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Orm的表情中也渐渐染上战意,Arthur直到Orm的实力,直到湄拉虽然厉害,如果硬碰硬却终究不是Orm的对手,忙半是请求半是警告一般大声说,“Orm!我自愿留下,你放她离开!”
“哼。真是情真意切。”Orm只觉得可笑,怎么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介入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大恶人了?
不过这正是他需要扮演的角色,不如干脆做得彻底。
Orm怒吼一声,举起三叉戟攻向二人。Arthur手中没有武器,只能利用手中的锁链勉强与Orm缠斗在一起,而湄拉则向后飞起,四面八方的海水迅速凝固,宛如一片凭空结成的巨大冰团将Orm包围在中间,意欲将Orm冻结在内。然而三叉戟化出一道完美的圆圈,那冰团瞬间散碎,化成无数细小的冰块四处飞溅,迅速融化在海水中。Orm的攻势狠辣、凶猛、毫不留情,甚至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Arthur被逼急了,怒吼一声冲过去,用自己的锁链铰住Orm的三叉戟。两个人在空中角力,面目在极度的发力中扭曲,仿佛他们不曾是相拥而眠的爱人,而是恨之入骨的仇敌。
Orm倏然感觉到从身后袭来的威胁,大喝一声,用三叉戟狠狠将Arthur推到墙壁上。固体的缝纫从他脸颊边划过,带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Orm的愤怒再一次猛烈燃烧,他猛然发力,一把将三叉戟抽出,在Arthur的手上留下深深的伤痕,然后他猛然回身一个横劈。
血色在海水中漫溢,湄拉微微睁大眼睛,Orm也骤然呆滞。
她的腹部被划开了深深的伤口,她茫然地用双手捂住,却感觉到身体在迅速变得冰冷,力气在快速流失。
Arthur愣住了,随即不顾一切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从空中缓缓飘落的红发公主,大手紧紧按住伤口,却不能阻止血从指缝间溢出来。
“不……不……不……湄拉!湄拉!!”
Orm上前一步想要查看湄拉的伤势,却被Arthur悲愤至极的雄狮般的咆哮喝住,“你别过来!!!你这个疯子!她是湄拉啊!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为什么你连她都不放过!!!!”
“我不是有意……”Orm意识到这不是解释的时候,于是不顾Arthur的敌意欲要将湄拉抢过来。然而Arthur显然已经愤怒到极致,也绝望到极致,他冲向了Orm,带着某种同归于尽的气势。Orm未及防备之下,被他狠狠一拳打在脸上,口里都是血腥的味道。然而Arthur还在不停地攻击,Orm被逼得大吼一声,一把用三叉戟将锁链深深钉在墙上,这才另Arthur无法再继续攻击他。Orm一把抱起地上的湄拉,头也不回地冲出囚室,大吼着让人去请医疗官。
接下来是一片混乱。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后,湄拉活了下来,只是仍然在昏迷之中。Orm看着她面无血色地陷在被褥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
如果自己刚才的力道再多一分,湄拉就真的被他杀死了……
后怕的感觉令他呼吸急促,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坐在椅子上,用双手用力地揪入自己的头发之中,将那一向一丝不苟的金发弄乱。
他没有想要伤到湄拉,他只是想要将湄拉在Arthur面前抓起来而已。可是他觉得事情越来越失控,先是超人,现在是湄拉……之后会不会进而波及到母亲?
如果他最后真的能成功,就算他最后真的能成功,他还能回来吗?他还能回头吗?
