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霄阳很听话,严丝合缝的照做了,但是栗恒总是不放心,就找王誉尧帮忙查这事儿。
“人可靠吗,别是骗子。”
“应该可靠,王誉尧办事还是很小心的。”
栗恒没有犹豫的同意去见见这个人,“成,那去见见吧,几点,在哪儿?”
“约了四点,在凯斐。”
“好,那等会儿把栗霄阳送去给妈。”
凯斐是家咖啡厅,在市中心。
栗恒和屈衍到的时候,订好的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个女人,五十多岁,身材保养得不错,但是脸不行。
可能因为长期化妆打激素的原因,女人的脸看上去很老,有一种很风尘的感觉。
“您好。”栗恒和屈衍在她旁边坐下来。
“你们好。”女人盯着栗恒看了一会儿:“我叫顾芸。”
“顾阿姨你好。”屈衍点点头说:“我是屈衍,他就是您要见的栗恒。”
“看出来了。”顾芸笑了一下,牵动着下垂的脸部肌肉:“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栗恒桌子底下的手抖了一下,屈衍伸手拉住他,问顾芸:“您怎么确定您认识栗恒的妈妈。”
顾云笑着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栗恒:“这是三十年前拍的了,也就是你出生前,那个时候的黑白照片儿。”
照片上是两个很年轻的女人,其中一个可以看得出来是顾芸,还有一个面相很熟悉。
像栗恒。
说不上哪个部位像,就是组合在一起,一看就像。
“她叫莫晴,是鲁西人,我们拍照片的那年,她二十岁。二十一岁的时候,她难产死了。”
鲁西是个地名,在西边,离这儿挺远的。
屈衍把照片拿过来看了一眼说:“我记得昨天您和我说过,您是因为看了栗恒的照片,还有听我们去找您的人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才打算来见见栗恒的。”
“是,找到我的人说,你们的恩恩怨怨,和赵至铭有关系。”
“赵至铭?”栗恒听屈衍说过这个名字。
当时屈衍查蒋玉秋的事情,查到赵至铭这儿就断了,但是根据蒋玉秋的反应,屈衍一直觉得事情和已经死了的赵至铭有关系。
“是的。”顾芸吸了口气说:“如果没错的话,栗恒应该也是赵至铭风流债里的一笔。”
赵至铭死了,莫晴死了,这些事情都已经查无实证。
“说说吧。”栗恒吸了下鼻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像是给自己壮胆。
“我和莫晴是一个地方的人。”顾芸端着杯咖啡没有喝,慢慢的回忆着三十年前的往事。
“那个年代,挣钱很难,家家都吃不饱饭。我和莫晴是同学,眼看着家里揭不开锅了,就邀约着到大城市来打工。那个时候的打工场所无非是工厂、歌舞厅这类的地方。我们经一个同乡介绍,在一家舞厅当服务员,给客人端茶送水。”
那个年代的歌舞厅,几乎是妓院的代名词,逼人当小姐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莫晴和顾芸长得不错,特别是莫晴,是个很灵气的小姑娘。
两个人进歌舞厅没多久,就被人看上了。
莫晴运气好一点儿,也可以说差一点儿,因为莫晴遇上的是赵至铭。
两人被骗签了假合同第一次接客,莫晴就被赵至铭看上了。
赵至铭是个老油皮,花样一大推,莫晴这种小地方来的姑娘根本招架不住。
当害怕得不得了的莫晴被逼得走投无路,遇到了会哄人的赵至铭,结果不言而喻。
赵至铭什么都不做,却几乎每天晚上都来点莫晴的场子,用了两个月,就把莫晴骗的团团转,心甘情愿上了赵至铭的床。
顾芸一开始比莫晴运气差了点儿,遇到了真的来找小姐的人,后来就一直当小姐,直到被抓。
莫晴被赵至铭骗得怀了孕,接着赵至铭就对一个孕妇没有兴趣了,给了莫晴一笔钱让他把孩子打掉走人。
一个很俗套很简单的故事,顾芸说的时候已经很平淡了。
莫晴是个小地方来的传统女性,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打算悄悄把孩子生下来,没想到命不好,孩子生下来,自己没了。
“莫晴养胎的时候,我照顾过她一段时间,在她快七个月的时候,我被我当时的男人带去了别的地方,等我回来就听说她难产,遗体被家里人领回去了。”
“那后来你见过她家里人吗?”屈衍捏着栗恒的手,感觉不到他的情绪激动,才继续问。
“见过,我回过老家,但是从来没见过孩子。她家里还有两个哥哥,本来就不好过,一个未婚女人生的孩子,谁养?要么是扔了,要么是卖了。”
栗恒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在心里把顾芸说的话消化完整理好情绪,觉得自己没事儿了,和屈衍说:“福利院说,我是被人遗弃在门口的,才五个多月。”
屈衍搂了一下他,无声的安慰,“当时知道赵至铭和莫晴事情的,还有谁?我去过他家里,他的家里人说他情人太多了,连家里人都不知道他的事情。”
“还有蒋玉秋。”顾芸说:“莫晴刚怀孕的时候,赵至铭就已经和蒋玉秋在一起了,带她来过舞厅。”
“蒋玉秋?”栗恒捏着桌子站起来:“是她!”
