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说完,抬腿就走,仿佛身后有什么危险似的。
谢九玄从刚才到现在,脑子里一直一抽一抽地疼,根本听不清阮宁说了什么。
曾经的训练让他的身体在陌生人靠近时本能地醒来了,意识却还因高烧而有些混沌。
他本来浑身戾气,看见阮宁,潜意识里便泄了那口气,放下了警惕。
病中的人做事不经过思考,他只做心里驱使他去做的。
所以他拦住了阮宁,整个人扑了上去,抱着人不放了,犹如一株大型藤萝,一圈又一圈缠着阮宁,越缠越紧。
阮宁浑身都开始发烫。
她伸手去推,只摸到一片劲瘦光滑的肌肤,指尖犹如被烫到,立即蜷缩起来。
“谢九玄!”她真是昏了头了,刚才思绪混乱,竟没有注意到谢九玄扑了上来,被他抱了个正着。
“起来。”她手脚无处安放,声音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带着细细的颤抖。
谢九玄抱着眼前人,顿觉心中满足,心底空荡荡的那一块被填满,仿佛塞满了柔软温暖的云朵,浑身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愉悦。
他好不容易抓住的,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放。
所以他牢牢抱住了,怎么都不肯放手。
阮宁连点穴都用上了。可是不给她逃离的时间,这人已经挣扎着冲破穴位,死死抓着她不放手了。
她磨了磨牙,手抬起又放下。
罢了,一次又一次冲击穴道等同于看着他找死。
这人疯着,她没有。
她深吸了口气,狠狠拍了谢九玄一巴掌,谢九玄顿时闷哼一声。
她气急之下竟忘了这人上半身还光着,一巴掌下去,“啪”地一声,清脆又响亮。
她脸色刷地一变。
好不容易走到床边,她挣了挣,谢九玄手臂犹如铁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执着,死死不肯松手。打他也不松。
躺在床上的时候阮宁脸色相当冷静,简直称得上面无表情。
她在心里给谢九玄记着,明日醒了一桩桩找他算账。
感觉腰间手臂又紧了紧,身后那个疯子将头埋在她颈间,热烫的气息几乎灼伤了皮肤。
她在脑中默念清心诀,将谢九玄当成个摆设。
就是一个发烫的摆设而已。
可是越念,身后的存在感越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脑子里还一遍遍闪过自己先前看到的画面,拼命要忘掉,可脑子里画面就是越清晰,甚至连一丝一毫细节都放大了。
她紧紧闭上眼睛,宽慰自己,这是幻象,只是一扫而过的画面,她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乃至渐渐停下。
阮宁昏昏沉沉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她一直跟那些画面做争斗。她素来明白欲要制敌,气势上首先要强过敌人的道理。
这套道理她在梦中也没忘掉。
所以一整晚,她都在不屑地打击那些画面,让它们明白它们并不算什么,自己活了几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不就是几块肉,有什么好看的。可她打击跑了一个,后面又有无数个。
她一遍又一遍受折磨,整个人恍恍惚惚,乃至醒来对上一片光滑劲瘦的肌肤,再对上谢九玄迟疑的目光,她还以为在梦中。
“呵,我见过的裸.体多了去了,你这算什么。”为了证明自己当真不看在眼里,她还伸手颇为不在意地拍了拍。
这一拍,她便觉手下肌肤细腻温润,还带着体温,太过真实了。
真实得像是真的。
她的脸刚好对着一片胸膛,肌肤上每一寸纹路,甚至连胸膛轻轻起伏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阮宁脑子清醒过来,整个人都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 ̄︶ ̄)
第88章088
088
谢九玄刚醒来时还未想明白怎么回事。
他只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怀里还抱了个人。
杀意几乎立即从心底涌起,看着那个趴在他胸膛上的后脑勺,他想也不想一掌就要击碎!
可就在这时,那颗脑袋开始说话了。
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他不能立即反应过来。
他几乎有些迟疑地低下头去。
然后,他就听到了阮宁那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他心里将阮宁从小到大接触过的男子全都想了一遍,将情绪全都控制在思考这件事上,就连那些人要如何抓起来刑讯拷问,招了以后是挖眼睛还是剁碎了喂狗,他都一一想好了。
想完这些,他心里杀意才勉强压下去一些,于是一脸平静地开口:“你还看过谁的?”