“陛下。”一个侍卫的声音。Orm立刻抬起头,站直身体,不见了刚才的颓唐之色,复又成为那个冷血无情的KingOrm,“什么事。”
这个侍卫是穆克军中的,之前看守Arthur的人之一,“前王已经被控制住了,锁链按照您的吩咐被收到最短,门也已经修复。”
Orm颔首,“很好。”
“陛下……”侍卫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回报道,“前王一直要求知道泽贝尔公主的情况。”
Orm深深呼吸,随即大步经过侍卫身边,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守好外面,我自己去见他。”
Arthur被锁在墙上,发丝蓬乱,浑身都是困兽般的压抑的颓然。
此时此刻的他,终于停止了挣扎。之前为了能将他控制住,那十几个守卫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门打开,Orm走进来的时候,Arthur没有抬头看他。
“湄拉没有生命危险,你可以放心。”Orm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
Arthur沉默着。
“我不能放她离开。她会回泽贝尔报信。”Orm继续解释着,声音却显得那么苍白。
“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Arthur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说,“我今天才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你。”
Orm感觉心口似乎悄悄裂开了一条缝。
“可笑我还想着要给你找一个理由,想着可能冥王在用什么东西威胁你,你才不得不背叛我。直到今天,我这个蠢货才终于明白。”Arthur笑了一声,那是烈烈愤怒燃烧后的灰烬般的笑,心被伤透被绝望侵占后嘲弄的笑。他在嘲笑他自己,一个昏聩地暖着一条毒蛇的农夫,“告诉我,值得么?”
值得么?失去了今生挚爱,失去了母亲,失去了青梅竹马,失去了仅存的温情。Orm无数次问自己,值得么。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的挚爱,保住母亲,保住亚特兰蒂斯……他是这样坚信着,才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可是Orm回答不出。他说不出“值得”两个字。
“你说,让我放弃你。我试过,一直做不到。”Arthur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空洞的、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但是现在,我不想再继续了。你赢了。”
Orm在自己的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当Arthur说出放弃的话的时候,他会有多么痛苦,要多么努力才能控制住表情,不流露出任何的情绪。可是等到真的发生的时候,呈现在他头脑中的,却是一片麻木的苍白。
他愣愣地望着Arthur,半晌,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不发一语,离开了囚室。
他一路离开地道,用力推开高广的谒见大厅的大门。这座海王宫里最空旷巨大的白色宫殿,长度远远超过一百二十米。自从被绑定后,他还从未有机会穿过整个大殿。
他漂浮在流转着寒气的寒冰长路上,脸上的表情是一种近乎茫然的空洞。每向前漂浮一米,他便觉得心头那条裂缝又开裂了几分。
他在心里无声地数着,一米一米地数着。
当他走到第一百二十米的时候,他停住了。
那一刻,他的蓝眼睛里,不再有强悍冰冷的傲慢和尖锐,有的,只是一种近乎于孩子气的……害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细语说:Itsok,itsok,everythingwillbeok…
然后,他迈出了那一步。
心脏跳得那般剧烈,可是疼痛的感觉没有出现。
一丝一毫都没有。
Orm怔怔地看向前方的无尽虚空,突然感觉这个宫殿那样巨大,这片海洋那样巨大,却那样黑暗冰冷。周围的海水也倏忽变得稀薄,令他难以呼吸,窒息般的疼痛开始在喉咙深处蔓延。
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这是必须要做的……
可即使理智再怎么清楚,Orm终于知道,情感是一种他完全控制不了的东西。他用力地睁大眼睛,不希望那种象征软弱的东西溢出眼眶,即使海水会马上将它带走,即使没有人会看见。
第36章叛逃
正义联盟悄悄潜入亚特兰蒂斯之时,Orm并非一无所知。
但他还是放他们进来了。当然,使用不那么明显的方式。
那天是亚特兰蒂斯的海神节,亚特兰蒂斯人最重视的节日之一。Orm将一些本应守在关键位置的守备军调走,故意留出巡守的破绽和间隔,又暗自命人收买了一些混混在城门处引起喧哗混乱。他知道蝙蝠侠定然能借着这些破绽,将所有人带进城里。
湄拉在来亚特兰蒂斯前就已经将Arthur生死未卜的事告诉了布鲁斯。如今就连湄拉也失去了联系,布鲁斯只得将仍旧在昏迷中的克拉克交给Alfred照料,聚集剩下的正联成员前来营救Arthur。
