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像了。
来人扫了眼她身后的谢九玄,叹息了声:“早就知道你不可能乖乖去死,上了你的当。你把我逼到如今地步,我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谢九玄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所作所为,对得起你姐?”
“小孩之事……我不知情。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只要你死了,我活不活着都无所谓,至少我可以安心去见爹娘。”那人眉目笑容始终没有放下,“至于我阿姐?你又算谁?若不是你,她怎会死,你没资格提她。”
说完,他深深看了眼阮宁:“抱歉。”
他手中长剑蓦地扬起,剑光轰然炸开,一剑化作千万道影子,分不清哪一道是真,哪一道是假。
阮宁浑身汗毛倒立,只觉巨大杀气将整座大殿笼罩起来,这是一个极出色的杀手!
他竟能将杀气收敛得一丝不漏,让人卸下心防!
阮宁眼睛盯着这个人,迅速挥舞长剑,翻身而起,一剑霜寒流泻而过,寒气与剑影相撞,冰霜被剑影寸寸击碎,点点晶莹当空洒落,像下了一场冰雨。
“砰——”
剑影消失,阮宁眼睛微微睁大。
竟然没有一道剑光是真。
她视线扫过破了她一剑霜寒的那把剑。
“你打不过我的。”那人温和道。
说完再次挥剑攻上来。
剑气与他这个人格格不入,携着铺天盖地的杀气,寒意入骨。
一滴汗从阮宁额角滴落。
她脸上神色渐渐凝重。
长剑在她手上翻转,剑气搅动空气,震颤引得衣袍烈烈,“轰——”
她飞身而上,满堂花醉如同狂风过境,巨大冲击吹得草木摇摆,万千冰花快如离弦之箭,“砰”一声,与剑影相击!
巨大气浪冲击开来,阮宁被余波击得后退,“噗——”一口血自喉咙里喷出。
她握紧了手中之剑。
谢宁思深深看着阮宁,眸子里复杂情绪一闪而过,再次挥起长剑:“你宁死,也要挡在他面前?”
阮宁提剑抵挡,“当当当——”眨眼数剑相击,快若闪电,没有一丝间隙。
“我说了,待我离开,你改日再来。当着我的面,不行。”她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珠坚定而执着,嘴唇紧抿,血渍将她嘴唇染得鲜红,在雪白的脸上红得耀眼,整张脸都变得鲜活而张扬。
谢宁思手上攻势更加凶猛,剑气所过,瓦砾横飞,枝叶狂舞,院内一片狼藉。
阮宁眼角扫过谢九玄,谢宁思笑了笑:“他哪里都别想去,我今日必取他性命。”
阮宁心沉了沉,不再分心,专心应对。这个人对宁国公府很熟悉。他知道谢九玄将人全都派了出去。
唯一的九幽如今去了宫里,宁国公府还有人保护谢九玄么?
刀光剑影,飞沙走石,高手过招,生死眨眼之间。
阮宁全力以赴,拿出全副心神应对。
如今的谢九玄在她眼中只是宁国公,他若是死了,大梁必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阿爹阿娘,无数百姓都要经历动荡。
谢九玄可以死,但宁国公不可以!
“当——”
她挡住此人一剑,握剑的手隐隐颤抖。
“不要逞强了。”对方劝她。
“少,废,话。”阮宁身轻如燕,剑光映着眉目之间寒光,化作三千繁花,袭人香气侵蚀而来。
谢宁思闻到香气的一瞬,眼里闪过诧异:“花香?”
转而,他立即发现不对,屏住呼吸,眉眼一肃。
花香可让人神志不清!
他深深看了眼阮宁,抿唇,手中长剑攻势越猛,剑影将阮宁包围,让她无暇□□。
阮宁没想到会在这时突破。
剑随心转,她将剑舞得密不透风,抵挡每一道剑影的攻击,还得分心注意着谢九玄,以免杀手趁机出手。
很快,她胳膊上破了一道伤口。
继而是手臂。
谢九玄静静立着,目光望着阮宁嘴角那抹血渍,眸子深若古井,手几次动了动,却又慢慢按了下去。
阮宁胳膊上挨了一剑。
他心口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谢九玄脸色发白,表情越发平静。
阮宁手臂受了一剑。
他眸子颤了颤。
谢宁思已经意识到时间拖得太久,出手越发狠厉,不再留情。
谢九玄面上冷若冰霜,眸光一颤,落在手指包扎好的伤口处。
上次管叔问他何时抹去宁景的身份,他意识到事情发展超出了掌控。
他接近阮宁,只为助她修练,救司马徽的性命。
阮宁修练既成,他就该抽身才对。可是一股莫名的情绪将他留了下来。
那天晚上,他看着六棱刺朝着阮宁眉心刺去,理智告诉他,此人的存在是一个隐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从此消失。
他从来宁肯错杀,也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六棱刺即将刺穿阮宁眉心时,他看着那双平静的眼睛,心骤然颤了一下,一个声音在心里催促,让他握住了那把六棱刺。
手指鲜血淋漓,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伤。肌肤刺破,血液流出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令人厌恶。
他想,司马徽还需要她来救,阮宁还不能死。
想到这里,谢九玄蓦地抬眸,望着阮宁,手掌轻挥,击穿侧面那一道墙,管家站在那里,满目焦急,飞身而上:“阮姑娘,我帮你!”
