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每次陆辞摆出这狐狸一样狡猾的笑模样来,他再顺着对方的话琢磨,往往就不知不觉地踏入了陷阱。

宣布完这句后,钟元就死死地合住了嘴,一个字都不往外蹦,就怕让陆辞有机可乘。

见他这般戒心十足,陆辞只有遗憾地耸了耸肩,继续同朱弟说笑了。

少年人一到了十五上下,个子就如抽条的小树一般,一下窜高许多。

四人具都手长脚长,哪怕背着书袋,脚程也比从前要快上不少。

其中又以陆辞为最人在古代,他难免怀有长不高的忧虑,每日都不嫌麻烦地亲自煮用些乳制品,还让朱说也跟着一起用。

朱说原是对这些腥味颇重的饮品敬而远之的,无奈他从来都拒绝不动陆辞的邀请,也就强忍着受了这份情意。

久而久之,朱说不仅渐渐地变得习惯了饮用乳制品,还不知不觉地接过了每日煮奶的活计。

成效也十分显著。

两年过去,钟元某日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原最引以为豪的个头,非但都不如比自己还小两岁的陆辞了,连那一开始的矮豆丁朱说,身量也拔高许多,如此来势汹汹,大有将要赶上他的派头

易庶云里雾里地就跟着陆辞回到了陆家,受宠若惊地捧上了一杯热茶,就听陆辞问道:你们何时能备好家状、公卷?定个确切的日期,我们好一同递交保状去。

易庶一惊:保状?

陆辞颔首,笑吟吟地问道:这回应举,易郎可愿与我们结保?

易庶除非是脑壳忽然坏掉了,否则就不可能不同意的。

荣幸之至!

他激动得站了起来,又在钟元莫名其妙的注视下讪讪重新落座。

陆辞见他冷静下来了,才继续道:李夫子将为我们寻上一位合适保头,待你们其他的都备好了,我才好再寻夫子去说。

易庶这才明白过来,方才自己见到的那些显是被人重新整理过一遍的陆辞旧作,到底是做什么用处的。

不愧是陆兄,连公卷都是夫子们主动提前给准备好的

易庶这么想的,对陆辞是越发佩服和仰慕了。

朱说盘算片刻:我需告假数日,好回义父家去取家状,来回一趟,该要十日吧。

他还未正式自立门户,而家状之中必须包括三代、乡贯和户主等内容,自然需经过继父。

陆辞对此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后,就看向钟元和易庶:你们呢?

钟元则痛快道:我的家状一直都在娘亲屉里搁着,何时要,何时就能取。

与无数望子成龙的家庭一样,钟家对钟元寄以厚望,这些自然都是早早备下的。

易庶也迅速道:我这也简单得很,直接去取就是。

陆辞颔首,又同三人敲定准备公卷、试纸的时长,确定无误了,才让钟元送易庶回易家去。

易庶还没完全从竟能同陆兄一同结保应举的巨大喜悦中清醒过来,满心还想着如何能在陆家多赖一会儿,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只有不情不愿地在钟元大大咧咧的陪同下,回家去了。

二人一走,陆辞便看向朱说,缓缓询道:你义父那,该不会对你取状之事有所阻挠吧?

朱说心里一暖,摇头道:义父绝非心胸狭隘、做派下作之人,陆兄请放心。

陆辞到底有些不放心:距解试之日虽还有两月之久,但此事却绝对出不得差错的,你真有把握?

朱说颔首:关乎紧要,愚弟不敢有虚言。

毕竟关乎朱说的家务事,除非他主动开口,陆辞也不好主动提出跟他走一趟。

而朱说又从来就是个不爱拿自己的事去劳烦陆辞的人,因此陆辞只有通过仔细观察他神色变化,以此判定有没有强硬态度的需要了。

现见朱说口吻笃定,陆辞才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昨晚夜不归宿的柳七,也晃晃悠悠地从外头回来了。

他清楚陆辞和朱说都不喜他一身酒气,哪怕午时就醒了,也未急着回来,而是焚香沐浴更衣,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才不急不慢地往陆家来。

他笑嘻嘻地主动打招呼:陆弟与朱弟都放课回来了?

陆辞眯着眼,盯了柳七片刻,直到对方神色间露出几分不自在了,才慢悠悠道:贡举将开,柳兄是今晚动身,还是明日启程,好返籍应举?

柳七微微一愣。

在很快消化完陆辞的话后,他不自觉地站直了,恍恍惚惚道:此话当真?

陆辞好笑道:这还能作假?

柳七眼底倏然泛出几分狂喜和茫然来。

他一时间以为自己置身梦中,一会儿又意识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而在情绪万分激荡下,导致他没搞明白要先做哪桩,整个人在原地胡乱地转了几圈后,才找到方向,一下窜了出去。

陆辞看他这迫不及待的架势,好笑地同朱说对视一眼,接着打开屋门,寻了个满街找活干的闲汉,让人去码头订今夜启程的船了。

一转身见朱说神色微忪,陆辞不由微笑着调侃道:初时总见朱弟恨不得将柳兄打包送出门去,现倒成了最舍不得他的人。

朱说纵有些许离别的伤感惆怅,也被陆辞这含笑的口吻给逗没了。

他耳根发烫,偏偏无从躲避陆辞带笑的注视,唯有无可奈何地告饶道:陆兄!

陆辞这才有所收敛,正经道:你这相对而言,没那么着急,干脆就明日再动身吧?

朱说对此自无异议。

好歹同吃同住同学了近两年的人,一朝离去,双方都很是不舍。

陆母得知此讯后,连铺席都不去了,亲手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又去大酒店里买了几瓶酒来,给柳七践行。

柳七本就是几人中最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之人,要筹备应举的兴奋一淡去,就只剩伤怀了。

再等他豪爽地牛饮了将近一斗酒下肚,更是神志不清,等跑了几回茅房后,他就死死地握住陆辞和朱说的手不放,在陆母善意的微笑中,眼泪汪汪地呼唤道:唉,陆兄啊!朱弟啊!

陆辞冷静地将酒坛子挪得离他远了一些:柳兄,你已醉得不轻了。

前世的年纪不算在内的话,他小柳七都快有十岁了,当得起哪门子的陆兄?

朱说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深深地叹了口气。

柳七长吸口气,用袖子草草拭泪,又大声地嚎了起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朱说被说中心事,情绪顿时也跟着越发低落起来。

陆辞见朱说这架势,好似下一刻就要作起诗词来,赶紧拍拍柳七肩背,淡定道:省试时不就能在汴京再会了么?鼎鼎大名的柳七郎,该不会连再过一回解试的信心都没有吧。

对陆辞的激将法,柳七却破天荒地不曾搭理,甚至还不顾自己会否因此丢脸地呜呜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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