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看清,所以难以置信。
只见他手掌轻轻一挥,铺天盖地的毒粉仿佛被大风卷起,卷到高空,长了眼睛一般俯冲而下,直冲司马剑和武者而去。
司马剑捂着口鼻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武者忙向他嘴里喂了解药。
他手颤个不停,看着宁景,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宁景低头看了眼阮宁,她眉头皱得更紧,额头汗水流得更多,领口浸湿,白皙的脖颈泛了红。
他细细感知阮宁体内内力情况,眉头拧了起来,一股戾气从眼里滑过,一掌将司马剑挥得倒飞出去:“滚。”
阮宁体内内力躁动不已,五级那层屏障已经冲开一道破绽,内力却突然不受控制,在经脉中暴.动起来。
她脑海里一遍一遍闪过功法,气沉丹田,按照功法运转内力走过穴位,打通经脉,走到丹池穴时,宁景的声音划破混沌,犹如钟罄,化开迷障:
“丹池、神阙、玉堂。”
阮宁诧异,这才发觉方才不知为何,竟然走错穴位,难怪内力暴.动。
她脑海里一个激灵,没想到这本功法藏了陷阱,突破之时使人迷障。
她眉目平静,携着内力冲过屏障,只觉灵台仿佛浸入一汪清泉,空灵而清明,周围一切声音动静全都传入耳朵,五感灵敏了数倍不止。
她缓缓睁开眼睛,白皙额头渗满汗水,一缕头发散落耳边,眸子如同水洗,乌黑水润,带着一丝很难得的波动,打破了寒冰:“我突破了。”
宁景垂眸看她,眸子里带着淡淡笑意,轻笑一声,不屑:“这才哪到哪,有什么值得高兴。”
阮宁抿唇,认真道谢:“多谢。”
她将目光转向惊恐看着这边的人,缓缓起身。
“平南王。”
就在这时,小乙领着九幽将司马剑带来的人团团包围起来。
他气喘吁吁跑到阮宁身边:“阮姐姐,没事吧?”
阮宁看着九幽,没有说话。
九幽面带煞气:“平南王,刺客已经抓到,请吧。”
与花无痕过招的老者见势脱身,护在司马剑身边。
司马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视线扫了一圈,一瘸一拐走了。
花无痕挥了挥手:“下次再来啊,老子还没打过瘾呢。”
司马剑气得鼻孔都歪了。
将军府侍卫看着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举着长.枪吓唬他们。这口恶气,他们早晚要出。
平南王府这一脉在汴梁经营日久,根基扎得很深。先帝平庸无能,刑部和兵部由平南王府把持,原本牢不可破如同铁板一般,这些年被宁国公撬得差不多,如今只剩刑部还未清理干净。
宁景垂眸,轻笑一声,目光从方才施毒那人身上轻轻扫过。
九幽目光在院中扫视一圈,对阮宁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院中安静下来。
小乙惊喜:“阮姐姐,你突破啦!”
花无痕拍了拍她没有受伤的肩:“好样的,不枉费我方才打得那么费力啊。那可是平南王那个老狐狸留给他儿子的武者,可难缠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岁了,还欺负我这十八岁的子侄辈,老不休的。”
宁景目光从他手上扫过,眉头拧了拧,看得花无痕迷惑:“干嘛?老子今天可是大功臣,我要喝最贵的酒!”
阮宁面色冷淡,但是眼神平和:“多谢门主。”
她突然这么尊长爱幼,花无痕有些不自在:“害,别整这些虚的,拿酒来!”
宁景看着阮宁,冷不丁问了句:“方才你突破时怎么回事?”
阮宁面无表情:“你们的功法是否会在突破时设有陷阱。我方才入了迷障,差点功亏一篑。”
花无痕娃娃脸皱了起来:“你这功法怎么这般像邪功?”
宁景若有所思:“亦正亦邪。创此功法之人非正非邪,故意留了陷阱,练成与否,看运气。”
他眸子看着阮宁,似笑非笑:“显然,你运气还不错。”
说着,伸了个懒腰,没骨头似的:“你欠我一份大人情。”
阮宁:“今晚吃地瓜宴。”
宁景嗤笑:“既然你们都喜欢,我便勉强吃算了。”
小乙:“……”
花无痕:“……”
他们用怨念的眼神看着阮宁。
阮宁第一世困于后宅,没有什么朋友。
第二世只有个疯疯癫癫的伯乐仙长,算不得朋友,她救伯乐一命,伯乐还她一命,如此而已。
看着这几个人,阮宁若有所思。他们便跟伯乐差不多了。
都是欠了因果的人。
“今日之事,我欠你们一份人情。”
小乙瞪了眼慢条斯理吃地瓜的宁景:“阮姐姐,不用还呀,你治好了小乙的头发呢。”
花无痕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小丫头一个。”
他对着宁景摇头叹息:“你的味觉还没好啊?这么多年。”
宁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小乙诧异:“宁景味觉有问题?”
