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TXT全集下载_32(2 / 2)

京华子午 樱桃糕 4795 字 2023-09-05

gu903();崔熠:“……”

周祈禁不住眯眼笑起来。

唐伯领着罗启、霍英端着托盘进来:“吃饭啦,吃饭啦!”

胐胐伸个懒腰,从周祈腿上爬下来。周祈也得以活动活动被压麻的腿,又去洗手,帮着摆饭。

“崔少尹、周将军尝尝这樱桃饆饠。”唐伯热情相让,并亲自拿一双竹箸给周祈夹了一个。

唐伯的饆饠比外面饆饠店的做得要小巧,薄薄的皮子,煎得焦黄,周祈不怕烫地咬一口,露出里面红艳艳的樱桃馅儿,啊,甜!香!这馅子不像饆饠店里的一样一味只求碎求细,反而有些半块半块的樱桃,让人咬着很舒爽,也不像外面的那么甜,更多些樱桃本有的鲜甜气。

“好吃!”周祈又咬一口。

唐伯又许下:“夏用樱桃秋用蟹,等秋天蟹子肥了,崔少尹和周将军来吃螃蟹饆饠,配着菊花酒,那才够味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饆饠(biluo):有各种说法,有说是八宝饭或者手抓饭的,有说是一种粗大带馅儿面食的,我们采用后者——想象中,类似长形馅饼。饆饠做法多样,可荤可素。

第96章端午佳节

不两日就是端午。周祈本以为今年的端午又是大太阳挂着,在曲江畔巡视半日得晒得满脸冒油呢,却想不到半夜隐隐听到几声雷响,晨间起来,便见飘起了雨丝。

周祈举着伞出去寻摸吃的,还未开门,便看见门缝里夹着的字条:“有新粽咸蛋,过来吃。”没称呼,没落款,字比平时飘逸一些,略略勾连。

周祈去敲谢家的门。

罗启给她开门,胐胐只坐在廊下迎她,谢庸见她进来,从书案旁起身,“洗手吃饭吧。”

周祈恍然觉得自己是从外面归来的郎君,谢少卿自然就是掌主中馈的娘子——又美貌又贤惠那种。

谢家人也确实不拿她当外人,摆上的晨间饭食很是家常,几盘米粽,一盘青壳鸭蛋,一盘拌芹菜,一盘拌菠菜,还有两样咸菜,喝的是粟米粥,不分主仆客人,一块吃饭。

唐伯指给周祈,哪盘粽子是红枣的,哪盘是蜜枣的,哪盘是红豆馅儿的,哪盘是栗蓉的。

周祈爱吃甜,对各种粽子都喜欢,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先吃什么好。唐伯的粽子包得不算很大,可她也万万吃不了四个。

要不红豆沙?栗蓉也可。

谢庸默默地另取了一副竹箸,把自己刚剥开的红豆粽夹开,把豆馅儿稍多的一半儿置于碟中靠周祈的一边儿,又将自己的碟子往周祈那边推一推。

周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馋嘛,是吧……周祈夹过来,笑着道声谢。

谢庸看她一眼,也翘起嘴角,“还吃哪一个?”

“栗蓉的吧。”

谢庸点头。

唐伯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却又不好笑得明显——周将军到底是女郎,怕她脸皮儿薄。大郎这般榆木疙瘩的样子,原来也会疼小娘子……

罗启和霍英对个彼此都懂的眼神儿。

周祈得谢美人儿照顾,几种粽子都尝了一遍,周祈觉得还是豆馅儿的最好,细腻,香甜!

