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叶之说:“我也不明白明明没事你为什么还要追问。”
书辞皱起眉头:“你在骗谁?骗我还是骗自己?”
游叶之不说话,别开了脸,越过他要去拿衣服洗澡。
“游叶之。”书辞喊住他,缓缓道,“我是不是说过,说了很多次,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承担,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
游叶之手握成了拳,脚步停在衣柜前,闭上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他哑着声音说:“不是去医院检查了吗,结果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可你每天晚上的变化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几乎每到那个时候都躲着我。”书辞回头看着他背影,语气不难听出难以压制的怒火,“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不能给你安全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吗?”
不知道是空调开的太低感到冷,还是两个人都僵持着感到冷。谁知道洗个澡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可书辞生气的是游叶之隐瞒着他,一直都在瞒着他,不愿意松口,哪怕他看到他那么痛了也是一直咬着不松口。
他不明白为什么。
就像不明白医院检查结果没事,为什么他心脏还会痛。
游叶之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应该是吧。”
书辞眉头重重一跳:“……什么?”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游叶之伸手拿了衣服,没回头,“不要总是那么强势啊,成熟点吧,书辞。”
那一瞬间犹如一道雷劈下,耳朵瞬间发出嗡鸣,书辞大脑一片空白,游叶之离开很久了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第65章
期末考试已经开始了,程程从书里抬起头,这是看向书辞的第几十眼了,终于忍不住的问:“你又怎么了?”
书辞木愣地看看他:“我很好啊。”
“骗鬼吧。”程程非常了解他,明显不信,“你是一个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你满脸写着四个字:离我远点。”
书辞把脸塞书本里,避开这个话题像模像样的在读书,听得程程脑袋都疼,问他:“你已经连续几天这样了,又跟游叶之吵架了?”
虎子插嘴:“回去跪遥控器啊!”
那晚算吵吗?不算吧,连话都没说几句啊。可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就没看见游叶之了,回到家里时他也不在,晚上的时候十点后才会回来,而那个时候他已经早早回房间了。
这不是跪遥控器就能解决的事情,也不是他死皮赖脸发消息打电话就能解决的。
那天游叶之附和了他的话,最后说的那一句话像是在他心上插了把刀,让他措不及防来不及反应。
——不要总是那么强势啊,成熟点吧。
这是第一次游叶之说他的不是。
书辞闭上眼睛安静的不说话,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原来我是一个那么强势的人吗?强势到游叶之接受不了,忍无可忍说出口的吗?
那还有什么,他没说出口的,自己做得不够好的,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改?
上次因为打架俩人生气书辞还知道向他们求助,而这已经几天了总是一个人闷闷不乐,可见这次并不像上次那么好解决了。
程程不追问,也不知道说什么,虎子有经验,说:“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你这几天了,总有一个人先低头啊。”
怎么低头,他做错了什么,那些话不该问出口吗?那明明是游叶之对他有所隐瞒啊——
他不该生气吗?
可他到底哪里强势哪里不成熟了?!
书辞猛地抬头:“我很强势吗?”
虎子和程程被他问的一脸莫名其妙。
“没有啊!”
“打架的时候是挺强势的。”
书辞喃喃着又问:“我很不成熟吗?”
“没有啊!”
“怎么样算成熟,怎么样算不成熟?”
书辞抱着头哀嚎:“我不知道。”
程程就算没有女朋友,从这两个问题当中也能明白了大概,他想了想,说:“游叶之比你大两岁,心智和经历上来说都是超过你的,这导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做事准则,想法看法解决问题的方法不一样是很正常的事情,别太悲观了。我可能和你同龄吧,我觉得你挺好啊。”
“啧,一个在校大学生一个知名设计师,总有意见不合的地方,好好处理别冲动。”
理是这个理,话是这么说,书辞问:“如果你发现对方有事瞒着你呢?你追问他也不愿意告诉你。”
程程回答:“那要看什么事了,事情严重程度是什么样的。”
书辞说:“我觉得挺严重。”
“不愿意说然后你们俩因为这个生气了?可能是有不能说的理由吧,或者觉得无关紧要没必要告诉你?”
