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弃了?”
追云猛的前蹄仰起,扒踏着土地,钟镜和手握雁翎刀柄,“有异动!”
沐决明侧耳驻听,有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由远及近传了过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祝落喊道:“是尸潮!那粉不是什么药材,是尸鬼骨磨成的粉!”
四人同时回头望去,只见有无数蓝色荧光闪于茫茫暗色之中。
☆、塞门刀车
夜风过境,腐臭味直逼面门。
已经顾不得暴露位置了,祝落转身驻起一道火障,照亮了大半个夜空,“撤!前面几十里就是防尸沟了!”
即便有这一道火障,尸鬼们还是前赴后继的涌了上来,被烤焦的血肉和腐臭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言喻令人作呕的味道。
“前面也有!”
钟镜和喝道。
即便他甫一挥刀,便如墙而进,横扫一片,但也抵不上这尸海如潮。
一只尸鬼奋力一抓,抓住了沐棠坐骑的马尾。
沐棠抡出道藤鞭,“我的马铠要顶不住了!”
为保护马骥不受尸鬼撕咬,他们的马都上有恶金马铠。
祝落对沐棠喊道:“弃马!”
“棠哥!”
“哥!”
钟镜和与沐决明同时拉住了沐棠。
“到我这儿来!”
“到我这儿来!”
二人又是同时出声道。
“我......”
沐棠的马尾一拖十,十拖百,这后面被拖住的尸鬼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沐棠狠心切断马尾,但这匹马显然不知道被尸鬼咬了多少下,已经开始发出发狂前的嘶鸣来。
钟镜和手上的力气开始松动,沐决明看准钟镜和动摇,左手弹叶,震的钟镜和手腕一抖,沐决明顺势把沐棠抱了过来。
钟镜和愤懑拔剑,夹杂着雷霆之威劈头而下,沐棠的坐骑头部落地,切口平滑如玉。
“有镇子?”
沐棠看见不远处有酒肆招子飘扬。
自寒毒爆发以来,人鬼错杂,未患病的人们几经艰辛终于建立起了朝天阙、春风里、寂寥境三座城池分别是以延续生存,而那些离群索居的游民们在这乱世之中多数是凶多吉少、鲜有存活,眼前的镇子并无灯火,不知是为了防止招引尸鬼,还是无人居住。
祝落答道:“多半是个废城,先进去躲躲。”
四人快马加鞭冲进城内。
这城门早已不知所去,城墙也是断壁残垣的一片,人去城空,地下白骨森森,排箭戳枪一片,周围还有几辆掩护用的木幔车,看来这里也从经历过一场殊死抵抗。
城内的尸鬼与外面相比少了许多,只是窸窸窣窣游荡的几个,沐棠与沐决明均以飞花杀之。
“马快不行了。”
钟镜和出声道。
这三只马匹鼻息明显加重,耳朵也跟着不耐的甩来甩去。
“前面有个武库,我断后,你们先进。”
祝落拉住缰绳,马前蹄高扬,竭声嘶吼,他注意到旁边这户人家门前的筛子上还筛有豆子,只是这豆子久经风吹雨打,早已有些腐烂不堪了。
祝落横越马鞍轻轻一踢,豆子立刻撒了一地,冲在前面的几个尸鬼滑倒,紧接着尸鬼们一个接着一个如同退潮般往后仰去。
“这武库里面兵器很全啊。”
沐棠叹道。
疫起初期,尸鬼有寒系玄脉能化水成冰,而人类只能依靠冷兵器与其对抗,随着时间推移,幸存下来的人们也开始学着打通玄脉,聚散灵气,最终因人而异,分生出了金木火这三系,与玄脉灵气相比,冷兵器锻造困难,携带不便,现如今除去灵力微弱的钟家,鲜少有看见这么齐全的冷兵器了。
祝落燃起灯,这兰锜之上剑、矛、戟、刀、戈、镦、斧样样齐全,单兵弩,双l□□,次三弓l弩种类繁多,细的箭有筷子粗细,而粗的箭更有丈长碗口粗细。
沐决明伸手摸了摸一把白桦弩上面的灰尘,“这些兵器上无一不灰尘积厚,他们不是战死的?”
按理说,如果真战死到最后一刻应当是弹尽粮绝,怎么会还存留这么多兵器。
“多半是疫情初期城内谁染了病,一传十十传百,从内破城。”
沐棠回道,“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去。”
武库大门外尸鬼群聚,厉声嘶吼,不停的撞击着大门。这门本来就年久失修,就算把所有桌椅兰猗都挡在门口也不知能支撑多久。
祝落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落在桌上,食指扣了扣桌面。
其余三人,除了钟镜和还在摩挲着那些器械,沐棠和沐决明二人都看向祝落。
“诸位,祝落在此先行道歉。”
沐棠挥了挥手,“我们马上就要死了,道歉也没什么用了,更何况这又不是你的错。都是祝正鸿那老贼,贼心不死”,沐棠神色间有些哀怨,“遗憾的是我们这次把灵核带回去才能及冠,唉,我这辈子连姑娘的手还没摸着呢。”
“哥,你还想摸姑娘的手?!”
