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来,我干爸爸说他不要离开这里,你不要挖他走!好不好!”
“莫斐,我不是在跟你讲条件,再说一次,过来。”
“不要,你不答应我就不过去!”
男孩丝毫不肯妥协,莫总什么也不说地沉着脸靠过去,男孩此刻倒是立即松开了树,但没让莫总抓住,绕着树拔腿就跑,灵活得莫总硬是没抓到他,结果他自己脚下一拌,一个跟头栽下去,下巴磕在一块鸡蛋大的碎石头上,下巴被石头的轮廓磕得血直往外涌。
这会儿男孩倒是不哭了,可是下巴上的血他想抹又不敢抹,莫总站着不动,严声地命令。
“过来。”
“唉呀,莫总!他这都受伤了,斐斐,快过来!”
旁边的助理连忙扑过来,比莫总显得更像男孩的父亲,焦急地挤上去,却被莫总手一拦住,他想去又不敢去地僵住不动。
男孩倔强地哼了一声,回头任着眼泪满脸,憋着一声不吭,两只小手把被工人们刨开的土往回盖,下巴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混着眼泪掉进土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不要挖他,他要住在这里,他虽然是一棵树,你们就可以随便决定他要在哪里吗?你们都没有问问他要不要跟你们走!你们以为树就没有想法——”
“莫斐!”莫总沉声喊了一声,男孩抬眼朝他望来,他终于软下语气,“好了,不挖了。”
莫总上前把男孩一把捞起来,一手压住男孩挣扎的四肢,另一只手拉出他外套下雪白的衬衣捂住了男孩的下巴,转身边走边对助理吩咐。
“让他们先停工,联系开发的公司,和他们的负责人约个时间。”
“是,莫总,您小心脚下。”
展之行看着莫总雷厉风行地抱着男孩从他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倒是他怀里的男孩突然止住了吵闹。
“爸爸,等等等等。”
莫总停下来,和男孩一起转向了展之行,男孩稚气的声音却稳着老成的语气对展之行说。
“叔叔,谢谢你带我来找爸爸,我叫莫斐,叔叔叫什么?”
“展之行,不用谢。”
“那展叔叔再见。”
莫总终于正眼对上展之行的视线,同样说了一声,“莫风,多谢。”
展之行嚼着莫风这个名字觉得在哪儿听过,道完谢的莫总已经再次转身走了,他不觉看着莫风的背影,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就像见到了幼儿园的老师,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展展,不许当着你老公的面想别的男人!”
方齐又冷不防地冒出一句,却没打断展之行的思路,展之行给了他一瞥,然后问他。
“莫风这个名字,是不是在哪儿才听过?”
方齐不答,往展之行正面一站,抬手把额前的头发都撩到了脑后,凹出一个头发很柔顺的造型,挑起眼角对着展之行说:“他有我帅吗?”
“没有!”展之行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一巴掌捂住方齐的脸,和他错身往树下走过去。
莫风的助理大概和工人那边商量完毕,这会儿人已经都拿着工具走了,接着转身走向展之行,先是轻轻地鞠了一躬,然后满怀诚意地微笑道。
“展先生,您好,敝姓李,为表示您对我家公子的照顾,这是一点谢意。”
展之行震惊这位助理耳听八方的能力,低头看了一眼递到他面前的信封,薄薄地一层,应该不是现金。
他拒绝道:“不必了,谁看到小朋友在工地这种地方都不会放任不管的。”
“那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请您随时联系我。”
名片展之行不好拒绝,收下来,助理立即又马不停蹄地小跑去追已经走得老远的莫风,展之行觉得这个助理周道得简直能拿诺贝尔奖。
“展先生,你老公在这儿!”方齐把展之行追着助理看去的脸转回来对着自己,无理取闹地说,“你要看,就看我啊!”
“行了,别闹。”
展之行掰开方齐夹着他脸的双手,走到了树下,刚被挖开的泥又草草地盖了回去,有些没盖住的树根露出来,仍然充满了生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出来树的生机是假的,他甚至怀疑他之前看到的枯树才幻象。
他绕着树干走了一圈,没有发现白兔翁的踪迹,心想白兔翁这是对他们失望了,不想见他们了?那雪鸦的消息他要上哪儿去找?
展之行想到这里下意识把视线转向方齐,方齐正弯着腰,脸快埋到土里,手伸进树根的洞里,过了片刻掏出来一块什么东西,凑过来给他看。
“展展,你看,这是白兔翁的神像,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管过它了。”
方齐手里竖着一个筷子高的石像,面目已经风化得看不出轮廓,只能大概看出是个‘人形’,表面上一层厚厚的青苔,像是在水里泡了几个年,扣都扣不下来。
“这个是白兔翁的真身?”