他冷冷看着谢宁思,掌风霸气雄浑,迅速扭转局面,阮宁得以喘息。
她捂着胳膊退出战局,站在谢九玄三步远的地方,盘膝打坐运功疗伤。
谢九玄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睫轻颤,眸子垂了下去。
管家来得正是时候,阮宁只受了两道轻伤,若再晚一些,她难保要受重伤。
院中,管家逼得杀手步步防守。
阮宁定定看着,雪白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上一世,她在宁国公府三年,从来不知管家也会武功。
这让她越觉得,上一辈子,她活得太糊涂了。
“咳咳。”喉咙里的血腥再也压不住,一股血喷了出来。
雪白的脸,鲜红的血,刺得人眼睛发疼。
谢九玄将一瓶药扔给她:“吃下去。”
阮宁打开看了一眼,认不出是什么药。
宁国公有求于她,起码此时没必要害她。
她垂眸,吃了一颗,翻腾的五脏六腑平定了下去。
阮宁此时有些不想呆在宁国公府,内力运转完一个周天,杀手眼看没机会杀谢九玄,深深看了眼她,眨眼消失在院里。
管家没有去追。
阮宁身形瘦削,腰束得不堪一握。
她起身,对着谢九玄行了一礼:“阮宁还有事,告辞。”
一截雪白的脖颈挺直而倔强,傲生生立着。
眼睛漆黑、坚定、执着,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情绪。
谢九玄心口有些闷,他淡淡道:“今日多谢阮姑娘,我欠你一个人情。”
阮宁:“臣女应做的。”
说完,扭身而走,背影孤寒,仿若山巅雪松,遗世独立。
管家望着她的背影:“阮姑娘……唉。”
他看了眼宁国公,有些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九玄敛眸:“谢宁思说他不知幼童之事。”
管家眼睛一亮:“二少爷定是不知的。”
谢九玄:“等到陛下无事了,就将此事彻底了结吧。”
“阮姑娘那里——”管家有些期翼。
“等她救了陛下,让阮将军替她请封郡主。”谢九玄捏了捏眉宇,“这是她应得的。”
管家:“宁国公府日后,便与阮姑娘扯不上关系了。”
谢九玄眸子里漆黑一片:“宁国公府需要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管家:“唉,老头子糊涂了,糊涂了。”他摆了摆手,背影沧桑。
他叹了口气,如果大小姐还在就好了。
谢九玄眼里古井无波,他看着手指上包扎的白布,手指蜷起,布巾化为粉末,伤口崩裂,鲜血四溢。
一眨眼,他的身影消失在院中。
宁景出现在药庐时,小乙咋咋呼呼围着阮宁,一脸焦急:“快用这个药,阮姐姐你怎么又受伤了呀,太不小心了。”
花无痕看见他手里那个药瓶,一阵肉疼,想说什么,叹了口气又闭嘴。
他眼角瞥见什么,猛地扭头:“卧槽,你怎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想吓死人啊!”
宁景从黑暗中走出,将一瓶药放到阮宁面前,一句话未说,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脸色有些苍白。
花无痕大吃一惊:“卧槽!这药你哪里弄来的?!有钱有势也要看宁国公给不给,你怎么拿来了一瓶?偷的???”
宁景似乎累了,没有开口。
小乙捏着药瓶,打开来闻了下,忙让阮宁吃了下去:“阮姐姐,这个要比你刚吃的那颗好,我记得主子放在密阁之中,只为皇上拿出来过。”
他还有句话没说,这瓶药对主子来说不一般,它跟已故的谢家大小姐有关。
不过,他也知道,这药,除了主子自己给,别人不可能拿到。
他不由对宁景身份怀疑了起来。
阮宁视线从宁景脸上扫过,见他指尖愈合的伤口鲜血直流,也不见包扎,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啦,忙得飞起来了!
今天的男主也是有点狗的一天呢,会虐的会虐的,给你们比心心~
第49章049
049
“小姐,前院来了客人,将军和夫人请小姐过去。”
阮宁:“什么人?”
“是梁府公子。”
阮宁皱眉,梁司南找她何事?还要通过阿爹阿娘?
