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必说出皇城也不安定的时候,他更是担忧,不过庆幸,他在离去之前曾留给裴宜笑三千萧家私兵。
这个时候的大贞,一般有些闲钱余粮的,都会自己养些私兵,可也有明文规定,私兵的数目不能超过三千。
裴宜笑自己手里还有三千私兵,也是萧重帮着训的,他手底下出来的兵,没一个废物,定然是能够护裴家萧家周全。
可还是好想她呢。
夷地的雪下的很大,城墙上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皇城也传来了消息,说是粮草已经出发了,送粮草来的,是周清。
方必听闻这个消息,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毛镇北和卢沙都是一根筋,想不明白方必为何不快,明明粮草都在路上了,很快就能到。
萧重也是微微敛着眉。
他一向不喜多说话,所以此时也是方必给众人解释:“我们离开之时,陛下的身子骨就不太好了,现在怕是病的有些严重,有的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起事。”
毛镇北和卢沙对视一眼,还是不解:“可这关我们粮草啥事儿?”
方必扶额,有些不明白,自己过去那么多年,怎么就和这俩榆木脑袋成好友了,他说道:“太子得势,所有皇子中有这个魄力和能力起事的,便是二皇子赵灿,赵灿怕是早有准备。可要起事的话,皇城中便有一个人必须得消失。”
卢沙眨眨眼,觉得方必今后被革职了,还能去做说书的,听他说话,忒有意思了。
卢沙:“谁?”
萧重威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
方必点头:“没错,就是将军。他没那个能耐对将军动手,便只能把将军给弄出皇城,我们那防备图,怕是赵灿给蛮夷的。”
萧重不置可否。
卢沙还是不明白:“可这与我们的粮草有什么关系?”
“押送粮草的周清是赵灿的人,陛下此举,是为了分出赵灿的势力,可若是这样,那些粮草能否如期到达夷地,便不知道了。”方必说。
说完后,毛镇北和卢沙都是一惊,撩起袖子就要回皇城去找人算账。要不是十几个大汉来将两个人制住,怕是两个人早就跑了。
所以方必只能和当场最理智的人说话:“将军,若是粮草延误,我们可能会撑不下去。”
萧重蹙了蹙眉,脖子上一道血淋淋的刀疤还没有愈合,看起来又可怖又狰狞,他说道:“裴小姐……”
方必头疼,对不起,他不该去问萧重的!他已经变成恋爱脑了,满脑袋都是裴宜笑!
慢吞吞的,萧重吐出了后面的话:“裴小姐……她很聪明能干,她会帮我们的。”
方必想,一个女子能做些什么。
可看萧重对裴宜笑深信不疑的模样,还是改了口道:“是是是,天下就你家裴大小姐最好。”
萧重眯了眯眼睛,别以为他听不出这语气里的嘲讽意味,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嗤的笑了一声:“裴二小姐也极好。”
方必:“…………”
军中存粮将尽,军心有些动荡,萧重召集将士们,黑沉着脸只说了一句话“要想活命赶紧给老子滚”,可没有人动。
他们都是萧重手底下的兵,萧重手下无逃兵。若是他们逃命去了,那这道防线将会被攻破,这道防线之后是城镇村庄,那里有他们花了十年守护的百姓。
所以,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能逃。
恰是这个时候,有人来禀报说,粮食已经在百里之内了!大家欢喜不已,卢沙还过来打趣方必:“你不是说咱们怕是等不到这粮了吗,哈哈,咱们方先生也有算错的时候啊!”
方必摸了摸鼻子,心里觉得有些蹊跷,便问道:“押送粮草来的是谁?”
那人回禀道:“是……是一个女子!”
方必挑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险些摔倒,“女子?!”
萧重也是蹙拢眉头,他担忧来的会是裴宜笑,可一想想,便觉得不可能,她身子骨不好,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般长的路。
方必头脑比萧重要灵活一些,已经想到了是谁,赶紧让人点上兵马,他亲自带人去接应,心里还祈祷着思琦莫要被蛮夷发现,出了事儿。
战场,可不是皇城,哪里是她那种小姑娘家应该来的地方!这裴大小姐做事,太不像话了!
方必已经想到了前因后果,定然是皇城派了周清来押送粮草,可周清押送的结果不言而喻,裴大小姐怕也是知道这结果,就私底下让旁人护送。
可这个人怎么能是思琦?裴大小姐不知道其中危险吗?!不说路上要解决周清还要收下押送粮草的士兵,她还得闯过蛮夷的防线,这是在拿她的命在开玩笑!