“对,那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顾芸冷笑了一声:“赵至铭和莫晴在舞厅就说了几句话,她隔天就找上了莫晴,把莫晴堵在外面的巷子里扇了几个巴掌,让她不要再缠着赵至铭。”
“我去找她。”栗恒抖着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恒恒。”屈衍拉住她:“先听顾阿姨把话说完。”
栗恒拽着手机拽得骨节咔嚓咔嚓的响。
所有事情,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一个领养的孩子,你不爱他可以,但是为什么要虐待他,到这个孩子都已经离开了,还要想办法让他不好过。
“我知道的其实也就不多了,还有就是听当时住在我们隔壁的邻居说,莫晴生孩子前,有个女人去找过她。”
蒋玉秋?
栗恒几乎把手机捏碎了,屈衍一直拉着他没让他走。
等顾芸说完,屈衍道了谢说:“谢谢顾阿姨,麻烦你了,这些事情,希望您以后不要和别人提起,就当是为了曾经和您一样遭遇过那么多事情的莫晴。”
顾芸点点头时候:“如果不是栗恒,这件事情,我这辈子都不想对比人说。”
“谢谢。”
屈衍搂着栗恒走出咖啡厅,上了车之帮栗恒绑好安全带,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安慰说:“恒恒,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别气坏自己,好吗,我看着心疼。”
栗恒看着屈衍,一会儿之后整个人慢慢冷静下来。
这么多年了,自己现在有儿子,有屈老师,为什么还要因为蒋玉秋这类人气。
都是白搭。
“好。”栗恒笑了一下:“屈老师再亲一下。”
屈衍又凑过去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个吻:“恒恒,要不我们改天再去找蒋玉秋?”
“就今天吧,一起处理完,反反复复的再吓到栗霄阳。”
“好,那我们现在去。”
第93章有我的地方才是家
小时候栗恒恨过怨过,等开始明白事理以后就没时间恨没时间怨了,整天想的都是怎么养活自己,怎么不挨打。
现在栗恒只是想知道真相,防止以后栗新对栗霄阳还有什么想法。
今天是周末,栗新按道理应该在家。
栗恒敲了门之后,开门的还真是栗新。
“你来干什么?”栗新门都还没开完就开骂:“你个小畜生!”
三年了,脾气还是没变。
栗恒冷笑一声:“难道我还能是来串儿门儿的。”
“你,畜生!”栗新又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指着栗恒生气。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栗恒推开门儿往里看了一眼,问栗新:“蒋玉秋呢,我有事情问她。”
“不在!”提起蒋玉秋,栗新的情绪比刚刚更激动,上手就要打栗恒。
屈衍抬手挡住,手臂肌肉一绷直接把栗新推进屋里,自己也跟着进了屋。
这两年屈衍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每天早上都要在健身房跑完步才去上班,栗新这样的,屈衍一个能打一窝。
家里真的没有人,蒋玉秋不在。
“蒋玉秋去哪儿了?”栗恒我往楼上看了一眼,没见蒋玉秋下来。
“说了不在!”
蒋玉秋真的不在,要是在的话听自己和栗新吵了这么一会儿,早下来了。
“她不在问你也是一样的。”栗恒走了一步冷眼看着栗新:“你们是不是认识一个叫莫晴的女人?”
栗新听见莫晴这个名字的时候,屌炸天的气势瞬间没了,眼里很明显的慌了一下,然后才说:“不知道!”
