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2)

陆辞被激动忘情的恩师紧紧抱住,不禁含笑轻轻回拥,玩笑道:我娘亲道她险些认不出我来,却没想到我不请自来时,先生还能一眼认出。

李夫子已是满脸通红,半天才松开他,满是欣慰地看着这个修长高挑,正在最好年华,已需要自己仰头看清的弟子,理所当然道:哪需记得别的?能似你这般容貌出众的,世间都难找出第二个来,更别说还得是肯往我这破屋子里钻的!

狄青瞬间就喜欢上这位净说大实话的夫子了。

陆辞一向自诩脸皮厚,对此还是很觉吃不消,遂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道:先生难道不准备让我进门?

进进进,瞧我净顾着说话,都忘了还站门口杵着了!

话虽如此,李夫子由陆辞搀着进屋时,却故意放慢了脚步,还抬高了嗓门,就是想叫四邻都听到动静出来看,好知道他最喜爱的弟子回来瞧他了。

陆辞假装没看出先生的小心机,而是极其配合地也放慢了脚步。

然而这炫耀的时间段却选得不巧:须知能与李夫子做邻居的,大多都是书院中任教的先生,又不似李夫子还在养病,此时自然仍在给士子们讲学,哪儿能瞧到这幕?

唯有他们的家眷听得一些动静。但他们因知晓李夫子自因生病错过上京看陆辞的好时机,而很是气恼,不时嚷嚷着发发脾气,对此习以为常,也未想着出来查看。

不过李夫子正在兴头上,并没注意到自己的炫耀目的未能偷偷达到,而是一进屋后,就嚷嚷着让他娘子给他拿酒来,他要与得意门生来个对酌长谈。

结果却迎来娘子的兜头一盆冷水,她毫不留情道:病未好全,还想沾酒?你怕是欢喜得昏了头,将大夫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李夫子气得眼睛一瞪,就要与这扫兴的牢头争辩,狄青已当机立断,仗着自己年纪小,直接开口解围道:这位妈妈,请问东西摆哪儿比较合适?

东西?

正要争执起来的夫妇俩注意力先前全放陆辞身上去了,顶多看到个狄青,并未注意到后头还有默不作声,却身上负满物品的两健仆,更别说最后头那匹驭满货物,正无聊啃草的马了。

怎又买来这么多东西?李夫子既感动,又生气,坚决不肯要,训道:你才做了几年官,又刚在寸金寸土的京城里购置了房舍,能有多少积蓄?我已教了几十年的书,在这书院里住着,就与你师母两人作伴,子女已然成人,也不需我多加照拂,虽称不上富贵,但绝对吃穿不愁。单是逢年过节你非叫你娘送来的那些,我都无处用去了,怎还买这些,自己不打算过日子了?

他虽知道自己这学生脑子活,小小年纪就会做些小经济来改善家计,但既然入仕后政绩斐然,连受擢升,那显然没那闲工夫操持副业。

至于陆辞会否贪赃腐败的坏猜测,对其无比信任的李夫子,自是从不曾有过的。

李师母也是极不赞同地看着陆辞,想也不想地就与刚还差点吵起来的李夫子统一战线了:还不听你先生的话?净瞎买些费钱的东西,我们哪里用得着那么多。

面对师长和师母苦口婆心的连番相劝,陆辞并不解释,只微微笑着向狄青伸出手。

狄青心领神会,将一直挂在胸前小心护着的小包袱解下,双手递了过去。

陆辞将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外布慢慢解开,很快就露出了里头物件的庐山真面目

一只花纹细腻的银盒。

盒盖揭开,显示出一方足有半个巴掌大,通体碧绿,莹润剔透,绝非凡品的圭璧。

不等二人质疑,陆辞已用细细的绢布铺在下头,再让圭璧盖了一庄严印戳的那面朝上,笑道:此乃学生的学生所赐,不知先生可愿接受了?

