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1 / 2)

陆辞自是不知幕职官们的疑惑,将明显比他要着急得多的张亢带入内厅后,他先在主位上落了座,一手招呼张亢坐下,另一手就提起了在一旁用小火煨着的茶,满上两杯。

等这些做完,张亢也已落座完毕了。

万幸,陆辞心情颇好道:茶虽不好,但公寿肯定带了好消息来。

张亢纵再急着将喜讯告知,这会儿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了,当即问道:节度何以见得?

陆辞轻描淡写道:以公寿这不屈不挠的脾性,即使事不成,也绝不会只尝试一次便轻易放弃。能让你这般速去速归,不是一去即成,便是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告予我知了。

张亢怔然片刻,不禁对不声不响就通过掌握他性情特点,从而洞悉他心里所藏事情的陆节度,感到心服口服。

他微微敛去眼底讶异,轻颔首道:受教了。

陆辞莞尔:公寿优点无数,唯有过谦这点,可千万莫同希文学。你是一目障叶,不见自身而已若你真不晓此道,此行必然不会如此顺利。

张亢略一想,果真如此,喜道:也是!

陆辞则想,这人真是个有趣且好哄的直肠子。

闲话聊完,张亢不等陆辞发问,已迫不及待地将这一路所见所得,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陆辞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做出评价:废话少,思路清晰,节奏紧快就是缺了官场上摸爬打滚时需有的表苦表累表忠心。

也不知是张亢了解他不喜这些,才聪明地免了,还是本身就厌恶这一套,而从来不做。

若是前者,那就完全不必替张亢操心了;若是后者,则还是得找机会提上一提。

陆辞虽也不喜欢那种表气,但更清楚,一昧坚持鹤立鸡群的清高,往往是难走远的。

作为有利自身长远发展的小小妥协,只稍微俗气一点,又有何妨呢。

张亢自是不知,一直认真倾听着,不时还问询几句的陆节度,心里正转着这些念头。

他全神贯注地讲述着,当说到自认是最惊险的地方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口干舌燥,赶忙伸手,将剩下半杯茶灌下,才高高兴兴地继续道:幸来时与希文同路,途中听他道尽节度事迹,也得亏还记得一些,说予郭娘子听,她本是半信半疑,才一下松了口,决意犯险

他越说越得劲儿,从而忽略了作为唯一听众的陆节度,面上原本认真的表情已然凝固。

渐渐地,就从轻松转为肃穆了。

等张亢稍作停歇,陆辞万分凝重地皱着眉,沉声道:我需交代你一件事。

张亢微愣,正色道:节度请吩咐。

陆辞郑重其事道:一会儿我将他们召来,听你再说一回时,你可千万莫再提方才这段了!

用他最公正的目光看待,这件事情只能证明一点:政府平日若攒下了足够的公信力,形成了官爱民、民护官的良性循环,在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收获奇效。

而绝对不是张亢所误以为的,是那套朱弟那套简直将他高估得离谱的、叫他本人的脸皮厚度都无法承受的夸奖词的原因!

不论如何,都一定不能叫友人们听到,尤其是对他信任过头的朱弟:他们定然将倍受鼓励,越拍越狠,早晚得让他羞愧得钻地洞里去。

张亢一脸茫然,仍是眼神麻木地应道:下官明白了。

这还差不多。

陆辞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罢。

是。

只是刚还滔滔不绝的张亢,此时就像被手指粗鲁搅乱过的磁带,沉默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方才断开的话给续上了。

陆辞对忽然打断他思路有愧,自不会出言催促,而是耐心地等他寻回思绪,重新变得畅通如流。

他却不知,张亢的那段沉默,原因可全然不是忘词;他的郑重强调,也丝毫没起到希望的效果。

张亢纯粹是想起了,朱说在途中曾三番四次惋叹的陆兄过谦陆兄脸皮薄,首度对此感到认同而已。

不论张亢是如何作想的,已对他放了心的陆辞,很快召来了心里最适合商榷下一步的人,恰巧也就是赴了朱张二人吸尘宴的那几位。

除却李超因军营中临时有事,暂时来不得外,其他人都很快到齐了。

当人陆续进到内厅时,除了滕宗谅因刚刚才见过张亢外,其他人都被模样大变、却还神采奕奕的张亢的新状态惊了一惊。

朱说极聪明,即刻联系上了陆辞同他简单提及、并未详说的那个计划,只简单跟张亢微笑着颔首示意后,就在陆辞身边的椅子上落座了。

滕宗谅因手头事务多了点,晚来了几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说,心满意足地占下了最后一张紧挨着陆辞的椅子:

至于另外一张,自然是被张亢给理所当然地坐了。

唉,真是一步迟,步步迟啊!

大约是接触到滕宗谅幽怨的目光,朱说下意识地朝他望去。

二人目光猛一对上,朱说率先反应过来,脸上一红,就想起身,好给身为通判的滕宗谅让出位置。

只是他刚有动作,就被陆辞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随意道:无妨,只是私下议事,随便坐坐就好,不必太讲究秩序。

滕宗谅:完啦。

陆辞的话一出,那是一万句自己的揶揄,也不好使了。

果然,本就舍不得动的朱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重新坐下,冲他微笑着打招呼。

看着到嘴的鸭子又喜滋滋地飞掉,滕宗谅内心的惆怅好比长河,只有默默地在朱说的身侧坐下了。

而等离得最远、也来得最迟的狄青到时,圆桌边上已快坐满了,只剩离陆辞最远的位置还空着。

狄青想也不想,大步流星地走到陆辞身后,就一本正经地站住了。

滕宗谅:

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陆辞好笑道:我喊你来议事,你倒把自己当个侍卫似的,气势汹汹走来,结果就杵我身后去了。

放屁,狄青这崽子不一向如此粘你吗。

滕宗谅酸溜溜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