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浑身暖洋洋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主持一直没有说话。
阮宁脸上表情从出来以后,便一直是平静的。
不管发生了何事,在将自己关起来这几日,她已经想清楚,并考虑好了解决办法。
“灵岳寺如今由主持师父掌管?”阮宁突然问。
“是,除了一些小尼姑,寺中以前的主持和长老已被朝廷法办,如今由师父管理。”怡静道。她以为阮宁只是随口一问。
“主持师父,”阮宁抬头看着主持,表情很是认真,“你收我为弟子可好?”
“什么?!”怡静手中筷子掉在地上,发出“啪啦”一声。
她惊呆了,有些傻眼,“施,施主要出家?”
怡秋也瞪大了眼睛,视线落在阮宁身上,想确认她是否在开玩笑。
主持念了句佛偈,半晌,才道:“施主已经想好了?”
阮宁点了点头:“这几日我都在想,没有比庙里更适合我的去处了。”
主持目光复杂:“能否告知老尼施主出了何事?几日前我见你,尚且意气风发,出家需了断尘缘,不可意气用事。”
“主持认为我是意气用事之人?”
“不是。”
阮宁看着桌面:“我与尘缘之间的因果早已斩断,如今废人一个,日后在寺中修行,清静无为也好。”
将自己关在房中这三日,她一开始茫然,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后来想到爹娘,心想,他们还活着,这辈子就不算白活;她想,不就是武功没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只是她不想再跟谢九玄牵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看起来他们的牵扯都没有好结果。
那天晚上功法突破,她整个人混混沌沌,刺了谢九玄一剑或许因为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或许上辈子死的时候心里到底有怨,那一剑她不知道怎么刺出去的。
她有些疲倦,刺杀大梁摄政王,这个罪名不小。
出家之后跟尘世没有牵扯,不管是什么样的罪名,她担着就是。
主持见她心意已决,垂下眼睑,“阿弥陀佛,既然如此,我答应你。”
阮宁:“多谢师父。”
“不过,我再给你三日,三日后正好是吉日,若你还是不改初心,到时我便为你剃度。”
依阮宁的想法,越快出家越好,她不想耽搁。此事若是让她阿爹阿娘知道,定是要闹翻天的。但看主持的样子是不肯退让的。
她想,三日也不够消息传到汴梁,到时尘埃落定,阿娘顶多哭几嗓子,木已成舟,她也没有办法。
“好。”她道。
怡静半天没敢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些伤心。
她是师父从小养大的,没人要才让师父捡来。
如果山下日子过得好,没有人会愿意当尼姑。
初见阮宁,她只觉得这个人真是美极了。
她的眼睛那么亮,比天上最亮的星星还好看。
这样的姑娘一定过得恣意洒脱,后来她还救了大家,武功那么高!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姑娘!
她把阮宁当自己的一个梦来看的。
“怎么了,小尼姑?”怡静噘着嘴哭得很难过,阮宁有些诧异。
“没,没事。”怡静擦了擦脸,“你放心,我可以让你做师姐。”
阮宁有些错愕,随即哭笑不得:“怕我跟你抢师父么?”
怡静脸色爆红:“没有。”
阮宁那天夜里下山的时候,小乙便一直暗中跟着。
主子交代过了,要他隐匿踪迹,不让她发觉,暗中保护。
跟踪是他们暗部绝学。从前宁国公送他们进入地下密室中训练起,他们便长久待在黑暗中,五感在那种环境中训练得超出常人,敏锐至极。
为了隐藏起来,躲避厮杀,他们每个人走路都没有声音。
他们是黑夜中幽灵一般的存在。
阮宁功法不稳定,随时会出事,若没有人盯着,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他跟着她下山,看她在冰天雪地里漫无目的横冲直撞,最后晕过去被明月庵僧人捡到带去灵岳寺。
小乙一直谨遵宁国公命令,寸步不离,他将阮宁这几日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
知道阮宁武功尽失,心灰意冷。
他也知道阮宁不是软弱之人,她早晚会走出来。
但他没想到,阮宁的走出来,是出家。
阮宁说出让主持收她做弟子的话时,小乙怔住,随即脸色大变。
他揪着早已长长的头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怎么行?
阮姐姐是宁国公府未来夫人,若是出了家,主子怎么办?
