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宏的家中,已经发了地震,还是震中烈度八级的那种。
唐德宏昨天到家,先联系了几家武馆,侧面打听莫氏武医的情况,除了知道郑门现在非常重视莫氏的研究、拨付了上亿资金之外,什么都没有打听到。莫心辙仿佛就是一颗流星,刹那光华之后,瞬间便消失了。若不是她在这个世界还留下了一个琉璃,唐德宏都会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
晚上回到家,贤惠的唐箐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了一桌好菜,等着他和两个儿子回来吃饭。一家人坐在餐桌上谈笑风声,儿子说着武学部的趣事、唐箐说着太太们的八卦,都是大家熟悉的人物,时不时爆发一阵欢乐的笑声。多么和谐的一家人啊!唐德宏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唐德宏心想,何必要说给唐箐听呢?她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徒增烦恼罢了。就这样不好吗?琉璃是个女孩,已经嫁出去了,不过就是贴点钱,平日里看顾一下就好。一念至此,唐德宏竟然没有听父亲所言,将自己当年所犯的过错对唐箐坦诚相告,而是选择了隐瞒。
可是,到了第二天,唐箐那几个来往密切的京城贵妇,却把事情给捅出来了!
魏夫人说:“喂……对我们有什么好隐瞒的啊?都说是你家老唐在外面的私生女,是不是真的?”
唐箐愣了一下,道:“莫琉璃吗?那个孩子我们见过,就是我公公在外游历之时,欣赏的小辈,正好有点武医的水平,请来给人治病呢。”
钱夫人挤眉弄眼:“得了吧,我们这都传遍了,说是你家老唐在外面私生的。这次唐、宋联盟,也是唐老爷子的孙女儿居功甚伟呢。”
还有一个连夫人,是专门来看唐箐笑话的,因为看不惯她平日里一副美满婚姻重在经营的说教模样,在一旁冷笑道:“得了,唐夫人,您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婚姻出了问题了,肯定也不是老唐一个人的问题。你也得反省反省,到底是哪里没有做好,怎么男人竟然会在外面偷吃,还弄出个孩子来了呢?”
唐箐忍住气,解释道:“没有的事,怎么可能?”
这三个中年贵妇,平日里最爱八卦,听说谁家有点桃色新闻,就恨不得传得全天下都知道。平时内心都嫉妒唐箐幸福,终于风水轮流转,该吃她的瓜了,哪里肯放过她?于是假意约饭,把唐箐拖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唐箐说得简直要炸了!
唐箐是名武者,这一点三位夫人都知道。这三位夫人,是京城不同武馆馆长的夫人,都不是武者,却背景深厚,平时也偶尔在一起坐坐,吃饭喝茶闲聊。唐箐是个闲内助,为了唐德宏这个武馆,也算是操碎了心,偶尔也会走走夫人路线,和其他武馆的馆长夫人们坐下来沟通一下。
唐箐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平时都捧着她的夫人们,刻薄起来竟然是这样的嘴脸!她拎着包站了起来,冷着脸:“既然你们都不信我的话,非要认定那个琉璃是我家老唐的私生女,那我觉得这个饭就不必要吃了!”
回到家中,唐箐真是越想越气,一个电话就把唐德宏叫了回来。
唐德宏做贼心虚,一见到唐箐拉长着脸,就有点忐忑,难得地温柔体贴,给她倒了杯茶,问道:“唐箐,你怎么了?”
唐箐怒气冲冲,看着唐德宏,道:“你说,这个莫琉璃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整个京城的武者世界似乎都在议论她和你的关系?!”
唐德宏心一突,支支吾吾,半天说了一句:“不要理这些闲言碎语!”
唐箐看着唐德宏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她紧紧地盯着这个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的丈夫,问:“你,有什么瞒着我?”
唐德宏不敢看唐箐,视线下移,盯着客厅沙发下的那一方白色羊毛地毯,道:“没……没有。”
唐箐“霍”地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唐德宏,一字一句地:“唐-德-宏!你跟我说实话。”
唐德宏叹了一口气,双手插在头发里,神情非常痛苦:“唐菁,你到底想要怎样?”