阮宁眉目清淡,扫了眼他手中地瓜:“原来是味觉。”
宁景将地瓜一扔,一掌将花无痕扫到墙外。
冷嗤:“多嘴。”
“宁景老子早晚杀了你!”花无痕对月长啸,满腔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九点~
第38章038
038
阮将军跟阮夫人收到消息赶回,见阮宁无事,纷纷松了口气。
二人脸色阴沉,摸了摸阮宁的头发,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第二天,阮宁刚从打坐中睁开眼睛,小乙托腮叽叽喳喳围着她说个不停。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平南王府如今臭气熏天,臭不可闻,昨夜不知是谁,将发臭的泔水粪水围着平南王府泼了一圈。平南王差点气得七窍升天哈哈哈。”
“听说去上朝时身上那股味道挥之不去呢!言官参了平南王一本,说他衣衫不洁,污秽朝堂,不尊陛下,有辱法度,宁国公令其闭门思过。”
小乙笑得前俯后仰,得来花无痕一个白眼。
宁景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懒洋洋的。
阮宁眼神一顿。
不用想都知道这种事定是阿爹派人干的,背后少不了阿娘出谋划策。
这是阿娘小时候作弄死对头的把戏。
司马剑在刑部任职,这次打着搜查的幌子,师出有名,顶多被上头批一顿,不会有实质性损失。他做错了事自有朝廷定罪,阿爹虽然是大将军,但也不能杀了他,这口气只能等以后找机会出。
不过,司马剑那么要面子的人,阿爹这番,能膈应死他。
阮宁身上伤口虽然没有痊愈,但已不影响行动,右手只要不动,便不会疼。
这几日她是练不了剑了。
正好距上次去宁国公府已有三日,她打算用过早膳,去宁国公府看看小皇帝的药材。
如今一剑霜寒这部功法已经圆满,替小皇帝炼药没有问题,只待药材找到就可以开始试了。
她从房间里洗漱出来时,小乙将厨房送来的餐点一一摆好,花无痕翘着二郎腿喝酒唱小曲,被宁景一个眼神看得委屈巴巴闭嘴。
“阮姐姐,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厨房做了新点心!”
阮宁坐下,随手拿起一块春卷。
她对食物要求不高,饱腹就行。
小乙期待地看着她,阮宁给他夹了一个:“不错。”
宁景目光在她手上顿了顿,自己拿了一块春卷,咬了一口,满眼嫌弃:“真难吃。”
阮宁随口问:“你怎会味觉失灵?”
味觉的话,应该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宁景如玉的手指捏着瓷勺,慢条斯理,喝了口粥将嘴里奇怪的味道压下去,闻言,抬起眼睑,眸子似笑非笑:“不记得了。”
阮宁:“帮你把一下脉?”看在此人帮了她的份上。
宁景将手一松,勺子敲在碗边,发出一声脆响,他语气冷漠:“不必。”
阮宁不再开口。她医术并不高明,所会只是炼药而已,看了也未必能治。
小乙有些好奇,但是看着宁景的眼睛,默默咽了口口水,吞下了要说的话。
花无痕冷嗤一声:“就你秘密多。”搞得谁稀罕知道似的。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走来一人。
管家亲自领来的。
宁景正对着门坐着,看见来人的时候,眉毛一挑,眸子里平静无波,就那么盯着他走进来。
梁司南见到这么多人,眼里微微闪过惊讶,尤其花无痕竟然也在。
他拱手作揖。
“自那日香满楼一别,在下牵挂阮姑娘安危,奈何脱不开身,近几日没有听到不好的消息,就猜阮姑娘聪明过人,遇难成祥。”他看了眼花无痕,笑眯眯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宁景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阮宁放下碗筷,面无表情:“梁公子有何事?”
“我与阮姑娘也算不打不相识,听闻姑娘昨日受了惊,茹儿担心不已,可惜她有事在身,只能拜托我来探望一番,”他眉眼含笑,眼睛落在她拿东西的左手上,目光扫过她右臂,“如今看来,当是无事。”
管家不等阮宁开口,已替梁司南拉了椅子,斟了茶。
阮宁眉头一蹙:“替我谢过梁小姐,不过,我跟梁公子并不熟。”言外之意,茶就算了。
梁司南闻言笑了笑,和和气气,轻啜一口,声音悦耳:“将军府的茶真是好茶。”
小乙目光从宁景身上扫过。
花无痕眼里饶有兴味。他可没忘记,这看起来一身文人气息的大少爷轻功一等一的好。
“太师府遇刺一事如今已结案,官府查出乃叛党所为,”梁司南垂眸喝茶,五官温润如玉,“阮姑娘受惊了。”
他拿出一个盒子:“这是茹儿带给姑娘的。”
阮宁刚要开口,梁司南便笑了,笑得揶揄:“你若不收,信不信茹儿来找你?他可没有我这么好打发。只是茹儿让人做的糕点,她一片心意,阮姑娘就忍心令她难过?”