展之行好奇地问,方齐甩了甩石像上的水气,没起到什么作用,他放弃地收起来,再才回答展之行的问题。
“白兔翁是精怪,没有真身,石像被人供奉,他能从中得到信力,信力呢就相当于游戏里的Buff,是加成用的,Buff有时能够救命,却不能够续命。”
“有回血Buff。”
展之行一本正经地反驳方齐,方齐斜眼朝他的视线对上来,两秒后化成了‘你说的都对的’妥协,然后随手将石像一揣。
“你说得没错,那个老妖怪肯定躲起来给自己回血了,把这带回去,他肯定会主动找上门来的,放心吧!”
方齐说完,贴到展之行面前,把声音压到暧昧的分贝,说道:“展展,你别忘了,我们的蜜月还没结束!”
此时天气暗下来,夕阳映红了整座城市,工地里的声音也消失了大半,展之行最后回忘了树一眼,树叶被风吹得沙沙直响,掉落一地的落叶,他转着踩着夕阳,和方齐一起走出去。
山里没有城市里不眠的灯光,星空变得清晰起来,展之行背靠着阳台,烟夹在指尖,双手撑着栏杆,头仰出去望着屋顶的星空。
他觉得自己认认真真的活了快三十年,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活得如此的浑噩不清,就像一条在鱼缸里活了一辈子的鱼,从来没有弄清楚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好像活着就不错了。
他的人生,好像不知不觉就变得毫无意义的蹉跎度日,他还记得小时候他想当飞行员,可是才上二年级眼睛就近视了。后来遇到了方齐,他想和方齐白首齐行,可是还没真正的开始,方齐就不见了。
现在,他好像没有特别想实现的事,之前和苏京程决定结婚是因为凑合,最后方齐领证也不过碰巧。
如果他过去的人生中,所以的不如意都是因为运气不好,那如果他找到了雪鸦,找回了运气,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如他的愿?他是不是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突然,他感觉手指上一烫,抬起夹烟的手,看到无名指上的白玉戒指,突然想起了那只如同幻觉出现的白猫。
不要去追究过去的事,不然你和方齐的缘分就尽了!
“展展,我要吹头发!”
展之行被方齐突然的话打断了思路,烟凑到嘴边才发现烟已经烧灭了,他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进屋就看到刚洗完澡的方齐拿着毛巾坐在床头擦头发,见他走近,忽地裂嘴一笑。
他恍然想起以前,那时方齐一个住,他偶尔会找理由跑方齐家留宿,每回方齐洗完澡就用毛巾盖着头凑到他面前,撒娇一样地蹭着他边笑边说。
“展展,你帮我吹头发好不好?”
“展展,全校的人都不知道你这么好!”
“这么好的展之行是我一个人的,等以后我们能结婚的时候,我们就去结婚好不好?不能结也没事,反正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原来方齐那时也说过一辈子!
展之行接起吹风机,站到方齐面前,有些分不清楚回忆和现实,他替方齐吹着头发,吹着就俯下身去,嘴贴到方齐唇上。
“方齐,如果说这一次,我们也走不到结局,会怎么样?”
方齐直接搂住展之行的腰,把人拉到他腿上坐下,这暧昧的姿势他却难得的严声厉词。
“展之行,你到底是对什么没有信心?就算是你想始乱终弃,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展之行蓦地一声笑,抬起方齐的脸,沉声回道,“方齐,不是我没信心,而是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信心,你告诉我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我是不是忘了十年前的什么事?”
“展展?”
“不说是吗?”
展之行这回又笑了一声,只是这刚刚笑得完全不同,方齐不自觉心里一颤,展之行已经把他推到在床,骑到他身上,扯开了他穿得不怎么稳的浴衣,一口对着他的脖子啃下来,强硬的架势像是打算霸王硬上弓。
一番不可描述,方齐在展之行手里立起来,展之行斜着嘴角望着他,手往后移。
“展展,我在下面能让你对我们的未来有点信心吗?”
“不能,不过能让我开心。”
“好!不过我第一次,你温柔一点!”
“放心,我不是第一次。”
方齐觉得展之行这话他听来有点难受,妥协地四肢往床上一瘫,仿佛要去赴死一般地说:“来!我愿为爱献身!”
展之行不禁被方齐要英勇就义的样子逗笑,他低下身,吻在方齐唇边,放缓了声调,“别紧张,不会痛的!”
