秦茉,闪身避过,一不做二不休,抢上前对准那人胸腹就是一脚!
那人危急之中避让不及,硬生生受了容非这猛力一击,随力度向后跌倒。他顾不上别的,双手抱住容非小腿,带得他挪前两尺。
二人几乎同时摔倒,那人手忙脚乱爬起,未想到没来得及站稳,蓦地重心不稳,滑下陡坡,惶恐中胡乱拽扯,恰恰勾住容非的脚,强行拉他坠向山边。
秦茉震悚之际,未作他想,扑出抱住容非的腰。
底下虽非悬崖峭壁,可以他们这种寻常人的身手,掉下去也是伤痕累累。容非怕连累了她,大声叫道:“撒手!”
那人听容非大声叫嚷,生怕惹来仇家,借山石之力一蹬,企图翻身上来,夺路逃跑。
没料到石头松动,经他一踩,簌簌而落。
他脚下失去支撑,下坠之势加剧,连带容非滚下山坡。
“嘶——”
秦茉手上只剩容非的两截中衣,眼看容非消失在视野,她被这突变吓得不轻,急急抓住树枝,一点点往下滑。
陡坡长约四五丈,那人原本就受了不轻的内外伤,遭受破上荆棘丛刺扎,撞上石块后,又被容非重重砸身上,吐了口鲜血,挣扎两下,爬不起来。
秦茉滑至二人身旁,使劲拉起容非,见他手脚被灌木勾拉出几道伤痕,除此以外没受太大的伤,心安了一半。
“咦?那是啥玩意儿?”容非从坡上滚落后,晕头转向,瞥见树底下有一小匣子,心头大震,趔趔趄趄奔去,弯腰拾起。
匣子长方型,外形简洁,三面带孔,稀奇古怪。
秦茉面露诡异神色,不知是哭是笑;那棕衣男子,见了容非手中之物,脸上变色,摇摇晃晃站起,意欲扑来抢夺。
“正对他扳动机关!”秦茉疾呼。
机关?容非一愣,果真摸到一凸起的木条,当即冲那人扳了几下,只见银光闪烁,十余根细针自匣内飞射而出,半数扎在那人腰上!
那人暴跳如雷,突然腿脚发软,一头扎进树丛。
容非既惊且喜,咧嘴一笑,忽觉左手一痛,随即一阵眩晕,瘫软在地。
秦茉大惊,抢身接住他,总算没磕到脑袋。
细看他左手腕上也扎了钢针,她手疾眼快,替他拔掉钢针,弃置一旁。
这机关匣子正是她上回从秦园翻出来、误以为是青脊要找的匣子,特地在回镇路上停留,抛往山下,不巧在此时被容非捡到了。或许是年久失灵,钢针不受控乱飞,竟从一侧射出,刺中了容非。
针上显然带毒!
秦茉手足无措,反复察看容非伤口,又试探其鼻息,不觉有生命危险,疑似中了麻痹药物。
她生怕那身负武功的棕衣男子会醒得更早,壮着胆子上前,撕扯开容非那件外袍,用地上积水打湿,将那人手脚牢牢捆绑在一起,又往他嘴里塞了个布团,以防他醒后招来同伴。
折腾了两盏茶时分,见容非一直昏睡未醒,秦茉抬望陡坡,深知以己之能,无法扛他上去,唯有四处找寻隐蔽点,最终在七八丈外发现一处小小山洞。
她半搀扶半背扛着昏昏沉沉的容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他挪入洞内。
静下心来,她深觉一切荒诞莫名。
他们不就打算避人耳目出来玩耍一回么?何以会惹上来历不明的江湖人,且因此掉下陡坡,衣衫褴褛,昏迷不醒?
秦茉握住容非的手,感受他未变的温暖,凝视他沉静眉眼,一筹莫展。
他要睡多久?一个时辰或一宿?
她如何找人来相救?只身前往?丢下他是否有大碍?