栗恒冷笑了一声:“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
既然栗新和蒋玉秋真的认识莫晴,那蒋玉秋和莫晴,就曾经和同一个男人在一起过。
按照之前屈衍查到的,还有蒋玉秋收到包裹时候的反应,这个人不出意外就是赵至铭。
“说了不认识!”栗新还是不承认。
“我是莫晴的儿子,所以你们才那么恨我,是不是?”
蒋玉秋情敌的孩子,给栗新戴绿帽子的男人的孩子,在这个家能受到什么好待遇?
栗新咬牙不屑的哼了一声,甩手上了楼,不打算回答栗恒的问题。
客厅只剩下栗恒和屈衍,屈衍听着楼上的门咚的一声,搂着栗恒的肩膀一起出了栗新家。
“她们肯定认识莫晴。”栗恒按了电梯,心里基本已经肯定栗新和蒋玉秋这么对自己,和赵至铭和莫晴有关系,只是不知道事情的始末。
但是这件事情如果栗新和蒋玉秋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了。
所有的事情都近乎明朗,只差一个衔接点,和栗新亲口承认。
“别着急,我们慢慢问。”
“我不急。”栗恒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才跨进电梯。
屈衍怕他心里难受,一直搂着他直到上车,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栗恒没事儿,才拧钥匙开车。
“别担心。”栗恒说:“那么久的事儿了,我又不傻。就算真相再残忍,我也不可能难过,最多气一下骂几句。”
屈衍捏了一下栗恒的手:“好。”
去接栗霄阳的时候,这个猴崽子安安静静的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儿。
这种时候是栗霄阳难得像个孩子的时候。
在家吃了饭接着栗霄阳回家,路上王誉尧问情况,栗恒照实说了,让王誉尧在帮着查查看还有没有其他人。
王誉尧不爽的啧了一声:“我再帮你查查,别急。”
“谢了。”
王誉尧已经把能动的势力都动了,也就查到这么多,再多可能也查不到,栗恒也没抱多大希望。
不出栗恒所料,王誉尧那边又过了两个月,什么都没查到。
栗恒去找过两次栗新,栗新什么都没说,奇怪的是都没有见到蒋玉秋。
翻过年,栗霄阳要上幼儿园了,栗恒和屈衍担心保护不到位栗新会对栗霄阳做什么,又去了栗新家一次。
这次两个人都没见着。
余夏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栗霄阳,生怕他有一点儿闪失。
栗霄阳开学两个月,栗新一直没出现过,栗恒反倒越发担心。
余夏整天跟着太累了,而且栗新不是个傻子,他要是想对栗霄阳做什么,迟早是要想办法的。
栗霄阳快要放暑假的时候,王誉尧那边没查到其他和莫晴有联系的人,倒是查到了蒋玉秋住院了。
蒋玉秋住院快半年了,宫颈癌晚期,已经在医院化疗了好几个月,成效一般,要死也只是个把月的事儿。
栗恒和屈衍接到王誉尧的电话就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刚好快吃午饭。
刚出电梯走到走道上,栗恒就看到栗新从病房里出来,手里提着保温桶。
栗新也看见栗恒,愣了一下朝着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栗新抬头看了一眼栗恒,佝偻着背,眼里都是红血丝,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为了照顾蒋玉秋,看来栗新熬了很久。
“她还好吗?”栗恒不是很情愿的问了一声。
蒋玉秋生病,栗恒没有很难过,就是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差不多和孙禹佳虞舒倪死的时候一样。
人之将死,所有的恩恩怨怨,追究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意思了。
“很好。”栗新低头说了一句,提着保温桶绕过栗恒走了。
栗新下去买饭,回来的时候栗恒和屈衍就在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也没进屋。
栗恒不想去看蒋玉秋,显得太假。
蒋玉秋病得那么严重,栗恒不进去刺激她,就当是给自己积德了。
栗新提着吃的进去,把瘫在病床上,整个人只剩下一个骨头的蒋玉秋摇起来半坐着,从床头柜旁边拿小桌子支好,小声哄着蒋玉秋把饭吃了。
蒋玉秋整一个癌症病人晚期,吃得很少,剩下的栗新在旁边沉默的吃了,又给蒋玉秋削了水果。
栗恒靠在门外面看着这样的场景,忽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这样的蒋玉秋,还能活多久?
癌症的折磨,足够她在最后剩下的日子里回顾自己的一生。
栗新是真的爱蒋玉秋,爱到被蒋玉秋戴了绿帽子,还能忍受她的脾气,养着她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