唐伯笑道:“听说南边儿人吃咸粽,里面放鸭蛋黄、放腊肉,我琢磨着兴许也好吃,我们明年也包一些。”

周祈点头附和道:“定然好吃。”

唐伯又让周祈尝一尝自己腌的咸鸭蛋。

周祈拿一个,敲开大头,还未用竹箸去抠,黄中带红的蛋油儿已经冒了出来,周祈赶忙连白带黄儿挖了一箸子。

精通厨艺的人,果然做什么都好吃。唐伯腌的咸蛋蛋白软,又不很咸,蛋黄儿香、细致、油儿多,比赵家粥铺子的还要强一些。

咸蛋与粟米粥是绝配,周祈一边吃咸蛋,一边喝粥。

“不爱吃蛋白便放着吧。”谢庸轻声道。

“唐伯腌的不一样,蛋白也好吃。”周祈眯眼笑道。

唐伯笑道:“周将军爱吃咸蛋黄儿,那回头我们做几样儿蛋黄菜吃。把鱼肉用油煎了,再另起锅,蛋黄儿摁碎炒到起沙,把之前煎好的放进去,这么一拌一滚就行了。不用鱼,用虾、用鸡肉都好,若是爱吃素,就用茄子、芋头、豆腐之类。”

一听就好吃,周祈笑着道好。

罗启则看向周祈的鸭蛋壳,想着若不是自己三人在这里,阿郎会不会与周将军分食鸭蛋。男人啊,哪怕是阿郎这样肃然的,一旦肉麻起来,啧啧……

一起吃过朝食,周祈、谢庸便一起出门儿去曲江——其实谢庸可以晚去,他是去赴午宴的。今上还年轻一些的时候,每年端午曲江边儿百舸争渡,都带着朝臣们去江边观舟,看完自然有大宴,如今百舸争渡还有,宴也有,皇帝却极少去了,多数时候只让几个大王代去。

因下雨,周祈蹭了谢庸的车,自己的马拴在车辕上。

坐在车里,周祈与谢庸胡扯,说起端午节种种传说。

端午从来称“恶日”,故而这一天要门悬艾草、身佩长命缕和艾符、饮雄黄酒以辟邪驱恶。又有传说,五月五日出生的孩子会害死父母。周祈说的不是什么父母将五月五日出生之子抛弃,结果孩子是大孝子之类教化故事,她说的是水鬼拿替身儿。

“据说端午这一日多有水鬼出来寻替身儿。它潜在水边儿,若有那八字不好气运不旺的涉水,它便拉住其腿脚,使其不得动弹,即便那人会水,多也不得救。”

“但这世间总有格外胆子大又不信邪的人。说有一个人,听说某一条沟渠每年都会淹死人,一晚,他喝了酒来到这水边儿,扯开嗓子开骂,”周祈学着粗汉的声调,“‘那水鬼,你出来!你个脸都泡浮囔的货色!只会躲在水底吓人,你出来与某干一场!’”

“那水面平平静静的,没有半点动静。粗汉胆气越发壮了,骂骂咧咧个不停。他喝醉之人,到底不谨慎,一时得意,来到水边,哪知一脚踩空,掉在了水里。”

谢庸只含笑看着她。

“汉子会水,奈何被水草缠住了脚,他如何也蹬不开,便曲身去解。他脚下成团的水草浮开,露出一张苍白白的脸来。那脸对他一笑,说道:”周祈微垂着头,略凑近谢庸,诡异阴森一笑,“‘你看我的脸泡浮囔了吗?’”

谢庸抿嘴。

周祈哈哈大笑。

谢庸手指微动,到底只是攥上,也笑了。

待周祈笑完,谢庸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剑递给她。

周祈诧异,接过来看,这把剑不过一尺多点儿长,刀柄花纹古朴,像是个老东西,蟒皮剑鞘却极新,应该是新配的。周祈拔开,剑身寒光闪动,带着些宝刃特有的肃杀气,“好剑!什么来历?”

“不晓得来历,在东市遇见的,觉得你会喜欢。”谢庸微笑道。

他一向爱逛的是书肆,哪会随意“遇见”,自是专门备下的礼物。

“其实我不大——”周祈抬眼,对上谢庸的目光。谢庸虽还微笑着,眼中却带着一点伤心,甚至还有一点委屈巴巴,周祈心头一紧,这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那就多谢谢少卿啦!”