方必根本就坐不住,点了兵就出去接应思琦,可没想到的是,思琦倒是没让人发现,反倒是方必着急忙慌,脑子里只剩下思琦来了的念头,什么也没顾,竟然被蛮夷发现了端倪。
一路过去,到了霭关峡下,方必被蛮夷的人左右包了个透,方必一惊,却在想思琦在何处?
对方领头的是蛮夷中的将军叫做霍达,霍达摸着一把大胡子说:“方先生,总算是有机会逮着你了。”
方必是来接应思琦的,手底下只有一千兵,面对对方五千多人,还神态自若淡笑着说:“霍将军,谁逮谁,尚且未知。”
方必成竹在胸,姿态风流,霍达一瞬间便觉得自己太过冲动,难不成这真的是个陷阱?
双方对峙,殊不知,埋伏在峡谷之上的另外一支队伍,正盯着下面的人。
小四凑过去问思琦:“裴二小姐,你说……方都统真的有后招?”
思琦翻了个白眼,示意埋伏的人先不要动手,她轻轻呸了一声:“没有后招,他虚张声势呢。”
就方必那个唬人劲儿,她还不知道?她都想到在这里埋伏上一两天,怕的就是蛮夷察觉出来截她,她手上只有裴宜笑给的三千私兵和周清手底下降服的四千多兵,虽说还算多,可终究是没有什么经验的。
倒不如在这里伏击,就算来了也能占据先机,没来就更好了。
可没想到,方必这个憨批,竟然莽莽撞撞就来接应她了???
思琦吐了一口浊气,一巴掌拍在小四的头盔上,哼了一声:“说过多少次了,叫我裴将军,裴将军!”
小四嘟着嘴,哼唧着喊了一声:“裴将军。”
思琦受用地弯了弯眼眸,对小四说:“你先进边城去给萧将军送信,说是方必这个瓜皮被堵了,让他带人速速支援。”
她手上七八千的兵,加上方必一千,打对方五千不算难事,可这里离对方营地近,若是打起来,定然会被察觉,还是让萧重来支援较为稳妥。
等到小四去了,下面的霍达也忍不住了,他性子急躁,也是恨透了方必,也不管是不是陷阱了,直接让手底下的人活捉方必。
思琦从峡谷上站起身来,朗声道:“喂,谁活捉谁还不一定呢!”
她招了招手,四面八方都扬起了弓箭,都对准了霍达。
方必仰头朝她看过来,她小脸有些脏,看得出来吃了不少苦,可她眼中的神采,却是方必从未见过的。
她是思琦,却不是皇城中的那个裴二小姐。
她站在那儿,双手叉腰,像是个女大王一样咧开嘴笑,手持长鞭,神采飞扬,眉目间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跳定,开了防盗的,低于70%要等十二小时才能看哦!
第50章思秋(5)一更
峡谷之间,阵阵高呼,兵刃相接的钝响,响透整个峡谷。
思琦这边以地形和人数优势,完全压倒对方,生擒了霍达。未免对方支援太快,思琦和方必立马整顿队伍,启程回营中去。
路上遇到了来支援接应的萧重,一颗心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萧重看着思琦,跃跃欲试,欲言又止。满心满眼都想要问一下,裴宜笑在城中是否还好。
可惜这里人多,方必还跟在身边,萧重只好按捺下来。
回了营中,整顿军马,将粮草放好之后,方必才有间隙跟上思琦的步伐,拧着眉头问:“你不知道这里是哪儿?这般危险之地,为何要来?”
思琦挑了挑眉头,看着方必认真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的事,与你何干?”
方必梗了梗,没说话。
思琦哼了一声:“还有,说什么危险,要不是你莽撞闯进我们的埋伏,还能有这些事儿?”她呸了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呸!”
方必脸上一阵热,他这般莽撞行事,还不是因为担忧她的安危!
