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八次奇妙人生》TXT全集下载_1(2 / 2)

“唉,现在癌症越来越低龄化了……”

“不行咱们也得定期做些筛查……”

“我爸单位有个同事的儿子,比我小两岁,胃疼总是不在意,结果,去年查出胃癌,晚期,查出来之后只活了三个多月,啧啧,他老婆生完孩子还没满月啊……他们家也就这一个儿子,我爸说,他那个同事好像突然间老了十岁,也不爱说话了……唉,那男孩小时候还经常和我一起玩呢!人生无常啊……”

言者叹息,听者沉默,即使是每次见面都保持十分快乐心态的女同学,也无法面对这个沉重的话题还能轻快得起来。

李如洗觉得心里好像压了一块石头,她胃也不算很好,有时隐隐作痛,或许,最近去查查?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生根,盘踞下来,起初轻轻的,却有无形的丝盘旋而出,占据了她大部分注意力,连接下来的聊天、聚餐、男同学提议的小活动都参加得心不在焉。

旁人在耳边的欢笑声总令她隐隐有一种疏离感,仿佛隔了很远的地方。连一直不对付的那个女同学特意过来向她炫耀和挑衅,她都带着礼貌的微笑淡淡地回应。

“你这是怎么了?”和她关系最好的章洁轻轻推她胳膊,“这不像你啊!你的战斗力哪去了?以往不是每次都要以让她哑口无言告终吗?”

这倒是真的。

李如洗笑了,但笑容依旧算不上欢畅,悄声跟她说:“可能年纪大了吧?今天被宋娴她们一说,我就总是觉得自己胃也不好,得去查查幽门螺旋杆菌……前一阵子我晚上总有点饿得疼的感觉,明明不饿也会这样……打电话问我爸,我爸说疑似十二指肠溃疡,我就没去医院看,你也知道,挂号什么的太烦人了,再做做检查说不定一天就耗进去了,我哪有这么多时间……就自己买了点奥美拉唑吃了……”

章洁也笑了:“女勇士也有怕死的时候啊!……别瞎担心,你能有什么事?不过去看看也好,虽说你爸是医生,毕竟相隔千里,也没法做检查,只能听你说说。”

李如洗点头。

她觉得好友说得虽然合理又熨帖,却并没有说到她心上。

毕竟隔了一层,不明白她的担心。

她希望能听到她说:胃疼的多了,胃癌能有几个,你的毛病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胃炎啊,溃疡啊,回去要好好注意了,饮食休息要规律……

这么想着,她更加觉得自己寝食难安,立刻拿出手机,预约挂号。

第三章医院检查

李如洗周一挂上了号,她就请了半天假,等周一送完孩子上学,她自己去了预约好的三甲医院,这是这个都市诸多三甲医院里离自己公司最近的一家。

消毒水的气味,过于明亮的光线,熙熙攘攘的病人坐满了候诊区,尽管有预约,她还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四十多岁的女医生闷着头,用最简洁的话问她病情,态度称不上不好,但透着疲惫和冷漠,只有在她的描述非常具体,用词相当准确时,才微微带着惊讶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态度和缓了一些。

“今天吃早饭了吗?”女医生问。

李如洗早想到要做些检查,特意早上没吃早饭,“没吃。”回答得底气十足。

女医生点点头,想了想,说:“不要钡餐了,直接做胃镜吧。”又问她:“做胃镜至少要前八个小时不能进餐,你昨晚熬夜了吗?吃宵夜了吗?”

李如洗微笑摇头:“没有,没有,大夫放心吧。”

女医生满意地点点头,给她开单子,让她去采血、缴费和做检查。

采血、缴费和做检查又是一一要等,又将近两小时过去了,眼看快十一点了,才终于轮到她。

还算幸运的,很多人今天要先预约,明天才能做。

这还要归功于她不吃早饭的先见之明。

李如洗受不了清醒着被一根管子插进胃部,强烈要求做的无痛胃镜,无痛胃镜需要静脉麻醉,签完知情书,她进了内镜室,里面有两个女医生,还有不少设备,一个女医生给她喝一小瓶不知道什么药水,感觉颇为难喝。

喝完之后喉咙麻木,吞咽口水都困难。

这时候女医生示意她躺下,给她插鼻管,嘴里也要塞一个漏斗状的东西。

一边问她:“你怎么一个人来啊,怎么没人陪你?”

李如洗怔了怔,笑容便有点挂不住。

陈琢理……她根本就没告诉他。

也不想他因为要陪她而去请假。

更不想听到他嘲笑她杞人忧天。

她好像已经很久都对他没什么期待了……

举目四顾,似乎是有点凄凉。

无论是在她之前做的病人,还是等着将要做的,几乎都是有亲友相陪的,没有谁像她这样,自己孤零零来,形单影只……

她嘴里塞着东西,勉强挤出个笑容,含糊道:“我……寄几也……可以。”

看在女医生眼里,不知道显得多么强颜欢笑,多么可怜。

麻醉师这时进来了,是男的,人高马大,穿着绿色手术服。

麻醉针刚刚推进去,李如洗就失去了意识。

她好像做了很多很多梦,有的很美好,有的很焦虑,梦里她不知道是在让谁别走,又或者失去了什么,一直在寻找。

醒来好像是被谁强行弄醒的,被从梦里拉出来,浑身疼痛,好像散了架一样,嗓子喑哑得说不出话来,头疼,眼睛被阳光刺痛。

把她从梦里拉出来的,大概就是阳光吧。

她眯着眼睛,看到不远处的护士。

护士微笑着,说:“你醒了?这里是苏醒室。你还要卧床一小时,两小时内不能开车,有没有家属能来照顾你接你的?”声音在医护人员中罕见的温柔,带着同情的味道。

李如洗眼前掠过陈琢理英俊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想打电话叫他来,她有点费劲地摇了摇头,说话时发现自己声音很低弱,尽管她已经很用力了:“……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躺会再走吧。”