谢庸眼角儿又翘起。

周祈有些悻悻,谢少卿真是好本事,还学会撒娇耍赖了……

谢庸越发笑了。

周祈目光避开他的脸,看向剑柄上拴着的五色丝缕,在心里嘲笑他,人家旁的郎君送小娘子都是送串了金玉的长命缕,我们谢少卿送拴着剑的……

到了曲江,周祈穿蓑戴笠,自去与她的人会合,谢庸则去曲江亭略坐一坐,过会子再去芙蓉园。

与往年端午节比,今年的曲江边儿简直可算萧索。虽然脚下泥泞走得艰难一些,但人少,周祈巡视起来倒比往年轻松。尤其午时舟船竞渡之后,官员们自去参加大宴了,出来玩的百姓则不少都早早回去了,周祈还能得空儿歇歇脚,喝碗饮子。

大宴没有皇帝参加,散得也快,刚过未正,朝臣们便走出芙蓉园各自上马上车。

周祈在芙蓉园门口不远处,一眼看见谢少卿,谢庸对她一笑,接着微侧着头,听李相公和王寺卿说话。把两位老叟送上车,看他们走了,谢庸又看一眼那边不知道与两个禁军将军在说什么的周祈,收伞登车。

上了车,撩开车窗纱帘往外看,阿祈张着嘴,笑得很是肆意,旁边两个将军满脸无奈,谢庸笑了。

这些朝中朱紫大臣散了,江边越显冷清。周祈带着自己的人骑马围着曲江边又绕一圈,巡至曲江亭时,目光扫过一辆眼熟的马车,转眼去找,亭子里却只有罗启。罗启笑着对周祈挥挥手,周祈亦对他挥下手,没有停留,接着沿路巡视过去。都转一遍,已经是申时了,周祈挥手,让兄弟们都散了。

周祈骑马走回曲江亭。

罗启笑道:“阿郎在江上钓鱼呢。”

周祈“哈”一声,扭头,一叶乌篷小船漂在江边不远处,船上有个与自己一样披蓑戴笠的正在垂钓。

周祈也把马拴在亭下,笑着往江边走去。

“敢问可有巨口细鳞花背鲈鱼卖?”周祈喊。

“没有,只有两条巴掌大的小鲫鱼。”谢庸回道。

周祈笑起来,谢少卿鱼运不佳啊。

艄公把船慢慢摇到岸边接上周祈,又慢慢摇回江中去。

周祈也与艄公借了个杆子,把饵甩出去,坐在谢庸身边一起钓鱼。

周祈刚才还笑话谢庸,却不知自己鱼运更差,反倒是谢庸时候不大钓上一条二三尺长的厚鱼来。

谢庸笑道:“够给你晚间做蛋黄儿鱼的了。”

周祈看看那条拍打尾巴的大鱼,点点头。

“阿祈,若有一日不做官了,我们在这山水间当个打鱼人也挺好。我钓了鱼,晚间给你做,你想吃什么口味,便做什么口味,蒸的、炖的、片鱼脍、做鱼丸……”

周祈扭头看他。

谢庸对她一笑。

周祈强移开眼睛,看向江面儿。突然她手中一沉:“咬勾儿了,咬勾儿了!”

第97章溺亡商人

周祈咋呼得热闹,却只钓上一条两寸长的小鲫鱼来。她摇摇头,把鱼摘下来又扔回了水里,“看来今日鱼运着实不佳,或者是我与曲水八字不合,改日我们叫上小崔一起去渭水边儿钓鱼,广运潭那边若不是乱腾腾的,去那边儿也使得。”

对周祈的顾左右而言他,谢庸只是一笑:“好。”

周祈接着胡扯:“其实要说鱼傻鱼肥,还是兴庆宫里的,只是你一个大理寺少卿,去偷钓宫里的鱼……哈哈哈……”

谢庸随着她胡扯:“若因此被御史参奏,我兴许能得个‘鱼少卿’的美名。”

“哪能就让御史知道了?你在龙池中间山林子那儿钓,保管谁也不知道……”

两个人闲聊着,忖度着时辰,收了杆子,艄公慢慢把船摇回岸边儿去。

周祈侧头看一眼谢庸,他戴着斗笠,这样的斜风细雨中,颇有两分落拓散漫之感。对两人之事,他若直来直往求亲或是死缠烂打,周祈也便硬起心肠干脆推拒了,他这样偶尔流露出些情意,又一副“不急,反正岁月还长”的样子,周祈就有些不知该如何了。

