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谈笑之间,就做了让狄青留在京中久住进学的决定。
狄青一脸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道:这不
不等狄青说出任何推脱之词,陆辞就轻咳一声,打断他后,极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们可曾听说过制举?
朱说心念一动,瞬间就猜出陆辞接下来的差使,恐怕与制举有关了:略有耳闻。
柳七亦道:知之甚少。上回诏办,还是二十多年前了吧?
那会儿他还是个垂髫童子呢,自不关心这些。
狄青更是对此一无所知。
陆辞笑眯眯地蛊惑道:应制举者,既可是白身,也可是有官人。最后入第三等者,多与超擢,入第四等者亦可升一官,哪怕仅入第四等次者,也可稍与迁转
柳七面无表情地揭穿道:然自大宋开国以来不过有过五回制举,加起来也仅有十二人入等。
难度可想而知。
他反应虽比朱说稍慢一步,现在也回过味来了定是小饕餮被安排了制举相关的差事,不甘心一人受累,才要将他们一同拖下水,给他做个伴儿。
关键在于,撇开陆辞这个升迁升得跟妖孽似的人不提,距他与朱说三年资满之期,只差两个月了。
等吏部磨勘后,他们按着正常情况下,也能往上提上一提。
为何还要重温备战贡举时的苦痛,费神去考这门子试,就为再快升上一级?
陆辞不料两位好友已学精了,虽然他的主要目的是为转移话题,但一下就被看穿意图,还是让他有些讶异的。
但他脸皮向来就厚,此时哪怕受着目光谴责,仍是神色自若,半点不见愧疚,很是无耻道:重不在结果,而在参与嘛。
和厚道忍笑的朱说不同的是,柳七当场就呵呵一笑,毫不领情道:那可真要多谢摅羽美意了。
陆辞大大方方道:不客气。
柳七:
言辞上奈何不了陆辞,作为报复,他只有恶狠狠地抢走了一大块最受陆辞垂青的羊肉。
第一百六十四章
在这场中秋小宴中,狄青一不留心暴露出的真实本事,直让柳七和朱说大吃一惊。
因心事重重,狄青在用膳时,就忘了似平日一般克制自己,而全凭本能地进食着,暴露出了真正的食量。
他与陆辞颇为相似的地方在于,用餐时速度并不显快,成果却同样斐然也正是在柳七才刚动了眼前盘子五六筷后,无意间望见狄青面前的那盘菜已空了,饭也让下仆悄悄地帮着添了第三碗后,才察觉到势头有些不对。
他是咋吃这么多,动作还这么快?
柳七愕然,用力地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竟连小饕餮都赶不上他!
不过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小子精瘦结实,能吃一些也不奇怪。
柳七这么想着,勉强说服了自己,遂将目光从狄青身上移开。
当看向朱说时,就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了相似的震惊。
在陆辞锁院的这个把月中,跟在教导狄青课业时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闲懒态度不同,朱说最为用心,也与狄青相处时间较长。
自然清楚,狄青平时表现出的饭量,顶多比他的稍微多上小半碗饭,用时也斯斯文文的,很快就饱了。
现在这无底洞,又是怎么回事?
陆辞却早在汾州时就见识过狄青非比寻常的战斗力了,对此已是甘拜下风,见狄青势不可挡地逐一消灭菜盘时,并不觉诧异,只神色自若的小声叮嘱边上下仆,让他们多煮一锅饭,再换个大碗来,方便狄青一次盛更多的饭。
就在陆辞的默默纵容下,狄青苦苦思忖着两全之策时,并未察觉到桌上其他人逐渐放下了碗筷,一脸叹为观止地看他表演
他在不知不觉中,将大半桌够六人份的菜肴,加一大盆饭,很快给一扫而空了。
他平时不好意思吓着人,也不想叫陆公祖觉得养他费劲儿,用饭时都极克制,只吃个五成饱,现破天荒地敞开肚皮吃了顿饱的,还打了个小饱嗝儿时,整个人才倏然清醒了。
不好!
狄青被结结实实吓出一身冷汗,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不安地看向四周时,就听柳七感慨道:我还纳闷狄弟缘何与摅羽这般投缘,原来缘分出在饭菜间啊!
陆辞懒洋洋道:那可不?
朱说哪儿还不知真相,顿时心生愧疚,看着局促不安的狄青叹了口气:直到今日我才知晓,这一个多月来,我都让狄弟忍饥挨饿,委屈了狄弟还不自知。
狄青使劲儿摇头,绞尽脑汁地解释道:绝无此事!我只是今晚
陆辞莞尔一笑,惩罚性地在狄青脸上用小劲儿捏了一把,再同朱说道:他便是这么个内向脾性,与朱弟何干?要怪也怪我疏忽了,忘了交代下人。况且这么多天来,我被锁贡院之中,根本顾及不得他,若无朱弟尽心照看,他早不知去哪儿野去,怕是都要与山鸡狒狒同眠了。
狄青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捂住被捏了一把的那侧面颊。
他却不知,另一侧脸颊直接暴露了自己,也变得通红了。
见朱说失笑,对此释然后,陆辞直接就吩咐下去,让以后给狄青的餐饭份额,按着他的来,再往上添上一点。
唯有柳七还好奇地对着狄青上下打量。
瞧着精瘦,刚那么多饭菜,都吃到哪儿去了?
狄青讪讪低头,羞赧地想要回避他目光,却抑制不住地在下一刻又打了个嗝儿,惹得柳七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陆辞这回也不帮狄青解围了,就一边慢条斯理地以茶汤漱口,一边与朱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任狄青被柳七三言两语就逗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
半晌,才开恩地介入其中,邀几位友人一同来到后院中,共赏明月。
今夜也是天公作美,正逢云稀雾少,秋雨洗尘的佳气。
抬眼望去,便见一轮皓月高洁,众星熠熠,银河璀璨。
院中栽有五株桂树,现桂花盛开,花香四溢,不说柳七了,就连陆辞都久违地被勾起一点酒馋来。
他一边揭开酒坛的封口,一边提议道:再过些时日,我就寻个闲暇,雇请工匠来修个月台吧。
古人好登高赏月,登不高,这月色再美好,仿佛也得打个折扣了。
况且这开封城中的富家巨室,多拥危楼广榭,玩月轩楼,有玳筵罗列不说,还请琴瑟欢歌,好不奢华热闹。哪怕只是铺陈之家,也有小小月台,再办上一场中秋家宴,以酬佳节。
他这家中,大大小小也住了三个官,他更是一直拿着正四品下的俸禄,想对房宅做些修缮,旁人也断无理由弹劾他奢靡。
尤其现这后院还算宽敞,除晏殊不时做主搬来的一些草木花卉外,就只得一原屋主留下的小假山池子,要修个小月台,倒是正好。
陆辞有此兴致,几位友人当然不会扫他的兴,而是欣然表示支持。
柳七主动道:我那俸禄多的都在你那,若哪处短了钱财,尽管使了。
朱说亦颔首:开销当一同承担。
狄青急忙也道:我也一样。
陆辞好笑道:修个月台,能耗多少银钱?若真短了,以我与你们间的关系,都懒得客套,而会直接同你们说声,就取来救急了。
朱说不吭声,心里却悄悄反驳。
陆兄才不会如此。
若真出现银钱短缺的情况,以陆兄向来不肯叫他们吃半点亏的性情,是绝不会让他们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