声音称得上友善,循循善诱。
他心底早已扛起了大刀,就等阮宁说出一个名字,那把刀就会落下。
阮宁自问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加起来,她从未面临过这样堪称修罗的场面。
她刚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如今又是怎么回事,这些已经统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她只觉得脸上发烫,脑袋发晕,恨不能时间倒回去。
如果床上有个洞,她会立即飞身遁走!
遁走!她脑子里迅速抓住了这两个字,想也不想,就准备翻身逃走。
可她错估了形势。
昨晚入睡之前谢九玄可是一直抱着她。
她此时猛地一翻身,非但没有逃脱,反而被谢九玄看出意图。
他用力一拉,阮宁一头栽了下去。
嘴唇刚好砸在谢九玄嘴唇上。
万籁俱寂,空气似乎都静止了。
阮宁目光惊愕,等到嘴上疼痛传来,她才回神,整个人都不知所措,忙要起身。
谢九玄却伸手一按,她的唇又落了下去。
这下,谢九玄也呆住了。他只是看阮宁要走,手不知怎么就按了。
“你——”他刚开口,嘴唇一动,触碰到阮宁的唇。
他浑身都颤了颤,骨头里好像充满李细细密密的泡沫。
阮宁的唇很软,很热,呼吸间带着淡淡冷香,让他喉咙发痒。
嘴唇先于意识,忍不住亲了亲。
他脸色带着红润,肌肤过于白,以至于脖子到耳廓蔓延的绯红明显到阮宁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可能对方看起来比她还要羞涩,以至于她竟然没那么羞耻了。
等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她的脸顿时变得五颜六色。
眼前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将谢九玄推开?!
她垂眸,盯着谢九玄,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和审视。
这人像是亲嘴鱼一样,乐此不疲地将嘴唇凑上来,雪松的味道一起钻到鼻端,然后柔软的唇轻轻碰了碰她的。
很软,软得她甚至不能相信这是谢九玄。她印象里,有关谢九玄的一切都该是坚硬冰冷的。
柔软温暖与他不搭。
可能人的嘴唇都是这样软的。反正她也没试过其他。
她审视内心,觉得自己冷静得可怕。
谢九玄还沉浸在亲嘴这个新奇的“游戏”上,阮宁的手却坚定而强硬地放到他胸膛上,准备将人推开。
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谢九玄神志不清,她却是清醒的。
“宁宁!听说有人病了,你没事——”
“吧?”
梁茹儿张着嘴巴,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身体保持冲进来的姿势,脖子咔擦一声,扭到了。
在她的视线里,阮宁和谢九玄交叠在床上,两人脸上泛着红晕,眼睛含了水波,嘴唇贴在一起,谢九玄光.裸着上身,阮宁一只手放在谢九玄胸膛上,看上去好像在……抚摸。
这画面,情.色极了。
空气安静得可怕。
梁茹儿五指张开,死死捂在眼睛上,一脸生无可恋。
“我……要不要重新进来一次?”她结巴道。
阮宁第一反应竟然是谢九玄没穿衣服!
这导致她做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扯了锦被向谢九玄盖去。
事后回想起来,她无数次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分开。
“阮姑娘,听说宁公子染了风寒,我这里有——”
“药。”
梁司南瞳孔地震,眼睁睁看着两人一脸餍足地亲嘴,阮宁甚至压在谢九玄身上,还扯了被子。
他在叛党中长大,风月之地,九流之人,他什么没见过。
两人这分明……这分明是……
他浑身发抖,阮宁想做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外人的面,竟然还不分开?还要在被子底下!
他哥昨晚烧得那样严重,定是没有意识的!
难道是阮宁??!
他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他哥那样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人!
阮宁扯过被子后听到梁司南的脚步脸色已是大变。
可梁司南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全都看到了。
阮宁面无表情,心里已经麻木了。
被梁茹儿撞见已是说不清了,再加上梁司南,她浑身是嘴也无从开口。
沉默在蔓延。
满屋子轻悄悄的。
所有人都太过震惊,阮宁也在恼怒这事的后续,以至于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忘了什么呢?
