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1 / 2)

他围着狄青不住打转,先是再三保证,去了之后绝对老老实实地不给人添麻烦,又对陆知州风采大夸特夸,以示自己倾慕之心

他一边信口开河,一边仔细打量着狄青的脸色。

这不,他立马就察觉到在他夸赞陆秦州时,狄青脸上尤其缓和,好似有所松动,就赶紧在这方面加强了攻势。

为让自己的话更有份量些,他毫不犹豫地将平日在狄青眼里印象应该更好,这会儿正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的那面墙上,一心读着兵书的杨文广也拉扯进来:文广亦是如此。

杨文广莫名被牵扯进来,本能地就要反驳,但在反应过来后,却默认了。

并非是他有意配合高继宣耍花招,而是的的确确对这位虽是文官,却在轻轻年纪时,就有大将般沉稳军略的陆三元有些好奇。

若顺着高继宣的话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准就能见上一面,那他确实是不想拒绝的。

狄青蹙了蹙眉,仍未应承下来。

只看在高继宣如此有眼光的份上,勉强松口,答应在公祖来时问上一问。

目的达成,高继宣夸张得当场欢呼出声!

因怀着份不愿叫旁人打扰了他与公祖难得的二人相处时光的小心思,他在陆辞前来接他、将此问问出口是,其实是盼着公祖会开口回绝的。

然而他却忘了,陆辞难得见他提出个什么要求,特别是他在说出口时,一副为难又犹豫的小模样,又怎么可能会忍心拒绝呢?

况且打小他就将狄青从家人身边带走,之后就没再在书院中正经就读过了,哪怕在军营中,朝夕相处的兵士岁数也大上他不少,令狄青根本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同龄人。

如今这万胜营里的一些纨绔子弟,若能教好,倒的确是与狄青岁数上较为接近,更能说得上话的了。

陆辞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他心里盘算的是,自己着人提前备下的菜肴是绝对不够的了。一会儿得记得派人再去趟酒楼里,通知人再添些菜式来,才能将这几个足够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喂饱。

面对一脸忐忑的狄青,他温柔笑道:既是入得你眼的友人,那自然是个好的。你这就去将他们两人一同领来吧。

狄青脸色微变。

失策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尽管后知后觉了狄青的真实身份,但在日常生活中,陆辞始终无法将这对外凶狠冷漠、对内却羞涩内敛的小狸奴,跟史上那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联系起来。

难得见自家养的小崽子提出个小小要求,他自然是想都不想地予以满足了。

只是在听到高继宣的名字时,陆辞还能微微笑着颔首示意,等听到杨文广的名姓时,那抹温柔笑意就悄然僵在了嘴角。

怎连杨家将也跑这来了?

一抹微妙在陆辞眼底转瞬即逝,好歹是同许多青史垂名者打过交道的人,再不至于为见戏曲里广为传唱的杨家将而失态了。

他大大方方地多看了这位实际上比自己还大上一岁的杨家将几眼,露出个标准的长辈式的欣慰笑容,感叹道:素慕杨家满门忠烈,铁骨铮铮,更曾闻令尊大名久矣,只憾生身太晚,未能得见名帅风姿。

杨文广不料会得陆辞这般褒奖,当场愣住了。

等回过神后,他脑海中便是千思万绪,心潮澎湃。

他一时间虽不知说什么好,眼眶却抑制不住地莫名有些发烫。

他为遮掩这点,匆匆忙忙地垂下了头,低声道:多谢陆秦州。

他甚至不愿说句过誉的谦词。

不论是遭潘美阴害、最后被擒不屈,绝食而死的祖父;还是镇守边防数十载,震慑辽人的父亲;或是不曾留名、却无一不为大宋奋力战死的杨家子弟哪怕旁人再低估,再忽视这些功绩,他都固执地认为,在天之灵的这些家人们,绝对当得起这份褒奖。

因杨文广平素就是个沉默寡言,一本正经的内傲性子,他此时此刻的安静,并未引起狄青和高继宣的注意。

而高继宣的全副心神,尽都不受控制地落在陆辞身上了。

这还是他头回离这位深得民心的陆秦州这般近,能仔仔细细地打量对方。

他滴个乖乖,这位秦州牧,可真是世间难寻的俊俏!

单纯怀着对美人的欣赏之意,高继宣都半晌舍不得移开眼来。

直到被他狄兄的那几要化作实质的眼刀戳得满身窟窿,他才意犹未尽地移开了视线。

啧啧。

高继宣悄摸地吧唧了一下嘴。

他这可彻底明白,上回狄兄回陆秦州宅里过节时,怎能激动成那样了。

陆辞对高继宣的父亲高琼所知毕竟不多,便在例常关怀了几句后,主要同狄青说话了。

公祖同自己说话了,狄青自是更加看紧。

他赶紧收起了甩向高继宣的、那暗藏杀机的警告眼神,瞬间恢复到在公祖跟前惯常的软糯乖巧状态。

陆辞先仔细问了他的身体状况,嘘寒问暖后,才过问他学业。

狄青虽因紧张,而回得有些磕磕碰碰,但绝大多数都答上来了,足可见不曾因训练的事耽误了学业。

陆辞心里满意,不时含笑点头,丝毫不吝夸奖,直让狄青从开始的忐忑,变得满眼亮晶晶地期待来。

高继宣麻木不仁地看着:

他起初还不觉有什么不妥,尚能微微带笑地看这兄长关怀弟弟的温馨一幕。

只是越到后来,就越觉眼皮抽筋,要不是知道藏不住的后果严重,都快要抑制不住地露出目瞪口呆的神色了。

这人哪儿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位威武凶悍、狼性十足的狄兄!

这温柔羞涩的劲儿,何止是威风扫地,简直跟头叼了猎物后甩着尾巴直冲主人跟前的

不等高继宣乱七八糟地想完,四人所骑的马,就到陆宅跟前了。

一直候在宅邸门口的两名下仆在见到高杨两张生面孔时,不禁有些意外,就多看了几眼。

陆辞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一抛,却准确地落在仆从手上。

他仿佛是仗着皮相好,才连这旁人做来粗鲁的动作也透着潇洒好看。

陆辞眼眸微垂,一边慢条斯理地抻平了微皱的鹿皮手套,一边吩咐道:你们两个谁再跑一趟,让酒家多加一桌菜来。

不等高杨二人推辞,陆辞莞尔一笑,以略带揶揄的话堵住了他们:我可是只将你们的饭量当了半个青弟算的,若这也要推辞,着实不是待客之道。

冷不防被提及,狄青颊上顿时赧红。

高继宣眼角余光正巧捕捉到,登时感觉眼睛被扎得疼。

他不信。

这一副小媳妇儿样的,绝对不是叫他心服口服、形象高大威武的狄兄!

杨文广自然不像高继宣,在贵人家做客时,还会怀着些天马行空的古怪想法。

在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后,哪怕明知无人察觉,他也不由得为方才的小小失态感到些许羞惭。

于是原本就话少的人,登时变得话更少了。

他背脊挺得经木尺度量般的笔直,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宛若一樽冰雪雕就的人像,浑身上下都俨然透着偌大的拘谨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