可思琦没那么多时候听方必说话,她转身去找了萧重,她默默等在旁边,等萧重清完了所有粮草后才把裴宜笑交给她的信,转交给了萧重。
萧重黑沉的眸子里,倏然一亮。他刚准备动手去接,可自己的手上不太好看,皲裂的手背上还沾着刚刚劳作后的脏污,他在自己身上擦了下,才慢慢接过那封信。
信纸是裴小姐最爱用的皇城醉梦香纸,信封上写着他的名字,他不着痕迹勾了勾唇角,与思琦道了句:“多谢。”
思琦满不在乎挥了挥手:“顺便的事,有什么好谢的。”她嘿嘿笑了两声。
萧重揣着裴宜笑给他的信,走到自己没人的帐中偷偷看。
信的开头,裴宜笑让他要好生照料思琦,萧重一边看一边凝重点头,他一定会好生照料思琦的,这可是他未来小姨子,有谁要动她,先从他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写到后面,裴宜笑写了现在皇城中的局势,天子病倒,缠绵病榻,太子顺势监国,二皇子不满,皇城怕是要有一场大劫。到了最后,裴宜笑还写到——“每日都在想将军。”
萧重按捺不住嘴角的弧度,他心跳加速,将这薄薄的信纸放在心头上,原来,裴小姐也如他一样想着他。
他真想立马就见到她。
外头,卢沙过来帮思琦安排了营帐,她一个女子,自然不与人同住,卢沙便将她安排到了他们几个中间,也是正好,在方必旁边。
思琦将自己收整一番,从帐中出去,要去找萧重要点事情做,一出来就碰上了方必。
方必脸色不好,拉着思琦就往没人的地方去,思琦挣扎了下,阴阳怪气嘲讽方必:“方都统,也不知道我们是何关系,你这样抓着我的手腕,怕是不好吧?如果你再抓着,等我回城了,我就和父亲说你轻薄我,让你必须娶我!”
方必手一抖,竟然真的放开了思琦。
思琦脸色一冷:“懦夫!”
方必也不反驳,他本就是个懦夫,他转而到了别的话题上:“裴大小姐出的主意让你来的?她做事何时如此不周全了,你一个女子,扎入男人堆里,日后回皇城了,你还嫁不嫁人了?你的闺誉还要不要了?这战场一路凶险,你以为你是在过家家吗?!”
方必声音很大,像是在吼思琦一般,他也是对思琦此举怒极了。
思琦一巴掌挥开了方必的手,冷眸盯着他,“方必,你没资格说我姐!你能想到的我姐想不到?你以为她愿意让我来?这是我自己要求的,我自己想来的!”
她鼓了鼓腮帮子,被方必的话气坏了,“我就是愿意来这儿,我也想要建功立业,凭什么女子就不行?我就是要建功立业成为裴家的顶梁柱,就算家中无男儿就算父亲不愿过继宗族侄儿,我也可以证明,我裴家女儿绝不输男子。”
思琦还记得那一日,她拉着裴宜笑的手说,日后要成为裴家的顶梁柱,要成为她的后背,要保护好她时,她终于放思琦来了。
她白了方必一眼,狗男人是不会理解她的,思琦都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追着他娶自己呢?
在思琦走开之后,方必释然一笑,他低声喃语,道了一句:“抱歉。”
·
皇城,深秋凉薄。
天子一病不起,整个朝堂都乱了。朝中势力一分为几,除却势力最为大的太子与二皇子之外,别的皇子也有不少的拥护者。
太子监国,多有不顺,深秋之末时,二皇子终于起事了。
二皇子赵灿先是心狠手辣将几个阻拦他的兄弟斩于刀下,毫不留情,于他而言,天家无兄弟。
起事那晚,裴侯爷连夜去了宫中,嘱托侯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要将大门打开,裴宜笑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可相对于上辈子二皇子夺位而言,这辈子的声势显然大了不少。
月上夜空,散发着清冷的月辉,皇城内外,响透着刀刃的声音。
裴宜笑将自己重生之后养的私兵都调了过来,因为害怕萧老夫人的安危,就让人也把萧老夫人给接到了侯府。
萧老夫人相比于侯夫人而言,便镇定许多,泰然自若好像只是在经历一场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这件事情,好像还比不过她看到裴宜笑手上套着兰花金镯子时的情绪波动。
裴宜笑想,这般好的萧老夫人,才养出了那么好的将军。
侯夫人心里担忧得很,萧老夫人进去之后,就同她开始说话,说裴宜笑与萧重的婚期,说萧重小时候如何如何,到了后面,侯夫人紧张的情绪也不禁被萧老夫人带偏了,开始说起自己手上这双女儿。
裴宜笑松了一口气,微微含笑坐在一旁。
夜深人静,侯府依旧灯火通明,已经是夜半,裴侯爷还没有从宫中出来,怕是真的出了大事。
这种局面,已经不是裴宜笑能够左右的了,她只能尽全力保护好自己以及身边的亲人。
堂屋里,传来了萧老夫人的声音:“我家阿重是个重情义的,也是个木讷的,裴大小姐过门以后,决计不会受委屈的,也不会纳妾,这辈子认准了便只对她一个人好。”
裴宜笑坐在门外头,抬头看月亮,身上披着红色的绒毛斗篷,听着萧老夫人的话,心中也是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