他没忘记阮宁那一剑穿透的时候主子脸上的表情。
那表情不管谁看见,都揪心难受。
小乙纠结半天,心急如麻,最后,他咬咬牙,闪身到山林之中,召出一只苍鹰。
这是宁国公府专门传递消息用的,从小用特殊香料饲养,只有特殊香味才能引来。
他将一封信放到苍鹰脚上竹筒里,将它放飞。
阮宁如今没有武功,他不敢离开,主子收到消息一定会有办法。
他有些担心,阮姐姐下定了决心,若是真的一心出家执意不肯回头怎么办?
这天睡觉前,阮宁不死心再次视察丹田,仍旧空空如也。
她闭上眼睛,静下心来细细检查经脉,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前几日心绪杂乱,或许潜意识中将失去武功看得太可怕,她没有正面审视。
如今尘埃落定,她反而可以冷静分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内力为何会凭空消失得一干二净?
太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等个红绿灯,一百秒红灯结束后我刚要过,结果还是一百秒红灯。
我:“……”这是bug吧??
第65章065
065
梦境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将阮宁困在其中,无论她怎么走,都找不到出路。
她气喘吁吁,不知哪里来的想法,狠狠挥掌,向迷宫袭去,突然间迷雾散开,眼前清晰起来。
一座宅邸出现。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她的心沉了沉。
这是宁国公府,她怎么又梦见这里。
阮宁脚下没动,人却随风飘了起来,出现在一间屋子里。
她意识到这是哪里,四肢僵硬,转头去开门。
结果门打不开。
她站在那里没动,眼睛从屋中讲究细致的摆设上扫过,很多忘记的东西一股脑全涌进来。
这是谢九玄的寝室。
曾经她作为这座宅邸的女主人,也没有踏进来过几次。
屋子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恍惚间,阮宁听见里屋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
她脚下不受控制一般,熟练地绕过屏风,走入内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直直看着前面,瞳孔骤然收缩。
床上躺着一个面色安详的人。眉目清隽,五官棱角分明。
瘦得脱了相,薄薄眼睑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睫毛垂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阮宁的心颤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伸到了这人的心口。
几乎是她放上去的一瞬间,原本躺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她心口一跳,迅速将手收了回来,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轻轻松了口气。
谢九玄那副样子,她还以为……
谢九玄目光漆黑深邃,直直看着她的方向。一开始阮宁以为他看见了自己,不过想到这是梦里,又有说不出的古怪。
过了半天,谢九玄目光还是没有动,她顺着视线看去,发现那里被屏风挡住了。
这是梦,上辈子根本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谢九玄一直好好的。
想到这里,她往外走,即将绕过屏风时,不知怎么,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心口仿佛被尖刀刺中,疼得鲜血淋漓。
床上之人不知什么时候看着她,眼睛里浸满了黑暗和悲哀,那股浓重的悲伤从他身体里蔓延至整间屋子,一刀一刀凌迟着他自己。
阮宁打了个寒颤,用尽全力跑了出去。
……
“呼——”
阮宁睁开眼睛,感觉浑身被汗水浸湿,也不知道在梦里挣扎了多久。
她粗喘着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里空荡荡的,视线望着漆黑的屋子,心跳咚咚咚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不知道这个梦境为何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心底不舒服。
“只是个梦而已。”她喃喃自语,手却不自觉按了按胸口,一阵密密麻麻的疼从那里传出来,不剧烈,却绵绵不断。
她眼前闪过刺谢九玄那一剑,手又开始发抖,那些血好像渗进了骨头里,带着阴冷寒气,让她浑身发冷。
阮宁将自己蜷了起来,厚厚的棉被压在身上,脑海里还是一幕一幕重现当时的画面,避开了要害的,她当时什么都不清楚,但只有一个念头很清晰:避开要害。
上辈子她死的时候,谢九玄已经离府很久,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谢九玄在的时候,身边丫头每日都会喋喋不休说宁国公做了什么事。
快死的那几日,她问过管家,管家说谢九玄快回来了,语气甚至有些欢快。
她死的时候,管家还说宁国公就要到了。结果她还是没等到。
……
这一晚她再也没有睡着。
翌日,几人吃早膳时,怡静见她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担忧地问:“施主,你昨夜没睡好么?脸色很憔悴。”
阮宁心口仍不时刺疼,她脑子浑浊,眼前全是殷红的血,心神不宁。
“无事。”
怡秋看见她把红薯皮往嘴里喂,不由动手制止:“施主?”
阮宁低头看了一眼,将皮扔了,然后便坐着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师父,我想尽快出家。”她突然抬头看着主持。
“阿弥陀佛,佛门剃度亦有规矩,我说了三日便是三日,一日也不能提前。”
阮宁闻言皱了皱眉,总觉得不安定。
主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阮夫人接到阮宁要出家的消息,脚下一软,差点晕了过去。
“夫人!”