她垂眸,跟谢九玄剔透的眼珠子对上,洒在鼻间的呼吸提醒她:她忘了把谢九玄推开。
——谢九玄这厮,竟然还在执着于玩亲嘴游戏,
她心里已经麻木不仁,竟然很是淡定地将谢九玄推开,然后从被子里起身,顺便毫不留情将面露不满想要跟着起身的谢九玄摁了下去,同时警告:“老实待着,不然打爆你的头。”
她甚至将手指掰得咔擦响。
可见心中有多想打人。
看见这一幕的梁茹儿眼睛亮了。
果然,宁宁还是她心目中的宁宁!一个宁景算什么!走了一个以后还有的是!
宁宁才不会以身相许。
梁司南则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他心里五味成杂,找了很多理由来为谢九玄开脱:一定是他哥没有亮出真实面貌!
看,光是如今这副易了容平平无奇的容貌,就能让阮宁把持不住,化身禽兽;若是真实容貌露出来,他简直想象不到阮宁会怎样跪地哀求。
她绝不可能这样淡定!更不可能这样无情!
他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替哥哥难受。没想到,阮宁竟是这样的人!趁着人家生病行禽兽之事,事后竟然翻脸不认人。
阮宁说了那句话以后,谢九玄果然老实躺着不动了。
并非他有多听话,而是他从小受礼仪约束惯了,不喜人前衣衫不整。
方才亲阮宁入神,一时没有注意也就罢了,如今既已注意,无论如何也没有让人观瞻的癖好。
他淡淡垂下眼睑,眼睛里露出一丝愉悦来。
梁司南瞧见,心彻底沉了下去。
阮宁一颗心经历几番风吹雨打,颇有种任它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
看上去挺唬人的。
她很平静地打发两人:“走吧。”
梁茹儿和梁司南就被她唬住了,乖乖跟着她走出去,嘴里要问的千万个疑问也不敢问了,眼睛也不敢乱瞄了,整个人规规矩矩,犹如夫子面前的学生。
“吱呀——”
门关上了。
天色还很早,太阳只在山头露出半张脸,院子里雨水打落一片残叶枯枝,风吹到墙角,铺了厚厚一层。
空气中有微微凉意,呼吸之间飘来泥土的气息。
阮宁甚至还有闲暇回想两人刚才说的话。
看来都是听说了有人生病,心里担忧,一早来看。
梁茹儿听了半茬,以为是自己病了。
梁司南打听得很清楚,知道生病的是宁景。他刚才冲进来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来着?
阮宁回想了下,眼睛一顿,抬头直视梁司南。
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你很担心宁景?”
梁司南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幕的震惊以及阮宁此人的无情之中,盯着她看时目光中不由带着幽怨。
“当然。只要是府上客人,我都担心的。”
“是吗?”阮宁吐出两个毫无意义的字。
她可以肯定,梁司南进门时脸上带着真切的担忧。可能当时情形,闯进来的第二个人让她吓得不轻,她条件反射回头一看,就记住了那个表情。
“当然。”梁司南肯定。
阮宁则在心里分析梁司南担心宁景的原因。
梁茹儿瞧见梁司南那副幽怨纠结的表情,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她眼睛里闪过狐疑,立刻想起他们家曾经可是差点跟宁宁结了亲的!
难道……他哥对宁宁情根深种,当年被阮府拒婚,从此心灰意冷,大受打击?
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他为何两年来郁郁不乐,不求上进了。
她为自己猜到如此曲折的故事而雀跃,嘴角刚扬起来,想起这并不是话本,心情立即沉了下去。
她哥那么喜欢阮宁,看见刚才那一幕,心怕是都要碎成一瓣一瓣的了。
想到这里,梁茹儿抱了抱梁司南:“哥,只要你勤学奋进,像以前那般,日后定能娶到一个中意的姑娘!”
梁司南这厢替他哥不值,梁茹儿的话听得他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我乃梁府嫡长子,娶妻自然娶贤。”
说到“贤”字,他不自在地看了眼阮宁。
阮宁:“你们回吧。”
她揉了揉太阳穴,头疼不已。
都怪她平日里行事太过随意,像是两人今日直接闯进来这事,还真怪不了他们。
一开始,他们也是待下人回禀后再来见她的;最简单,也会敲了门,等允许后再进。
奈何她不是在打坐就是在打坐,下人时时询问她觉得麻烦,便告诉他们想来直接进来便是。
若是有避讳,她自会插门。
再者,她五感敏锐,往往人刚进院子,她便察觉了。
gu903();没想到,今日栽了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