程程说:“也有可能他就不想告诉你。”
到考试时间了,书辞合上了书不去想了,集中心力先答卷,不能让最近的努力白费。
七月底的天毒辣,外面三十多度高温,一出门仿佛人都要化了。此时此刻的游叶之在某大厦十八楼中式餐厅,正和他的父亲游凡一起吃饭。
游凡联系游叶之的时候挺忐忑的,怕他不同意见面,结果听到游叶之答应下来,打了电话连忙预订了餐厅位置。
父子关系这几年越来越淡,到了见面都没有话聊的地步。游叶之垂着头切盘子里的肉,安安静静地像不存在一样。
游凡揣摩着,开口道:“叶之,你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傍晚餐厅人多,还好这是一个包厢什么也看不见,隔绝了所有噪音。游叶之低着头,回答:“和以前一样。”
“那,你心脏还……”
“嗯。”游凡问的很犹豫,游叶之直接承认,“心脏也和以前一样。”
说两句话停半天,游凡说:“这样,爸找人,带你去看,咱不去看医生。我听人家说的哪里有法师,特别厉害的那种,爸打听打听地址这两天就带你去……”
“不用了。”游叶之打断他,放下刀叉抬头看着他,说,“您不用忙了,我自己知道原因,让我自己解决吧,好吗?”
游凡微微一愣:“什么原因?”
“别问了,说了您也不会信的。”游叶之说,“还有,我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游凡还没从上一句话反应过来,现在只能顺着游叶之的话:“你说。”
“我爱上了一个人,他叫书辞,今年大三。”游叶之盯着游凡,缓缓加了一句,“是个男生。”
刚才听不懂,现在听懂了只剩下震惊,游凡好半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责怪也没有追问些其他的,只是问道:“他知道你……”
“他不知道,我不打算告诉他。”游叶之低下头,“所以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时隔几年后这是游叶之第一次要求他帮忙,游凡说:“好,我能做到的都答应。”
游叶之说:“他现在大三,明年可能就要实习。不管他做什么,我希望您能帮我保护好他。”
话轻轻的,心意却是沉甸甸的。游凡没见过这样的游叶之,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几年忽略他太多,为自己没发现游叶之细腻的心而感到抱歉。
游凡点头:“我答应你。”
“不是一时的,是一辈子的。”
“我答应。”
“他性格比较莽撞,没有什么心眼,以后工作上也麻烦您帮助照顾一下。”
“好,爸答应。”
“如果有一天他问您什么,一定不要告诉他。”
游凡不忍心的说:“……为什么这些不能让你来做?”
游叶之面无表情:“答应吗?”
游凡眼眶隐约泛红,哽咽地说:“爸答应。”
游叶之淡淡地笑起来:“那我就放心了。”
“叶之……”
“接下来的事我自己解决,如果真的有机会,我绝对会带他出现在你面前,喊你一声爸。”游叶之站起身来打开门,脚步定住,没回头,“谢谢你给了我人生,我从没怪过您,您也要幸福。”
游叶之走出大厦去了地铁站,可他没有着急回家,在长椅上坐了好久。
今天是期末考的第一天,他和书辞已经很多天没有说话了。
他每次都避开了书辞在家的时候,那天的话他不该说的,可他只能这样解决。如果可以,他当时就想告诉书辞,那不是我的真心话,你很好了,真的很好,好到我挑不出一点毛病。
我真的从没那么想过,但是对不起。
你要习惯,习惯渐渐没有我的生活。
地铁站离家里还有一些距离,游叶之走得慢,拐了个弯才到那条大路,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双黄线,灯光朦胧泛着橙,路上是鸣笛行驶而过的车辆。
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不会停下。
打开门后客厅亮着灯,书辞今天依旧给他留了灯。游叶之伸手关上回到房间,看了一眼贴满照片的床头,拿衣服去洗澡。
书辞听着,大约二十多分钟后,旁边的门才响起了关门声,没有上锁。
眼前的书是密密麻麻的字,书辞苦读,又苦又得读。他俩没一个服软的,书辞不服软纯粹是害怕,怕游叶之再说出他其他的毛病来,怕游叶之终于发现他这个人不够好,万一提了分手……
书辞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没那个勇气去听,怕再影响考试。但不可能一直拖着,只能决定考完试一定要找游叶之好好谈谈。
早上起了个大早,书辞简单洗漱好,看了一眼游叶之的房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了门去买了包子和鸡蛋汤,还遇到了好久不见正背着书包去上学的胖虎。
游叶之过了一会儿后才打开门,在门口站着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客厅里和以往一样,他转身推开书辞的门,看见他又忘了把被子铺好。
他心里责怪了一句,把衣服叠放好,看见那乱糟糟的书桌,又把书摆放整齐,椅子推进去,其余没什么事要做了。
窗帘大开着,上午的阳光并不猛烈,游叶之手指捏着无名指那戒指,在书辞房间里坐了好久。
什么叫“复习时养老院考试时疯人院”,法学学生对这句话是完全不陌生。程程此刻焦头烂额,书辞反而得心应手,因为他确实一直在复习,不看书游叶之就逼着他看书。
考试结束,天热,中午随便吃了点饭书辞去程程宿舍蹭空调了。程程问他:“你怎么不回家?”