宁景眸子睁开,视线向她背影扫了一眼。
阮宁到前厅时,梁司南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阿爹阿娘笑容不止。
她一来,梁司南便停住话头,笑眯眯冲她点了点头。
“宁宁,护国寺今日有大法会,茹儿姑娘邀你一同前去,这会正在城外等呢,梁公子来接你,你成日闷在府里,跟茹儿姑娘去玩吧。”
阮宁抿唇:“阿娘,我还有事,我不去。”
阿娘暗暗瞪了她一眼,将她推搡到车上:“死丫头,谁家姑娘跟你一样的,我不管,你娘我今日要吃护国寺素斋包子,你给我带一份回来。”
阮宁看着她,阮夫人丝毫不为所动。
阮宁:“我真有事。”
阮夫人开始拿帕子抹眼睛:“我——”
还不等她哭出来,阮宁已低头钻进了马车厢,从车窗里淡淡看着她。
阮夫人得意地笑了:“这才对嘛。好好玩啊!”
马车哒哒哒走了起来,走出不远,旁边传来“扑哧”一声笑。
阮宁皱眉看着梁司南。
梁司南骑马跟在车一侧,低头看来,眸子里忍俊不禁:“确实很少见阮姑娘出府,平日里在府里喜欢做什么?练剑么?”
阮宁不语。
梁司南揶揄:“我猜是练剑。”
阮宁扫了眼车外,街上人来人往,她淡淡道:“你有何目的?”如果是梁茹儿,早就到府里来找她了,怎么肯在城外等。
梁司南:“被你看穿了啊。”
他笑道:“没想过能骗过你。毕竟阮姑娘聪明得很。”
阮宁不语,啜了口茶,脸上一片平静。
“阮姑娘可知,近来我们两家走得很近?”
阮宁定定看着他,眼神冰冷。
“你也猜到了,两家准备议亲。”梁司南道。
“我不会答应的。”
“可你总要嫁人的。不嫁给我,将来总要嫁给一个人,你怎知将来那个人会比我更适合你?”
“我不会嫁人。”
梁司南笑了,看着她,仿佛在笑她幼稚。
马车出了城门,跨上官道,果然没有梁茹儿。
阮宁有些烦躁,她心知梁司南既然开诚布公跟她谈,说明双方父母均已默许,她得把这事掐死在萌芽。
“此事绝不可能,你不要白费心思。”她严肃道。
“我知道你一心修练,嫁给我,我不会干涉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梁府人口简单,我也不会纳妾,跟将军府的日子不会差很多,茹儿也喜欢你,她还可以跟你作伴。你若想要人练剑,我可以陪你,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才对。”
阮宁:“虽然我不知你在打什么算盘,但此事绝无可能。”
梁司南摇了摇头:“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再好好想想,我会一直等的。”
马车停在护国寺山下,梁茹儿远远看见,向她招手:“宁宁!”
阮宁淡淡道:“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
她向梁茹儿走去。
既然到了,给阿娘带份素斋。
梁茹儿叽叽喳喳抱怨:“我本来要去将军府接你,我哥非嫌我麻烦,将我打发了,气死我了!”
阮宁一阶一阶踏上去,不声不语。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梁茹儿擦了把汗,羡慕地看着阮宁干净白皙的脸,“你怎么不流汗呀!”
阮宁:“我是武者。”
梁茹儿捂住嘴:“啊我差点忘了。”
看来护国寺很热闹。
山阶上三三两两的人。
梁司南走在二人身后,阮宁的话并没有让他打消念头。
他仍然是一身温和,偶尔插一句进来,逗得梁茹儿或惊或笑。
突然,前方一阵骚乱,人群慌张起来,阮宁抬眸,眼睛骤然睁大。
她立即飞身而上,接住摔下来的小孩。
孩子的父母差点当场晕过去,看见阮宁将人接住,大大松了口气。
阮宁将孩子递给他们。
小孩这时候才发觉害怕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经历了方才那番惊险,众人露出善意的笑容。
孩子母亲抱着孩子轻哄着,一边对着阮宁连连鞠躬,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这是我的命根子啊,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呜呜呜。”
小孩父亲也连连弓腰。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她用上了轻功,很快消失在山阶上。
梁茹儿刚还高兴呢,眼见人没了,赶紧让梁司南拉她上去:“快,宁宁怎么丢下我自己上去了,哥,我走不动了,你快带我上去!”
梁司南望着阮宁消失的方向,没说话,一眨眼也消失了。
梁茹儿跳脚:“哥!你怎么也不等我!”
护国寺立寺数百年,香火旺盛,大雄宝殿供着镀金佛像,阮宁抬头望了一眼,没有进去。
她径直去了膳房,替阿娘买了素斋。
gu903();护国寺厨房做的素斋很有名,逢年过节,他们会做一些素点心送到各府,表示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