宴会大厅中一派歌舞升平,只是很多重要的贵族都被囚禁了,所以并没有往年的热闹。王座上的Orm也有些心不在焉,待了一个多小时,见众人酒乐正酣时,便悄然离席。
这几天中,湄拉的伤势已经稳定,强大的愈合力令她已经基本没有大碍。
而Arthur那边,Orm没有再去见他。
他不想听Arthur可能会说出的绝情的话,也不想在一分不慎中流露出任何的脆弱和情伤。他专注地计划着未来的一切,仔细地一遍又一遍看着卢瑟发来的比对结果,同时还要处理纷扰的政事,集结军队在边境,防范咸水国和鱼人国可能的入侵。
他忙到每天只休息两三个小时,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节省了。他不想停歇,不想有任何可能独处的时候,这样,他就没有时间去回忆。回忆他和Arthur厮守的那一段短暂却如美梦般的日子,回忆Arthur带着他在陆地上看着漫天星辰,回忆Arthur身上那浓烈炙热的雄麝气味,回忆他们每一次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眼神的缠绵、在宫殿无人处热情的接吻,回忆Arthur最后看向他时绝望和伤心的目光。Orm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无法控制情绪的自己,讨厌露出脆弱和破绽的自己。坚硬高傲的外壳是他唯一的保护,如果没有了这层东西,他就无法走到如今。所以他不能允许自己难过,不能允许自己有片刻的颓废。
Orm觉得很累,他有种冲动,想要放弃一切,想要丢下一切,却发觉没有任何出路。他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满身血痕也要坚持走完。
借着一丝酒意,Orm自从夺回王位以来,第一次踏入了母亲的宫室。
亚特兰娜一席银白长裙,如华美的水银,荡漾在暗流之间。虽然被软禁了半个月,但立在窗前的她依然那样美丽高贵,银发上流转着梦幻般的星光。
小时候的Orm每一次看到母亲,都会惊叹妈妈的美丽。那时候的他是那样眷恋她温柔的怀抱,喜欢拉扯她华美裙衫上的珍珠。她也宠着他,把他抱在自己的膝盖上,任由他玩着那美丽的接近白色的铂金长发,唱起动人的歌谣哄着他。
那种亲密的温情再也不会有了。就算现在母亲回来,他们之间也像是横亘了一道鸿沟,再也无法回到曾经母子之间那浑然天成的亲密。
亚特兰娜转过头来,和Orm一样的蓝色眼珠中,却是一片失望的冰寒。
Orm垂下视线,“母亲。”
“湄拉怎样了?”亚特兰娜开口。
“她没事。”
亚特兰娜的视线落在Orm头上的金色王冠上,眼中悲伤更甚,“你到底是被你父亲毁了。是我的错,我没能照顾好你。”
她渺然的声音,却像一根尖刺,狠狠扎在Orm的心口。Orm怔怔地望着她,望着小时候的自己在严酷的训练后满身伤痕地蜷缩在床上时那么思念的母亲,忽然幽幽问了句,“为什么不能是我?”
为什么从一开始,在还没有见到他的时候,亚特兰娜就选择了Arthur?为什么她一见到他,没有问他这些年是如何撑过来的,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发动战争,没有问他这些年如何努力地当一个合格的王,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被误导了。
简单的一句话,否定了他二十年来的一切努力。
“只因为Arthur是长子,是你和心爱之人生的儿子,是在父亲和母亲的爱中成长的,他就比我更有资格么?”Orm执着地问着,仿佛要借着酒意,将那在心口埋葬了太长时间的怨愤和疑惑都发泄出来。
望着Orm那弥漫着深沉的悲哀的眼睛,亚特兰娜也愣住了,“Orm,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对你的爱绝不比对Arthur的少。”
“你说谎!”Orm大声反驳着,脸上露出讽刺而难过的笑容,“你心里清楚,你在说谎。”
亚特兰娜走向他,伸手想要触碰他的面颊。可是Orm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亚特兰娜伤心地望着他,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成长成一个她不再认识的男人,而不再是当初那个乖巧地坐在她膝盖上,有着柔软头发和天真双眼的小王子了。
“母亲,如果有一天,我和Arhtur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谁?”Orm问。
亚特兰娜的眼中也溢出泪水,瞬间就消融在海水中,“Orm,你知道我不能选!你们都是我的骨肉!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可是你不该将怨恨发泄在你哥哥身上。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收手吧!”
Orm却低笑起来,只是那笑容的某些瞬间却更像是哭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复又冷凝下来,仿佛刚才那个感情外露的男人不曾存在过一样,“不愿意选吗,没关系……我已经替你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