众所周知的是,能被正经视作与陆辞有过师生谊的学生,除了那位正在朝中监国的太子殿下,就再无旁人了。

李夫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块仿佛散发着淡淡柔光、质地莹润的圭璧,最可贵的地方,不仅是它来自太子内库,更因它是由太子亲自挑选,再命人在边角刻上印戳的。

那是赵祯见阻止不了小夫子返乡避风头一事,索性调整心情,帮着准备践行礼时忽然想到的。

尽管同那位李先生未曾谋面,但以生见师,陆辞的人才风范,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加上陆辞在上完课后,与他分享为官时的见闻时,也曾屡屡提起恩师的谆谆教导,赞其身家清贫、仍扶助处境困窘的学子之事。

次数一多,赵祯脑海中就清晰地勾勒出了一个兢兢业业地教书育人,已然桃李满天下,自身却仍一贫如洗的夫子形象,下意识地就对其有了不少好感。

于是颇费心思地下到鲜少进入的内库中,亲自选了一块,好让小夫子可转赠给李先生了。

陆辞清楚,要想李夫子收下自己带来的大批礼物,恐怕得颇费一番唇舌,有太子这一圭璧作杀手锏,他得轻松不少。

便特意开头不提,直到李夫子拒不肯收时,才慢条斯理地拿出来,果真给了毫无防备的李夫子好大一个惊吓。

再趁李夫子还纠结犹豫的当头,他施施然地来了个反客为主,让下仆们将其他礼品挪进置物用的那间小屋了。

待李夫子终归抵御不住这份来自太子的赏赐,红着老脸,别别扭扭地收下后,才惊觉那些个大包小包,已彻底进了他屋了。

你啊!李夫子无可奈何,感动得又气又笑,埋怨道:你也岁数不小了,京中繁花似锦未让你迷了眼虽是好事,但一晃几年,怎也没给你相看上个合适的,正儿八经地成个家,反倒将友人们都接到你家住去了?

听得敏感话题,一直带笑看热闹的狄青,脸上的笑瞬间僵了。

陆辞叹气:先生这话,让学生只觉很是冤枉。

李夫子将眉一挑: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

陆辞理直气壮道:不过片刻之前,先生还道我年纪轻轻,使钱不知节省,怎知才过了眨眼功夫,却成了岁数不小,难道还不冤枉?

李夫子听得一愣,旋即没能忍住,指着故作振振有词的陆辞,大笑出声:陛下赐你狡童小名,果真不曾冤枉了你!

经这抖机灵的一打岔,李夫子尚未意识到,陆辞娶妻的话题已被轻轻巧巧地一笔略过了。

狄青紧绷的神经,也随着换了话题继续谈笑风生的这对师生,而悄悄地放松了下来。

而见因突如其来的风寒错失了去京城的机会,近来一直闷闷不乐,养着病还乱发脾气,导致病情也久久好不完全的夫君,现是红光满面地向着最骄傲的弟子问七问八,有说有笑,李夫人也彻底放下了心,面上带起笑来。

陆辞这位曾经的学生,不只是李夫子的心头肉,也是她最为喜爱的了。

却不是因陆辞相貌俊美,气质出众,也不是因其天资不凡,才情了得,而是他的知恩图报。

仅仅是一点旧日的小小恩惠,也一直被他铭记于心。

她记得清楚,早年当陆辞的家境稍有改善时,就开始想方设法地给因常扶助家贫的郎君而花光束脩,叫一家日子也过得艰难的自己家送东西了。更难得的是,他还极会说话,总有办法让顽固又有些好面子的夫君肯收下。

在夫君所教导过、拉扶过的那数不胜数的学生中,不仅最有成就、最风光的是陆辞,最记恩,跑得最勤的,也还是陆辞。

不过一会儿,她又见夫君是被陆辞的话题带跑了心思,完全没再往之前闹着要饮酒的那茬上纠结了,而是欣然同意,以陆辞带来的茶代酒。

果真是陆辞心思灵窍,行事最有分寸。

不去打扰这对师生说话,她笑吟吟地看向乖巧地捧着热茶坐着,听二人说话听得很是入神的狄青,温柔地同他起话来。

gu903();狄青面上镇定,应对得有条有理,其实颇为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