这一次,同情已经公然到达护士的眼底,她几乎是柔声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吐吗?一个小时后才能喝水。”

李如洗给她挤出一个微笑,“好……谢谢你。”

温柔的护士交代她“有事就叫我”,就暂时离开了。

李如洗注视着窗外的阳光,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隐隐听到蝉噪,阳光在叶子上泛着金光。

中午了,医生护士也该吃饭了。

她想。

这个时候,噗噗在干嘛?在幼儿园吃饭?下个月就要离开幼儿园了,九月就要进入小学了,七八月还要去上个学前班……

陈琢理在干嘛?中午他在食堂吃,法院最近又有新去的女实习生了吧,年轻,懵懂,会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看英俊的前辈,跟闺蜜发微信:“我实习的法院有个法官好年轻啊,帅呆了啊啊啊……”等到某个时候发现前辈还弹得一手好琴,唱歌动听,篮球打得也帅,就总有不那么坚定的姑娘想去飞蛾扑火。

陈琢理呢?他出轨倒是不会出轨的,但是李如洗知道,他享受这种感觉,被年轻的姑娘们簇拥和爱慕。

还有父母,他们又在干嘛?最近出去旅行了吗?哦,对,刚从海南回来,大概早上携手去家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菜,回家妈妈做菜,爸爸在帮忙,然后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讨论露台上的花和最近的新闻,还有老同事老同学老朋友的近况……他们若是知道心爱的独生女儿此刻单独在这里等待麻醉过去,又会说什么?

李如洗闭上眼睛,微微扬起嘴角,这是一个防御力很高的笑容,曾经支持她度过很多次自觉艰难的时刻。

不过是自己来做个胃镜,有什么好矫情的?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麻醉的效力过去,胃部的刺痛感慢慢清晰起来,不算太严重,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李如洗紧闭双目,皱着眉,默默忍受。

突然想起不能皱眉,她额头上已经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细纹了。

她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防御性微笑也维持不住了,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护士吃完饭回来了,轻快地问她:“觉得怎么样?”

李如洗说:“有点胃疼。”

护士说:“这是正常的,这几天可能都会有点刺痛感,有的人还会呕吐。”微笑着说这样的话,让人觉得她似乎很乐见此事。

李如洗再度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烦躁,道:“护士,我的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护士去看了下资料,抬头道:“给您取了一小块做活检,病理科要两天才能出来结果。你后天来取吧。”

活检。

为什么要做活检?

李如洗心里一沉。

也就是说,她的情况真的不是很乐观吧?

两个小时之后,她自己开车,离开了医院,去了公司。

她想再去找医生问问为什么要做活检,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消化内科门口,又转身走了出来。

大概是情怯吧。

第四章结果

李如洗不知道自己这两天是怎么过的。

她上班恍惚,一有时间就百度“胃镜”、“活检”,心烦意乱,对噗噗都没什么耐心,更别说陈琢理了。

就连心爱的庭院中怒放的花儿们,都没什么心思浇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了第三天。

她一早送完孩子就急急去了医院,坐到了消化内科的候诊区。

因为是拿结果,倒也不需要等,直接就能进去。

还是上回那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不耐烦,神色平静,甚至有点郑重。

只是看到女医生的神色,李如洗身上就竖起了无形的刺,她也平静下来,好似一个要踏上战场的将军,踏着平稳的步伐走了进去,坐下来。

抬起头,她们目光相触。

“你没有家属陪你来吗?”女医生皱起眉头。

本来只是猜测,现在,石头彻底落了下来。

心脏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压下的巨石怦然砸扁了。

血肉模糊。

喘不上气来。

而李如洗发现自己这一刻表现得竟是异常的平静,她微微一笑,声音轻柔:“没有,大夫,您就直接跟我说吧,我父母远在千里之外,年纪也大了,有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离婚了,孩子还小,您只能跟我说……”

女医生皱着眉头,又给她开了一系列的检查。

超声胃镜,加强CT……李如洗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去排队做完的。腿是麻木的,身体是麻木的,脑子是麻木的,连嘴唇、声带都是麻木的。

机械地听着检查的大夫的吩咐,站到哪里或是躺下……

下午才出结果,中午她无心吃饭,自己坐在医院中庭室内花园的座椅上,买了一罐旁边小卖部的咖啡,看着头顶上透过玻璃过于炽热却模糊不清的阳光。

这会儿天已经太热了,大家都争抢遮阳伞下的位置,像她坐的边上无遮拦的石头凳已经没人想坐,实在太晒了。

可她浑身发冷,觉得四肢冻得僵硬,这阳光此刻最适合她不过。

她闭上眼睛,想要祈祷,虽然不知道向谁祈祷……

无论哪位神祇,能不能帮帮我?我知道我不够好,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告诉我,我所担忧的只是杞人忧天……很快就会雨过天晴……医生会告诉我没事,或者哪怕就是胃溃疡,哪怕是比较严重的胃病……

我的孩子还小,求求你了。

求求你了。

……

她不知道自己该向哪位神祇祈求,可脑子里却反复回荡着自己卑微的恳求的声音。

靠着这罐咖啡和阳光,她撑到了下午三点,周围来来回回的病人经过不知多少,偶尔有人朝她投来一眼,但大多数都是急急匆匆忙着自己的事,紧张、焦虑、疲惫、悲伤,弥漫在这个密闭的大楼空间中,不时还可以看到有人在抹着眼泪。

每个人都在痛着自己的痛,而其余人则在庆幸这痛暂时还没有痛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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