沐决明神色不甘,倏地拉住沐棠。
沐棠厌厌的看向沐决明,“不然呢?难道拉你的手?!”
沐决明沮丧的垂下眼来,茂密的睫毛在眼睫下留了片淡淡的阴影。
“不过要死也得当个明白鬼。”
沐棠长叹道。
“其实你们猜的不错。我们四人的香包里均加了尸鬼骨粉,为何只有沐决明与沐棠的香包怀有异香?”
祝落扣了扣桌面。
“那是因为沐家的香包与祝正鸿所给的祛毒祛邪香包犯冲,若是单带其中一香包其实察觉不出来什么,但若是两个一齐佩戴,经过长时间香味融合,便会引来尸鬼。”
“我们四个此次一同杀鬼魃采灵核,灵核到底能不能拿到手并非要紧,但若是不幸一齐被尸鬼感染那于祝正鸿来言是最好不过,我非祝正鸿亲生,即便身死异地也并无大碍,而你们三个,镜和为下一任寂寥境城主,沐棠为下一任春风里城主,若是哪一个不幸身亡,寂寥境和春风里都会遭到重创。”
“但是,若是我们四人一同身亡未免有些蹊跷,若是春风里和寂寥境联合起来发难,朝天阙也未必能招架的住,所以祝正鸿选择逐一击破。先是春风里,下一个便是寂寥境。”
“那若是现即春风里和寂寥境联手呢?”
一旁的钟镜和突然出声道。
祝落笑了下,“自寒毒现世以来,人鬼错杂,历经几代,终于建立起祝家朝天阙,沐家春风里,钟家寂寥境,这三座城池屏障以保护人们繁衍生息,人类才得以延续香火。
“沐氏之法术,不可遇钟氏之锐士,而钟氏之锐士,却又不可敌祝氏之技击,因此三者相互制约,却又相互依存。倘若我们四个今日葬身于此,春风里和寂寥境与朝天阙决裂便是师出有名,无往不利,反之,则是师出无名,为天下人耻笑。”
“那如何才有破解之法?”
沐棠道。
“这破解之法……”
祝落话音未落,武库大门被尸鬼撞的摇摇欲坠已然有松动之势,三匹马也不安的打着鼻响。
“终于要死啦。”
死到临头,沐棠非但毫无恐惧反而一脸期待。
“你就这么想死?”
沐决明一反往常那般诺诺弱弱的神色,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
沐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钟镜和突然开口道:“这儿有塞门刀车。”
三人皆回过头来,“塞门刀车?”
“塞门刀车,是以往在城门攻破时用于堵塞城门的守城器械。这车前的四层木架,是用于放置尖刀的。使用时将车推至缺口处,既可挡住尸鬼,还可用作活动的壁垒。”
沐棠道:“可现在只有车没有刀啊。”
祝落看向锜上的弓l弩,“但我们有箭。”
小型床弩张弦绞轴时,要用五到七人,而大型床弩则需要百人以上。所用箭以木为杆,铁片为翎,与带翎的枪形状相似,破坏力十分强大。这塞门刀车四层木架,每一排安置六根箭矢,这就犹如二十四把□□,尸鬼撞上非得被刺个对穿不可。
钟镜和与祝落合理把这塞门刀车推到门后,沐棠与沐决明则负责清理漏网之尸,待武库大门一破,二人立刻合力把这塞门刀车堵上。
尸鬼犹如串上的肉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被长矛串起。
沐棠拍了拍手,“不知道这会儿还能撑多久。”
虽然这尸鬼一个接一个的被串了起来,但耐不住这尸多势众,塞门刀车竟然被尸群慢慢的顶入门内。
☆、混血儿
祝落侧耳听了听,尸潮之中除了尸鬼的呜咽声,似乎还有哞哞的声音,“是牛叫吗?”
沐棠听了一会,“确实是牛叫。可能是以前这里人家养的牛。真是奇了,竟然没被尸鬼吃掉。”
“可以用火牛把尸鬼引走。”
祝落道,“在牛角上缚上箭矢,尾上缚苇灌油,以火点燃,引开尸鬼。”
沐决明道,“只是不知道这牛在何处。”
“我们出去看看便知。”
钟镜和回道。
几人踩着这刀车小心翼翼的翻了出去,底下的尸鬼见了他们更加发出狂热的嘶吼。
“他们不累吗?尸鬼是不是不用睡觉啊。”
沐棠一个鹞子翻身翻上屋檐,墨绿色的封腰勾出了道纤细的腰线。
钟镜和默不作声用脚踩住了那只妄图想扯住沐棠衣襟的尸鬼的脸,他穿的是宝字雁羽帮牛皮军靴,靴底足足钉了两行足钉,这一脚下去那尸鬼顿时满脸淌血。
这牛栏就在离武库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四人从屋檐上跃过,循声找到牛栏,这牛栏用的糯米石灰浆砌成,糯米在煮熟之后熬成的糯米汤十分黏稠,再掺入石灰砂浆,更加是固若金汤,难怪这牛栏没有被尸鬼冲破。
“这牛栏建的也真够坚固,就是这牛……各个都饿的骨瘦如柴。”
沐棠小心翼翼的在这牛栏里走着,“哇,这还有小牛犊,这么小的一只!”
