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买奶茶,陪他看电影,你倒是有求必应。”
程诺一僵,他对林木森的过往了解得一知半解,之前当小乖只是傻一些,但回忆起林木森透露过自己吃过不少其他厉鬼,有些有了自己意识,消化起来就格外费事。
现在一想,该不会小乖根本就是来不及消化的孤魂野鬼吧……
“瞎想什么呢。”林木森看他神色突然紧张起来,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眉头轻皱着,一贯苍白的面色依旧没有血色,唯独鲜红的嘴唇因为惊讶微张着,还能瞥见些湿润口腔中的舌尖,招着林木森去亲。
林木森只是低头细细吻了遍,程诺就轻喘着推开了对方,仅仅过去了一个月,他的身体就虚弱到难以承受这种让人心跳不止的亲昵了,昨天更是把好不容易修养起来的精力耗了干净。
“对不起,没能照顾好你。”
林木森不敢再闹,亲亲他的额头,手掌放在程诺背后,聚起些阳气送进他身体,一路带动程诺身体里凝滞的阳气,运行了一个小周天,程诺周身的疲倦才消解了些。
程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喘匀了气才问道,“你怎么又搞成那副傻乎乎的样子了?”
“吃撑了。”
程诺以为他轻描淡写在开玩笑,实际上林木森的确是饱餐一顿,郑国云派来的小子有一套能收束鬼魂的法子,本来一路上联手收下的鬼魂应该送归管理局,但在陆行之打点下,一颗颗鬼气翻腾的珠子都成了林木森的餐点。
找到了元镇后,更是在激斗中狠狠吞了不少对方的魂体,林木森的那点修为基本都是从元镇身上夺过来的,两人魂魄不同,却有着几乎完全一致的鬼气,一旦任何一人吸收多些对方的能量,另一个人只有死路一条。
元镇失了先机,但战斗经验远非林木森和管理局那几个后辈可以比,到底是断尾逃生,没有彻底被林木森吞了。
林木森之前破碎的魂魄尚且没有融合得多好,被汹涌的能量一冲,又撞散了。
他抬了抬手,感受着魂体前所未有的充盈和强大。
“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揽住程诺的臂膀收紧了些,他低声道,“再等等,再过些日子你就会好起来了。”
程诺没有接他的话,微微叹了一口气,把头埋在对方怀里,暖洋洋的,宽阔又紧实,让他难以将男人的怀抱和鬼鬼怪怪联系起来。
林木森魂魄健全意识清醒时,程诺时不时会忘记他早已经在十年前去世,偶尔还会诧异自己竟然真的能够和他相拥接吻,毕竟年少时梦里的林木森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如果当年没有出事,你现在会怎么样呢?”程诺自言自语道。
细微的声音却没有逃过五感发达的林木森,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有时会想你会不会妻儿双全,过得太幸福导致中年发胖,有时候又觉得你大概会把事业放在第一位,也许什么时候能在财经新闻看见你的专访。”
不知为什么,每次听到程诺说起眼里的自己,林木森都忍不住发笑,大概自己可以在对方的世界里永远做个骄傲明媚的少年。
他调侃道,“我没机会接受专访了,倒是你在中东的时候上过国际版的央报吧。”
“是吗?我记不清了。”或许是他作为公司负责人撤侨时的采访,也可能是战略合作项目竣工时的发布会,当时忙着工作根本没有闲心关注这些。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得更好吧。”
林木森忍不住从怀里拨出程诺的脑袋,抬着他的下巴亲吻他鼻尖,压低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不会比你更好了,你已经足够好了。”
“我以前自诩自己学得比别人快,懂得比别人多,做什么都轻而易举,不需要花什么功夫就可以做得很好,最看不起你这样老老实实念书都念得不怎么样的人。”
也只是比你差些而已,程诺稍微有些不满,嘟囔了一下又被林木森亲了一口。
“我从小就爱装作自己不需要努力也可以做好一切,就连高考前我也总是在课上睡觉,可是实际上,我放了学总是熬夜做题做到三四点。”
程诺仰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真的吗?”