忐忑不安的心满是感伤与忧虑,似浮在半空,不着边际,她正自踌躇,忽听上方传来口哨声,两长一短,像极了暗号!
她浑身一颤,背上汗毛竖起,脑子有瞬息间的空白。
这……该不会是这棕衣人的同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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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六十四章
口哨声忽远忽近,因得不到回应,渐远渐无声。
秦茉惶恐之色稍退,暗舒一口气,僵直身躯缓缓松懈。
环视四周,溪涧上游的瀑布离此甚远,水流至前方溪湖前,已无汹涌湍急之势。
他们所处之地,与其说是个山洞,不如说是山石被斜斜劈掉了一块,若来场暴风骤雨,瞬间能将二人淋湿。
秦茉下意识把直挺挺僵卧在地上的容非往里挪,见他仅穿着贴身衣裳,被她扯烂之余,还因滚落而沾了不少泥泞。
他如冷玉的额角青了一块,手脚略有擦伤,可怜,狼狈,甚至有一点好笑。
怎会倒霉到这程度?用机关匣子放暗器,也能把自己扎晕过去,闻所未闻。
她行至溪涧旁,打湿帕子,轻轻擦净他脸和手的淤泥,拔下簪子,刺其人中。
还不醒……等他醒了,会不会又说她“为所欲为”?
既然如此,别白担了罪名。
想到此处,她捉狭似的,趁机捏他鼻子,复而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要是有笔墨,她定要给他画几撇胡子,点些麻子,而后不告诉他,任由他顶着一张大花脸回镇上……
她玩弄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幻想镇民见了他怪模怪样纷纷捂嘴而笑,他却一脸懵的场景,顿时笑得全身打颤。
若非怕惹来那狂徒的伙伴,她真想笑出声来。
可惜啊!鸡蛋没能拿下来吃……折腾半日,饿死人!都怪这家伙跟死猪一样沉!
想到他此前曾趴她身上,压得死死的,她怒而捶了他几下,恰好被他胸口一物硌到手。
扒开他早已凌乱不堪的中衣,她摸出挂在胸前的黄铜钥匙,反复把弄。
与上回门窗关闭的昏暗房中相比,此际天光明亮,外加没容非捣乱,更能看清这钥匙的细微之处。
大小确实与妆奁暗匣里的小孔极为相似,唯独钥匙太薄,感觉一拧即断。
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臆想翻涌复至。
会不会是……母亲记错了?或许那从未露面的未婚夫,不姓龙,而是姓容呢?不过,要真是他,他应该知道婚约才对啊!
秦茉重新整理好容非的衣裳,轻抚其乱发,心头一软,托起他头颈,置于她腿上,好让他舒服些。
沉思良久,她于风声、水声中依稀听到坡上有人说话,距离太远,听不大真切。
她闭上双眼,摒除心中杂念,逐一分辨混杂声响中的人言,隐约听出了“刺客”二字。
刺客,是指被她绑起来的棕衣男子么?
她悄然放下容非,小心挪步走了四五丈,探头张望,只见那男子和容非一般,沉睡未醒。
坡上人似以刀剑棍棒等物拍打草丛,秦茉猜想他们在搜寻,正想将男子藏到树底下,却听得一人恭敬地道:“王爷,属下一时疏忽,让那家伙给跑了,不过他身受重伤,铁定跑不远。”
王爷?
秦茉陡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王老爷还是王爷?若真是位王爷,岂会跑到这小镇边缘?