书辞用书盖住脸:“以前还说我只知道回家,这几天不回去了还总念叨。”
“还没和好?”
“没有。”
“不会分手了吧?”
“没有!不可能!”书辞一骨碌坐起来,“我不会和他分手。”
程程说:“凡事无绝对啊。”
“不行。”书辞闭上眼睛低喃,“没了他我会死的。”
程程看了他片刻,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都没说,一个坐着看书一个躺着。书辞看不进去书,这阵子挺用功,所以不太担心考试,连续几天睡眠不足,有心事,只能疲惫的闭上了眼。
一下午考试结束,书辞抱着书跟在程程和虎子身后,程程转头看他:“你不回家?”
书辞闷闷地说:“我不想回去。”
程程和虎子意外的对视了一眼,虎子问:“哎呀别管怎么说你先服软嘛,这都第几天了,实在不行把游哥摁倒!”
“没那么简单。”书辞不想再提,“走,出去喝酒去!”
“喝什么酒明天还要考试呢,疯了你?”
明天考试最后一天,书辞对俩人说:“那我跟你们回宿舍吧。”
程程拍他的肩劝导:“书辞,还想好好过就赶紧回去,哄一哄劝一劝,你打架那股劲儿呢?这样躲着有什么用。”
“对。”虎子附和,“我们今天不收留你。”
惨遭抛弃,无法,书辞只能抱着书走出学校大门。这天儿实在太热了,去旁边超市买了瓶冰水,马路对面是压着帽檐慢吞吞走路的两三个人,书辞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思考要不要回家。
走去车站一群学生在等车,书辞垂着头,余光看见两道身影,正是刚才在马路对面看见戴帽子的几个人。
书辞侧过头盯了一眼,那几个人帽檐压的极低,压根看不清长什么样,但从穿着打扮来看并不像学生。不知是不是他敏感,总觉得这几个人哪里不对劲。
有辆车来了,书辞掏出硬币塞了进去,余光看见那三个人也跟了上来。后门的人还没下完,在关闭的那一刻书辞直接跳了出去,车这才缓缓往前行驶,带着那三个人。
自己要等的车姗姗来迟,书辞上去没位置坐,只好站在角落里。
第66章
下了车慢吞吞往家里走,走到楼下书辞抬头看看三楼,不知道在期盼什么。心里那点期待在看见那窗户是黑色的时候还是落空了。
上了楼打开门,哪儿都是黑的,游叶之房间也是黑的,根本没人回家,只有他自己。
书辞在门口站了片刻,没胃口吃饭,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空调,心里那股燥热褪去了才拿了衣服去洗澡。
那天晚上穿的睡袍已经被书辞扔了,因为一看见就想起来他和游叶之闹得不愉快。
闭上眼睛开了凉水,从头洒下淋湿全身,不冷,麻木地感觉不到冷。
脖间搭了条毛巾,头发没吹往下滴水珠。书辞坐在书桌前看了一会儿手机,和游叶之的聊天框是置顶的,两个人这几天都很默契的没有发消息。
手机放下找书看,可书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早上他明明放在这个位置的——
书辞手垂在半空中,突然发现不对劲。
书被一本一本叠放好,椅子上的衣服不见了,早上他起床没有铺被子,现在被子都是平整的。
游叶之帮他收拾过了。
书辞心头一软,拿出手机给游叶之发消息,问:什么时候回家?
他盯着手机看,发出去的下一秒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谈话声。这声音听着实在太熟悉了,书辞站起来伸着脑袋往下看,看见了两道身影。
游叶之和贺鉴祁,贺鉴祁坐在车里,游叶之已经下了车,正在回头跟贺鉴祁说话。
书辞握紧了手里的手机,慌忙把那条消息撤回了。
声音小,书辞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没过多久听到车子开走了,书辞心里算着时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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