“痛!痛!”
展之行还没开始,就听到了喊痛声,不过不是方齐的声音,接着身后砰的一声。他狠狠地跳了下眉头,回头看去,发现白兔翁的石像从茶几掉到了地上,而白兔翁摔在石像下面,旁边蹲着一只粉红的兔子,拨着石像。
展之行心里念起佛经,终于忍下了揍人的冲动,松开方齐,把被他揉乱的浴衣盖回去再才起身。
石像上的青苔已经被洗干净,展之行虽然他没有看见方齐洗,但他们回来方齐在浴室呆了两个多小时,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弄干净的。
他想着看了眼已经穿好衣服的方齐,方齐同样一脸怒火冲天的样子,走过来把白兔翁直接拎起来。
“你为什么总坏老子的好事!”
“有奇淫者,必有奇祸。”
“胡说八道,老子合情合理合法!”
白兔翁被方齐扔到茶几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端正地盘腿坐着,把气氛一下子拉到了严肃上。
“我是来和你们说再见的,我等的人他终于回来了。”
白兔翁突然不本仙了,方齐有点不适应,顿了一下才问道:“谁?什么时候回来的?”
然而,白兔翁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接着往下说:“雪鸦就和莫风在一起,很久之前我见过他们一次,听他们说起过方齐,说了什么没注意,我只知道这些。”
“等等,莫风?今天下午那个孩子的父亲?”
展之行插问了一句,这巧合太巧,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似的。
不过白兔翁同样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仿佛根本听不见他们说话,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谢谢,我会信守我的承诺,愿你们能够如愿以偿。”
“喂——”
方齐只叫了一声,白兔翁的身影就如被风吹散的细沙一样消失,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他连忙去捡地上的石像,可他的手指轻轻一碰,石像就和白兔翁一样碎成了粉末,唯一证明白兔翁存在过的,只有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粉兔子。
展之行忍不住把兔子拎起来抱住,可是兔子挣开他的手,又跳回到地上,继续刚刚的动作,蹲在只剩一堆灰尘的‘石像’边上。
“方齐,它这是消失了吗?”
“它本由天地的灵气所生,现在不过回归了而已。”
展之行望着白兔翁消失的茶几,然后站起来说:“我去阳台抽会儿烟。”
“我陪你。”
于是,两人一起走到阳台,展之行先点了一根烟,倒立地竖在那天白兔翁从阳台爬上来的位置,然后再点了一跟递给方齐,最后点了自己的,并没急着抽,而是和方齐一起把烟举起来对着天空。
他说道:“一路走好!”
作者有话要说:展展最后一次当攻的机会错过了~~感谢大家支持~手残的作者已经尽力了~只码了这么多~以后会坚持日更三千,求不天使们继续临幸~~
第28章28只小妖怪
#28对不起
清早的晨光从湖面反射了一遍,透过阳台落在展之行的手边,昨晚他和方齐抽烟,抽到后面觉得没味,开了瓶酒,你一句‘傻子’,我一句‘混蛋’的喝光了一整瓶,然后倒头就睡,偌大的圆床各占一半,谁也没有乱性,因为都没醉。
不过没醉和宿醉没关系,展之行醒来第一感觉就是头疼,然后是压得他快喘不过气的重量。他狠狠地掀开手脚都搭在他身上的方齐下床,去洗了一个热水澡,终于感觉脑袋没那么重了。
他擦着头发出浴室出来,发现昨天晚上怎么也不肯离开那堆石像灰的兔子不见了,连被方齐装进玻璃瓶里的石像灰也没了。他没去找兔子和石像灰去哪儿,随便地坐下来,放开擦头发的毛巾,叫了一份早餐,然后习惯性地拿手机刷新闻。
他从财经看到了时事,然后被一则新闻定住了眼。
——景宝山千年古树一夜枯死,原因成谜。
这类不可思议的事件比海对岸的总统大选受关注得多,新闻才发出来一个多小时就有了上万条评论。
展之行一番刷下来,像是看了数本悬疑奇幻小说,什么千古奇冤,惹怒神灵,开发商强拆转移视线,甚至杀人藏尸都有,但是没有一个靠谱的。他刨开了这些没用的,只看那些好奇的网友去现场拍的照片,并不多,但几张已经足够他看清楚,那确实是那棵白兔翁不愿离开的树,只是现在没有了茂盛的幻象,只剩下一个枯树干,和他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方齐,方齐!”
展之行叫了两声,床上的人没有反应,他走近过去,结果刚靠近,还没出声就被方齐一拽,摔在了床上,接着方齐往他身上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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