一人淡淡发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余下四五人同时应声。
来不及挪动棕衣人,也没细想那王爷的嗓音为何有些熟悉,秦茉慌忙将木匣丢入更深的灌木丛内,加快脚步奔回“山洞”处,试图尽己所能唤醒容非,好一同脱身,然而那家伙半点儿也不动。
秦茉暗自祈求,兴许王爷会因二人以离奇方式制服了刺客而放他们一马,但她和容非私下出来游玩之事,终究瞒不住了。
果然,坡上人根据血迹、地上打斗痕迹、草木折损,推断出刺客已滚落陡坡。
当他们施展轻功滑下时,发现身上带血、腰上扎了针、手脚被缚、闭目昏睡的棕衣人,皆惊得说不出话。
有人提了棕衣人上坡回禀,其余人则循迹而觅,最终于七八丈外找到了容非和秦茉。
秦茉强作镇静坐在一侧,拿着枯枝戳画着地面沙土,见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阔步而来,当即垂首。
“……秦姑娘?”来者异口同声。
秦茉吓了一跳,这、这两人怎会认得她?
她茫然抬头,神色略带窘迫,逆着光,她需要定睛细看,才能看清这二人面目。
他们均身材健硕,肤色黝黑,竟是曾有一段时间常去青梅酒馆用膳的客人!其中一人,便是与调戏魏紫的光头男子决斗于卧仙桥的灰衣青年!
“你们……”秦茉瞠目结舌。
她虽知这两名食客为一伙,也觉他们出身不凡,却万万没想到会跟一位“王爷”连在一起。
“姑娘,别怕,我们没恶意,”一人面带疑惑,“这位……何以躺卧在此?”
秦茉没辙,只好说,自己出来散步,撞见容非,谁知被那棕衣人拉住脚踝;容非与那人扭打滚下山坡,她扶着树干半滑半跑追下来;容非捡了一盒子,发射机关,用钢针射中那棕衣人,自己也被伤了。
“二位的仆侍呢?”那年纪稍长的男子刚开口,被同伴以手肘撞了撞,随即一愣,再观容非衣冠不整,又了然一笑。
秦茉无地自容。
镇上早有她与容非的传闻,此番谎言如此拙劣,说什么散步、偶遇?摆明了就是私会!
至于何以私会到脱了外裳的地步……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两人见容非自始至终纹丝不动,但呼吸平稳,提议先将他带离此地。
秦茉既喜亦忧,颔首应允。
当下一人背起容非,另一人找到机关匣子,飞奔上坡禀报,说已找到弄晕、捆绑刺客的人,是秦家姑娘和那位容公子。
“什么?他们没事吧?”一人低声发问。
秦茉战战兢兢往上走,听了这嗓音,倍觉耳熟,抬目偷瞄一眼,登时愣住。
树下一名青年正好回过头来,他算不上高大,头戴嵌银冠,一身天青色团云纹缎袍,腰悬金镶白玉绦环,浓眉大眼……不正是前些天与她道别的姚师傅吗?
其余人等均着装统一,意味着姚师傅是他们当中身份最特殊之人。
他、他是王爷?!
秦茉疑心自己幻听兼眼花,可对方见了她和容非后流露的关切,分明只有熟人才会有。
强烈的震骇使得她如被巨雷劈中,呆立原地。
片刻后,她尴尬而笑,盈盈一福:“民女见过王爷。”
姚师傅先是一怔:“姑娘……知道了?”他以审问目光掠向两名下属,神色颇具威严。
二人无辜对望,秦茉解释道:“我……民女方才无意间听到诸位对答,此前不识王爷大驾光临长宁镇,多有得罪,还望宽恕。”
她一旦发觉此人地位非凡,立即明白,以其年纪、气度,应是今上的二皇子越王。先前听闻越王无意参与朝中争斗,向往人伦,酷爱自由,因而时常微服私访,编书造册。
只是秦茉胆子再大、再异想天开,也无法想象,尊贵的越王会摇身一变,成为小镇酒楼的点心师傅,更屡次三番,亲自送点心来问候她和魏紫。
对应这几名护卫,时不时到酒馆用膳,暗中为魏紫抱打不平,甚至私下替她收拾了一群小混混和劫匪……照这么说,前几日那桩来得稀奇的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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