周祈正过脸,嘲笑自己,什么不知道该如何,说来说去不过是“不舍得”,不舍得看他那委屈样儿,不舍得真的跟他分割得清清楚楚……

回到开化坊,晚间周祈果真吃上了唐伯做的蛋黄鱼,临走还带走一小坛生的咸蛋。

周祈的嘴巴总带着些老鸦嘴的意思,端午过后不两日,水边儿真出事了,就是周祈和谢庸说起的漕渠广运潭。

广运潭是长安城东漕渠上的一个大湖,往长安运送粮食、盐、茶、丝绸等物的商船大多停泊于此。据说从前玄宗朝的时候,广运潭附近尝泊上百艘大商船,船上悬牌子,写所由来的州郡,又陈列着各地方物特产,广陵的织锦,丹阳的绫缎,宣城的纸笔,豫章的瓷器,南海的玳瑁珍珠应有尽有,引得许多长安人流连,是都城一大热闹盛地。①

如今广运潭虽然没有从前的盛景了,却依旧是个热闹地方,尤其春夏漕运忙的时候,水上总停泊着有二三十艘大商船,又有小渔船、和卖零嘴吃食的小娘子们的盆船点缀其间,岸边行走着游人们、吆喝叫卖的小贩儿们、从船上下来买东西的商人和奴仆们,一派繁荣景象。

出事的便是泊在广运潭上一艘茶船的主人,叫章端吉的。京兆府先是接到其失踪报案,尚不及派人去查,又来说是溺亡,既是人命案,崔熠便让人去叫谢庸、周祈一同去看看。

谢庸、崔熠、周祈、吴怀仁等到时,这章端吉的尸体已经被从水里捞出,又小殓过了,停放在商船的正舱内。

周祈看一眼自称是章端吉侄子叫章敏中的:“这样非病老而死之人,官府的人未曾验过不许动,郎君不知道吗?你们这样装殓收拾了,若令叔系为人所杀,多少证据都被你们装殓没了。”

章敏中二十四五岁年纪,一张斯文俊秀的脸,不像个商家子弟,倒有两分像个读书人,此时其俊面泛红,想来是没想到会被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官训斥了。

旁边一个团团脸的管家赶忙上前解释,“实在是敝主人捞出来时样子不好,才紧着装殓的。”

管家又紧着用托盘端出几个荷包来:“这样大热天,贵人们从城中过来,着实辛苦。这点茶钱请左右收下。”

这是以为自己几个人是来打秋风的?周祈看他一眼,把管家看得讪讪地缩回手去,周祈走到那尸首旁。

周祈有点理解他们为何小殓收拾了,这章端吉确实“样子不好”,右颧骨处血肉模糊,下唇没有了,嘴边、鼻孔挂着刚才吴怀仁摁其胸腹摁出的白色细密泡沫。

吴怀仁解开尸首殓衣查看,他的上身倒还好,并没有什么血肉模糊之处,微胖的身子,皮肤泡得有些皱,看不出什么伤痕来。吴怀仁又解其下裳,周祈皱一下脸,这章端吉的那·话·儿已是没有了,其大腿根内侧、腹部下方亦一片血肉模糊,再往下,其左小腿肚、左脚大趾亦有血肉破损处。

初查毕,屏退章家主仆,吴怀仁禀道:“章端吉,大约四十五岁上下,血坠浅淡,翻动尸体摁压胸腹,口唇有白色细密泡沫,初步断定此人系溺水而亡,大约亡故于昨晚亥时至子时。”

“此人右颊颧骨处,下唇,阴·部及周围,左小腿肚、左脚趾等处有伤痕,据其痕迹看,不像人为,倒像是鱼啃的,周身未见其它人为致死伤痕。另,其手上、指甲内未见泥沙等物,不知是不是被清洗掉了。”

“溺亡之人,其两臂两腿未见鸡皮样肌肤……”谢庸微皱眉,“如今虽然天气热了,但晚间河水还是凉……”

吴怀仁点头:“少卿所言极是,按说是该有鸡皮样肌肤的。”

“还有这——”谢庸看一眼周祈,没往下说,“我们去找章家人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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