阮宁冷冷地看着他。
梁司南一点也不受影响,眉目含笑,啜着茶,看着阮宁拧着眉将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交给了管家。
“替我谢过梁小姐。”她冷冷道。
梁司南笑眯眯:“自然。”
宁景一双眸子深不可测,看着梁司南,眼底笼了一层薄雾,情绪看不分明。
梁司南从方才进来,便注意到了此人。
他感觉到这股视线,侧眸,跟宁景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他怔了怔,随即露出一抹笑。
宁景冷嗤一声,甩袖离座。
梁司南笑道:“这位是——”
花无痕笑眯眯道:“侍卫。”
梁司南:“原来如此。”
阮宁见他喝完了一杯茶,面无表情道:“我还有要事,梁公子请吧。”
梁司南叹息一声:“想喝阮姑娘一杯茶真是太不容易了。”
阮宁不语。
梁司南眉目含笑:“既如此,在下不打扰了。”
小乙望着他的背影:“这人笑得真好看。”
花无痕:“世家公子,气质温和,才貌双全,难得啊难得。”
阮宁数了数锦囊里的丹药,装进袖带,对他们的议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阮姐姐去哪?”小乙见她出门,忙问道。
“宁国公府。”
“小乙也去!”
花无痕喝了口酒,嘴里哼起了小曲。
宁景的声音突然响起:“人呢?”
花无痕睁开眼睛:“阮姑娘?去宁国公府了。”
他纳闷地看着宁景:“你到底在谋划什么?这小姑娘除了拼命些,有什么特殊么?我是没看出来。要说功法,这世上哪有你看得入眼的功法。”
宁景懒得搭理他,一挥袖,身形化为一道幻影,消失在院中。
“干什么去?”花无痕诧异。
回应他的只有风吹树叶响的沙沙声。
他骂骂咧咧:“从小到大没长进,哼,以后再理你我是狗。”
踏进宁国公府,小乙突然想起来几天前挨罚的事。
他迅速在脑袋瓜里搜索,这几日真的很乖,绝对没有闯祸!
他挺了挺小胸脯,眼睛亮晶晶的。
管家领着阮宁往湔雪堂走。
“阮姑娘昨日受惊了。”
阮宁:“无碍,多谢管家挂心。”
管家笑眯眯的:“说起来,我家国公十六岁那年去燕然,回来说见到一个小狐狸一样的小丫头,古灵精怪的,主子当年想起来就笑,说那小丫头临走哭得鼻涕眼泪湿了他半条袖子,跟我家二少爷一样淘气。转眼阮姑娘也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阮宁眉目冷淡:“小时候不懂事,见笑了。”
不过,她蹙了蹙眉,她怎么不记得还做过这样丢脸的事。
她也想象不到谢九玄高兴得笑是什么样子。
管家这次带着他们走了另一条路,有些远,沿途讲了一些府里的建筑。
这些阮宁上辈子无聊时全让人打听过,如今并不感兴趣。
她淡淡垂眸。
“这边是主子小时候住的院子,院里那颗柿子树如今长得越发旺盛了,小时候二少爷最喜欢爬树,有一回跌下来将腿摔折了,主子难得板了脸,几日不理他,可把二少爷急坏了。”
小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他有些好奇:“主子的院子怎么没跟大小姐和二少爷挨着呀?”
这都到宅子最后面了,临山,二少爷他们的院子在最前边呢,隔了一个府邸那么远。
管家望着这座院子:“主子他喜静。”后面他没有再多说,将阮宁领到了湔雪堂。
阮宁进去时,谢九玄还在批阅奏折。
她行了一礼,目光一扫,没有看到药材。
小乙:“见过主子。”
谢九玄手中捏着一支紫毫,眉目低垂,手腕挥动间寥寥几笔落下,阖上折子,他方才抬起眼睑,看见阮宁垂着眼睛,瞧不见神色,嘴唇抿着,想也知道那双眼睛里什么样子。
他道:“阮姑娘有要事在身?”
阮宁淡淡道:“无。”
管家沏了茶,阮宁道谢,眉目不动如山。
气氛有些僵硬。
就连小乙也感觉不太对劲。
他偷偷瞥了眼宁国公,发现主子眼下青黑竟然不见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上次看起来有些淡,他还以为看错。
“主子近日睡得可好?”小乙有些开心。
gu903();管家也看了眼宁国公的脸,声音里含了一丝欣慰:“很好,很好。”这么多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