印象中的学神变成学婊,这个冲击对程诺来说还挺大的。
“林晓芸让我学小提琴,刚开始拉得难听,我从来不肯在家练,总是借故去打篮球,躲在没人的地方练,可老说自己打篮球,总不能让自己篮球打得太差,于是又翘课去打篮球。”
“何必呢……”拆东墙补西墙,只是为了面子上好过一点。
程诺摸了摸林木森的脸颊,像是心疼从前那个死要面子的年轻人。
“对啊,何必呢。”死过一遭,林木森早已不再在乎这些虚假繁荣,只觉得自己当年的确够蠢,“再后来,等我的世界再大一些,身边围绕着都是同龄人中真正的天才,我才发现我也不过如此,即使我不再硬着头皮假装轻松,即使全力以赴,付出比他们更多的时间好努力,我也达不到他们一半的成绩。”
林木森已经对生前的经历释怀,程诺却舍不得他看轻自己,“但是他们在我心里也没有你一半的好。”
“程诺,谢谢你。”
无论是真挚纯粹的肯定,还是毫无底线的包容,抑或是献出生命的拯救,程诺给林木森的,远比他自以为的更珍贵,既是林木森生命中头一份也是独独一份。
林木森从前费尽心机想从别人身上得到的重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就在程诺身上得到了,只是兜兜转转发现得晚。
晚就晚些,给他的,是他的,程诺自己也别想收回了。
第二十五章
两人窝在床上说了会儿话,程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枕在林木森手臂上睡了过去,中途迷迷糊糊被哄着喂了碗粥,再醒过来已经下午两点多钟。
林木森正坐在床上看笔记本,一只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顺着程诺的头发,见他醒了,凑过来亲亲他睡得热乎乎的耳朵,“想吃点什么?”
程诺没什么胃口,让林木森随便下点面条。
林木森当然不可能随便应付,不知道什么时候炖着乌鸡,盛了鸡汤打底,面里还下了些新鲜馄饨,又烫了几片翠青的小菜,只是简单的一碗面也被做得卖相极佳。
可惜程诺吃什么都没有味道,吃到一半就搁了筷子。
林木森见他睡得再久眼皮依然没什么精神半搭着,拿过电脑来提议道,“最近没什么事可以好好陪陪你,想出去转转吗?南方现在暖和一些,想去海南吗?或者南半球?”
程诺来了些兴致,趁着现在身体状况没有太糟糕,能够有机会和林木森一起经历的,他都不想放弃。
撑着下巴翻看了几篇林木森找来的攻略,首先把澳大利亚排除,刚从澳洲回来,想也知道林木森在那里不可能留下什么愉快的回忆。
林木森看他挑了半天也选不出个所以然,从背后搂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陪着他一起看了起来。
“去这里怎么样?”
图片里是透过整面落地窗拍摄的提卡波湖,屋内装修温馨简约,实木桌布艺沙发再加上原石壁炉,透着舒适慵懒的气息,屋外静谧清澈的湖面倒映着积雪的山脉,安静纯粹,是个适合休养度假的好地方。
“等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定居吧,除了山和湖只有你我那种,要有大大的落地窗和玻璃穹顶,可以看见星空和雨雪,屋外种几棵苹果树,围栏旁满蔷薇,春天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再养条大狗养只猫,冬天一起围着壁炉取暖。”
程诺第一反应是花销怕是不少,庄园和宠物打理起来更是麻烦得要死,不过说出来实在煞风景,只是暗自想了想。
林木森没有呼吸,凑在程诺耳边说话却像是带着热气,燥得程诺发起懵来,按照他的描述构想了一下未来,渐渐也向往起来。
能够什么都不想,只是两个人在一起,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程诺不持反对意见,林木森就做了定夺,有条不紊地做旅行前的准备,买机票定酒店规划路线,等程诺反应过来,已经跟着林木森出门准备夏天要穿的衣服。
程诺物欲很淡,几乎一切选择都可以用“随便”来应付,林木森却依旧事事参考他的意见,力求从诸多随便中找出程诺最不讨厌的那一项。
最忙那两年,程诺一年有一百多天在坐跨国飞机,当时只想找到机会多睡一会儿,现在和林木森一起查着攻略,多方参考之后定下出行的计划,竟然生出些小学生春游前的期待和激动,整个人要比以往有活力得多,苍白的脸上都回了些浅淡的血色。
这一激动,好几天晚上没有睡好,后背着了凉,开始咳嗽起来,他当是普通感冒,只在药店买了点抗生素,到了晚上已经咳得没法入睡,第二天一早就被林木森押到呼吸科检查,输了两天液依旧不见好转,反而开始气喘。
1月20号,本该是两人出发前往新西兰的日子,程诺却在发了两天高烧之后休克送入急诊,一小时内转入ICU,他没有近亲属,医院人流量大,林木森不敢轻易现身,连住院手续都是郑国云派来看管程诺的那个年轻姑娘帮忙办理的,一时间病危通知书都没对象可以下达。
检查结果非常糟糕,慢性肠胃炎、早期慢性肾衰竭,没有几处还健康的脏器,导致休克的重症肺炎已结扩散至1/2,在ICU躺了三天依然高烧不退。
病房里没有昼夜之分,轮班的医生护士脚步紧凑,仪器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周围的人看不见守在程诺病床前的林木森,昏迷了几天的程诺却是一睁眼就看见了半蹲下来的他。