沐棠想要弯腰伸手去抱,却被沐决明伸手挡住。
“这不是牛,是猪。这主人很可能为了节省米浆,把牛和猪养到了一起。”
“小猪仔?那也怪可爱的,小小的一团。”
“猪杂食,什么都吃,记得那个故事吗?”
“哪个故事?”
沐棠被勾起了好奇,回头看向半个身子藏在阴影中的沐决明。
钟镜和接道:“一个屠户去喂猪,然后不小心跌倒了。”
“然后呢?”
沐棠一边往牛角上绑箭一边道。
“然后没了。”
“没了?这算什么故事。”
钟镜和在一旁接道:“因为猪把屠户给吃了,连骨渣都不剩,猪是杂食性动物,什么都吃的。”
沐棠听完一阵儿恶寒。
“好了,绑完了,倒数三个数,数到一就上屋檐。”
祝落转身对他们道。
牛尾上已经系上了灌了油的芦苇,就是这油都是牛羊身上提炼出的脂肪,是武库里用于润滑,□□轴承的,不知效果如何。
祝落打了个响指,指尖燃火点燃,与此同时钟镜和踹开牛栏。
牛尾立时炬火光明,牛尾巴被烧的发热,几匹牛立刻蹭的窜出牛栏。
有了这一番动静,尸鬼立刻跟着牛群离开。
四人站在屋顶上,看着那几点火星在黑暗中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沐棠小声嘀咕,“咱们是不是有点残忍?”
沐决明拉住沐棠,“如果牛不把他们引走,死的就是我们。”
在尸鬼离开之后,四人去武库取回马匹。
天光熹微,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大地,与晨间的第一缕光线混杂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来。
“要下雨了。”
一滴雨滴砸在钟镜和的软甲上。
祝落注视着密布的阴云,朝天阙巍峨的一角隐隐约约的显露在天边,“趁下雨前赶回去吧。”
这前面不远处就是城壕,也称作防尸沟。城壕之后就是尸地,是活死人居住的地方。在过尸地几十里左右,才是朝天阙。
“慢着。”
祝落拦下他们。
“如何?”
沐棠看向祝落。
“你看。”
不远处有尸鬼仍浑浑噩噩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一脚踩进坑内的木板上,一弹指都不到的功夫,顺势就被木板掩了下去,沐棠透过那木板反合的微缝看见里面是勾刀硬刺的一片,尸鬼如肉串一样被串在勾刀之上,许是因为刚刚被穿透,这尸鬼还不时的抽动几下,脑浆肠胃都被搅成一团渗出体外,这勾刀上因为曾串了太多尸鬼,血迹凝结成血痂干涸发黑,都看不出勾刀本来的颜色了。
沐棠咦了一声,“虽然看起来瘆得慌,但这机关做的精巧。只是在这壕沟之内直接铺上勾刀硬刺罢了,为何还要设这木板?”
“为了捕尸”,钟镜和答道。
祝落点了点头,“这壕坑底部设有连环翻板。木板中间有轴,下缀一同重量物体,呈天平状,用腐肉将大批尸鬼引来之后,甫一踏上木板,板的一端随之下陷,尸鬼必坠入坑内的笼中,随后木板又会翻转回来,一切了无痕迹。”
“要过这连环翻板,只能走这搭铁梯的地方,大家小心。”
使木梯搭在这翻板两岸,便可安然无恙的过这壕沟。
“这机关甚妙”,沐棠赞道:“比我们春风里用毒漆藤在城墙外设警戒做围栏好用多了。”
“下雨了。”
雨水滴滴霏霏的砸在钟镜和软甲上,落出个深浅不一的印子。
“这雨要越下越大了。”
祝落抬头看了眼空中的碎雨云,这种云通常暗示着暴雨欲来,“得在尸地找个地方躲雨了。”
沐棠道:“你说为什么要把这块地叫做尸地?怪渗人的。”
钟镜和回道:“听说是以前埋尸体的地方,后来划给活死人居住。所以叫做尸地。”
“诶,哥”,沐决明低头看向怀里的沐棠,沐棠本就是睡凤眼,再加上昨夜一夜未眠,现如今更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你昨天不是还想过活死人过的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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