下人们七手八脚忙将人扶着坐下,管家拿着那封信双手颤抖:“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阮夫人胸口起伏不定:“把信拿来。”
她不死心,喘着气又看了一遍,看完简直心急如焚,指着管家:“快,快去备马车,我要连夜赶到灵岳寺!这个小王八蛋,一声不吭就走了,现在还要出家,这是要我的命啊!”
管家知道情况紧急,立即派侍卫首领挑出一队人马,保护夫人去往领州。
他心里担忧不已,正焦急地伸长脖子往门口望,就见阮将军骑着快马到了门口。
“将军!”管家三两步奔过去,长话短说,“小姐人在灵岳寺,想不开要出家,夫人要亲自去,这如何是好啊!”
阮将军大步流星,宽大的手掌抹了把额头的汗,坚毅的眸子里闪过担忧:“人都准备好了?”
“已准备好。”
“她要去,谁都拦不住。若非我有要事在身……唉!”
两人踏进院里时,阮夫人已经换好了短打,扮作男子模样,将鞭子往腰间一绑,气势汹汹就准备走。
阮将军抱了抱人:“宁宁是我们的女儿,她想做的事,只要她开心,就让她去做。你舍不得我知道,路上小心,若她只是一时想不开,我们要阻止她,不能让她日后后悔。”
“我知道,这丫头自打跟宁国公府退亲就一直不对劲,谁家姑娘年轻时没受过点挫折,我以为她会想通的,没想到……死丫头,竟然敢出家!”阮夫人哽咽着抹了把脸。
“行了,路上小心,尽快回来。外面不安定。”阮将军替她擦了擦脸。
灵岳寺。
主持用完早膳回到禅房,刚拿出佛经,翻开一页,突然觉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蔓延开来,她心口一滞,猛地抬头。
一个人坐在檀木椅上,目光漫不经心,气势凌然,令人心惊。
主持吓了一跳,脸色发白。
她不知道这人何时出现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
“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贵干?”她几乎有些哆嗦着说完这句话。
此人面色白如纸,身上气势愈加深沉,浑身笼着一层黑暗之气,似乎从刀光剑影血腥战场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谢九玄目光注视着手中长剑,声音近乎温和,跟他浑身气势反差极大。
“灵岳寺钟灵毓秀,是个好地方。”
主持不敢说话。
“我听说,阮姑娘要出家,你给了她三日时间?”说这话时,他眼睛抬起,难辨喜怒。
主持心高高提起,终于知道他为何而来。
“此乃佛门规矩。”主持小心翼翼道,“再者,阮姑娘大恸之下所做决定,当不得真,为免日后后悔,三日时间可以让她想清楚。”
“刷——”
谢九玄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拿起桌上长剑,拔出的一瞬间,寒光刺目,屋内温度霎时冷如冰窟。
主持心口跳得厉害,忍不住后退一步。
那把剑通体乌黑,邪气四溢,不知用什么材料铸成,乌黑之中仿佛有死气蔓延,泛着幽幽光泽,光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谢九玄手指从剑身上轻轻滑过,黑色剑刃衬得手指莹白如玉。
他语气云淡风轻,每个字却重重敲击在人心上:“不管她能不能想清楚,你若是想不清楚,这条命留着也是无用。”
说完,他轻轻扬起剑,剑尖恰好对着主持咽喉。
那双眼睛,无论谁见了,都会想逃。
执剑的时候,那双眸子里平静若水,没有一丝生气,活人在他面前,也是死人。
主持只觉得喉咙仿佛被人捏住,她浑身僵硬,没有一丝怀疑,只要自己违背他的意志,只要那把剑轻轻一动,她就再也见不到太阳。
“嗬嗬——”主持喉咙里因害怕无意识发出气音,“我……我都答应。”
她屏住呼吸,额头上冷汗直流。
谢九玄定定看了她一眼,将剑收回,漫不经心道:“你既已答应了她,怎好无故反悔?”
“我自有办法令阮姑娘信服!”她双腿打着摆子,汗水湿透领口,“老尼发誓,这辈子绝不替阮姑娘剃度,否则死后不入极乐。”
“哦。既如此——”
“老尼也不会露出马脚,让阮姑娘怀疑,请贵人放心。”尼姑心中五味成杂。
“她身份贵重,”谢九玄淡笑一声,眸子里黑暗沉沉压下,“你们佛门,不想招惹祸患,便好好记着。她只能是俗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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