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2 / 2)

其实打从许多年前,他认识陆辞、又阴错阳差地被骗进了书院读书起,他就清晰无比地感觉出,自己压根儿就不是念书这块料了。

最可气的是,他若真是念书一无所成就罢了,偏偏是个运气好的半吊子,才连续两回都得以取解。

但自己水平如何,他难道还能不知道?蒙过了解试,省试却是无论如何都混不进去的!

然而钟家人却没一个人肯信他话的,才更让他有苦难言。

在看到如此努力的易庶时,钟元终于无法忍受了,破天荒地来了回临阵脱逃,拎着大小包袱,搬到了社员家里暂住。

就这么挨家挨户地轮流住过去,加上被他爽了约的易庶也没来得及告诉别人,就让这一消息奇迹般瞒住了。

直到他今日技痒,又不忍看南都社落败,最后上了一阵子蹴鞠场,就被陆辞捉了个正着。

在钟元滔滔不绝地倾吐心里话时,陆辞认真耐心地听着,始终不发一词。

直到钟元说完了,陆辞才抿了口茶,不疾不徐道:我明白了。

钟元把憋了许多年的话说出,心里畅快许多,那点忐忑也没了。

不就是东窗事发,被家里人哭一场骂一场,叫周边人鄙视一顿吗?

只是看着似在沉吟的陆辞,他心里那点愧疚,又悄悄地浮了上来,忍不住道:我知道其实最对你不住。你着实为我费了太多心思,但我就是块糊不上墙的烂泥,白瞎你这么些年的拉扯

陆辞温和地微笑着,由他絮絮叨叨,并不打断他的话,也不做任何解释。

毕竟他十分清楚,让钟元表达完这么一番愧疚后,最会感到舒服的,其实还是钟元本人了。

当钟元说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倒水喝时,陆辞却起了身,温声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陪你去钟伯那,帮你说个清楚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钟元面无表情,还保持着刚刚端起茶杯饮水的动作。

肯定是幻听了。

陆辞走了几步后,却没听到钟元跟上来的脚步声,于是顿住,转过头来,挑眉谑然道:你该不会连面都不想露,全让我一人对付吧?

钟元:

他这才相信,自己刚刚不是在发梦而已。

你,钟元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又面部表情很是扭曲地看向陆辞:要帮我,向爹娘他们说情?

不是说情,陆辞慢悠悠地说着,不顾钟元在听到他这句后,露出果然如此的释然表情,笑吟吟道:是阐明利弊的同时,顺便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钟元眼皮一跳,不甚自在道:他们顶多打我一顿,再骂我个十天半月的,你就甭操这些心了。

陆辞微微一笑,一针见血道:治标不治本。

虽然耽误了这大半个月,但要是紧赶慢赶的话,也还是来得及在腊月底前去到京城的。

要是他袖手旁观的话,钟元恐怕不仅要挨打骂,还会被火急火燎地捆扎打包,运往京城。

钟元明显低估了钟父钟母望子成龙的决心,对此,陆辞却是清清楚楚的。

管它是标是本,有治就不错了。钟元脸皮抽抽,故作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发起了牢骚:我还能有什么法子?打小他们就只肯听你的话,我讲什么,到他们那就跟放屁似的。

粗鄙之语,陆辞故意啧了一声:你也不想想,他们之所以肯听我的,还不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拿你有办法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钟元一愣。

不等他再琢磨,陆辞已经挑了几样手信提上,又往外走了几步,随口催道:再不跟上来,我就要改变主意,让他们再送你回去念书了。

听出陆辞的弦外之音,钟元心里倏然漏跳一拍。

这狐狸是意思是

这下无需陆辞催促,他也走得比谁都快了。

当陆辞带着钟元,敲响隔壁的屋门时,原本在小院里搓洗衣裳的钟母,就忙不迭来开门了。

看到门口站着的,一个是神色局促躲闪、本该已在快到京城的路上的独子钟元,另一个却是面如冠玉,眉目如诗如画的郎君

钟伯母好。陆辞笑着向面露茫然、显然未立刻认出他是谁的钟母解释着,同时将手信奉上:我刚刚回来,实在惦记着给你打个招呼,就不请自来了,希望你不嫌我仓促打扰才是。

钟元嘴角一抽。

这又是哪门子的实在惦记?

若不是他当时蹲到了人,叫陆辞不知怎的临时改了主意,不然陆辞早就回屋歇下了。

以前就见惯了陆狐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现看他瞎话信口拈来,还一派真诚的模样,钟元就越发肯定了,自己压根儿就不适合走什么仕途。

若官场上都是陆狐狸这样的角色,就自己这点少得可怜的心眼,怕是给人提鞋都不配。

钟母瞪大了眼,惊呼道:哎哟!

她其实隐约有着猜测,但一别三年,陆辞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但容貌上变化不小,气势上更与从前截然不同,才让她不敢肯定。

什么打扰,你还能记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呐!钟母简直乐坏了,瞬间将傻杵在边上的自家儿子给忘到了九霄云外,无比亲热地将陆辞往屋里迎:只是你没提前说声,屋里啥好东西都没来得及备,你先坐着,我给你钟伯捎个信,叫他马上带来啊!

陆辞推辞道:怎好劳烦钟伯,我就先来看上一眼

要的要的!钟母不由分说道:你难得回来这么一趟,他那活什么时候做不得?少做个半天的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哎,你今日回来的事儿,怎不曾听你娘亲说起呢?

她并不知晓具体时日。陆辞乖巧道:我不愿她太惦记,耽误了自己的事务,才未说清楚。

你啊!钟母感叹道:你娘亲苦撑着不改嫁,愣是要独自将你养大,虽吃了不少苦,但你这般争气,又懂得体贴她,她是真的值了!

说完,她愣是将陆辞安排着在正厅里坐下了,麻利地倒了杯茶:你在坐这儿等会儿就好。等着啊!

陆辞无奈地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喊人捎信的背影,再看向打照面以来、就被她忽略得彻彻底底、此刻脸色黑如锅底的钟元,唇角微扬,极其自然道:你也坐啊。

钟元委委屈屈地一屁股坐下,心里还冒着酸水,笃定道:你绝对才是他们的亲儿子,绝对是!

陆辞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肯定见过父亲拿棍棒打自家儿郎,但你可曾见过,父亲会拿棍棒打邻居家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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