程诺插着气管和胃管,勉强对他笑了一下,没能完全睁开的眼睛浅浅积了层水光,没有几分痛苦,倒是因为能够看见林木森而安心了不少,水光忽闪忽闪着,叫林木森心口酸疼,等程诺再一闭眼又在镇静剂的效果下昏睡了过去。
“一定要等我回来。”
林木森的指腹轻轻擦过程诺溢出眼角的泪珠。
机能上的衰竭不再是补充些阳气就能解决的,陆行之答应他为程诺炼的药本来该在元镇一事终了之后再去讨要,如今已经不能再等,林木森叮嘱了一番还尽职尽责守在ICU外的姑娘,立刻就赶去找陆行之求药。
活死人肉白骨,放在如今的医学技术和林木森偷学那点术法上,实属异想天开,但是对于陆行之这些活了上千年的一方尊者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陆行之爽快放了行,甚至没再趁火打劫逼林木森多卖几年命,扔了一瓶丹药,摆摆手就叫林木森退下了。
林木森回到病房,程诺依旧安安稳稳昏睡着,暗红色的丹药被喂进嘴里立刻化成一团轻柔的烟雾融进身体,省得林木森要想方设法塞进胃管里。
两个小时后体温下降,当晚肺部水肿减轻,观察了一宿,第二天就撤掉了呼吸机,又过了一天才转入普通病房。
等程诺彻底清醒过来,林木森正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看他,见他转醒,终于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清晨的阳光落在林木森俊朗的侧脸,美好得不似真人。
程诺觉得自己如获新生,心脏也在胸膛猛烈跳动起来。
“我说过,有我在,你没那么容易死掉的。”
第二十六章
“……
我要你活着,在我沉睡了等待你时,
我要你的耳朵继续听着风声,
闻着我们一起爱过的海的芬芳,
继续踩着我们踩过的沙滩。
我要我所爱的的人继续活着;
我爱过你,歌唱过你,超过一切其他,
因此,你得继续绚丽地如花怒放——”
病房的门响动了一声,开了小小一道缝,林木森念诗的声音一顿,程诺侧过头去看那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已经第三次偷偷推开房门的小男孩一见程诺看他,连门也来不及关立刻跑开了。
程诺在单人病房躺了两天,靠着林木森讨来的丹药日渐恢复过来。
然而年轻时过度透支身体,作息饮食极不规律,应酬时烟酒不断,面对病痛他一贯能忍,一些小病始终拖着,如今一病把所有隐患一齐暴露出来,才让林木森看见他几分脆弱的模样。
为了转移他注意力,林木森时常陪他一起看看电影听听歌,程诺不能久坐,躺着看书不大方便,林木森就坐在床边念给他听,醇厚的男中音念起情诗来格外有叙述感。
不过二人世界总有意外,隔壁患者的小孩正是调皮的年纪,时不时推个门缝看程诺一眼就跑开。
等他又一次跑来串门,程诺对他招了招手,让他靠近一点。
小男孩磨磨蹭蹭走到程诺床前,没有了屡次骚扰时的活泼,反倒扭捏着手指,做错事似的半垂着头,白净的脸蛋上带了点腼腆的笑容。
程诺问他,“怎么总是跑来跑去?”
一听程诺的声音,小脸都红扑扑的,他凑近了一些,往程诺手里塞了块奶糖。
“我妈妈送给你的。”
程诺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但这个男孩看着乖巧,又拿着奶糖贿赂,让他情不自禁也放软了声音,揉了揉男孩的脑袋,“妈妈为什么要送奶糖给我啊?”
“我妈妈喜欢漂亮哥哥,我给她说医院里有好看的叔叔,我妈就让我拿糖来找你玩。”
林木森在旁边嗤笑了一声,程诺也觉得这个理由让人无语,不过不妨碍小孩子坚持认为叔叔瘦削过头了也比妈妈手机里的哥哥好看。
他看不见身边还有林木森这尊大佛,软乎乎的小手抓住程诺的手指,“我明天还给你带好吃的。”
程诺怕自己没好利索会传染给他,让他早点回去找妈妈,不要在别的病房乱转,小朋友却拍拍胸脯说明天戴口罩来找他玩。
熟悉了一会儿就丢掉了腼腆,缠着程诺自报家门,不出半小时程诺就知道他姓啥、住哪、家里几口人、妈妈生了什么病、住了多久的院,还知道了他暗恋的小同学家里养的布偶猫刚做了绝育手术。
林木森见他从拉手到坐上病床,再发展下去怕是要趴到程诺怀里去了,凉飕飕的手往这小子身上一搭,冻得他连打了两个寒颤,程诺才如愿劝他回去多穿点衣服。
小朋友信守承诺,接连几天戴着口罩拿着奶糖来找程诺玩耍,还时不时鼓励程诺,“我妈妈很快就要出院了,你也快点好起来吧,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以后请你来我们家吃饭。”
好在大部分时间他更愿意陪在妈妈身边,不然林木森真得找个机会让他消停点了。
程诺隐约觉得林木森对他抽时间哄小孩的事情不满,时不时能听见林木森冷哼两声,转念一想林木森不至于和小朋友置气,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直到林木森不知从哪拿出来一串冰糖葫芦,“你说过小时候喜欢吃冰糖葫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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