唐菁一看他这个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向后退了一步,嘴角扯出了一个苦笑:“呵呵,唐德宏,是你想要怎样啊。”
唐德宏心理压力很大,往常他的人设有多么完美,那他现在承受的嘲笑讥讽就有多重!有不怀好意试探的,有假意羡慕实则责备的,也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
他根本没有想到,父亲如此高调,竟然让整个唐门都知道了琉璃!他还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唐菁就开始发难了!
直接告诉唐箐实情的话。他担心她受不住这个打击,更担心两个儿子知道了之后,父亲的权威与地位下降。可是如果不告诉唐箐的话,又如何解释琉璃的出现呢?
唐德宏左右为难,唐箐看到的样子,越发慌乱:“难道那些太太们并不是无事生非?琉璃,当真是唐德宏的私生女不成?”想想两个人风风雨雨二十多年走过来,唐德宏虽然并不是很有情趣的男人,但在胜在里外一致啊。他在外面名声一向很好,不少人赞他颇有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君子之风。
什么时候,唐德宏竟然会背着她,在外面有了女人,还生了一个女儿呢?唐箐左思右想,寻思着会不会有什么人陷害他,或者是另有别情呢?她决定耐下性子,好好的询问唐德宏,毕竟二十多年夫妻了,遇到这样的难关,还是应该有一些最基本的信任,不是吗?
唐箐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问道:“你好好和我说实话,一句也不要隐瞒。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了,若是遇到什么难事,总要一起面对吧?”
唐德宏被唐箐的温柔淡定所迷惑,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过往一骨脑地说了出来。可是,他高估了唐箐的肚量,或者说,他低估了女人对爱情的独占欲望。
当听说唐德宏竟然在自己怀着唐若玦的时候出轨,唐箐已经要疯掉了。她跳了起来,泪如雨下:“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当你在朱雀大陆比武的时候,老二在我肚子里差点流产?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这一切我都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担心会影响你的比武成绩。可是,你竟然背着我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唐箐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华贵矜持,她高声吼叫道:“唐德宏,你不是人!”
唐德宏面带愧色,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想的。当时的情况……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看着唐箐,哀求道:“可是,琉璃已经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我的父亲已经知道了琉璃是我的孩子,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到了此刻,唐德宏竟然还问唐箐到底应该如何处理,这让唐箐的情绪接近崩溃,她边哭边叫:“我怎么知道应该怎么办?这是你的事情,你给我滚出去。”
看着几乎要发狂的唐箐,唐德宏有些紧张,上前想去扶一下唐箐,结果却被唐箐一掌劈开,大喝道:“滚!你这个恶心的男人,不要碰我!”
说起来,唐箐是唐德宏的师妹,但事实上,唐箐的武学天分远高于唐德宏。唐德宏是唐门嫡系,而唐箐却是从武馆拜师学艺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她能够得到唐宛儿的欢心,除了性格宽和坚韧之外,其武学资质也是得分项。
唐箐一掌将唐德宏推开,想到自己明明比唐德宏更有能力,却因为敬他是唐宛儿的儿子,是唐门的嫡系,处处谦让着他。她心甘情愿放下武学,将精力投放到生育教养儿子、打理家务、辅佐他的事业,没想到,他竟然出轨!
唐箐怒火中烧,指着唐德宏的鼻子,再也顾不得贤惠形象,大骂道:“唐德宏!我也曾经是武馆的种子选手,我的武学资质不比你差!我嫁给你之后,生了两个孩子,放弃了武学上的追求,到今天依然没有突破地级。你竟敢如此对待我!你过来,我们索性打一架吧?若是你赢了,你出轨一事一笔勾销。若是我赢了,你退居幕后,从此后武馆馆长我来当,你在家带孩子做饭做家务。如何?”
唐德宏哪里敢和唐箐动手?他自愧自惭,懊恼不已,这十几年来,他当着武馆的馆长,背靠着唐门,人人奉承,疏于练习,武学水平一直没有进步。今天被妻子这么一怼,还真有点流冷汗的感觉。
唐德宏不敢动手,唐箐一股怒火无处发泄,却偏要挑衅!她指着唐德宏骂道:“这么多年了,看着你当老爷当了这么多年,我忍你忍很久了!唐门的脸都要让你丢光了!一次世界竞技大赛,什么奖项都没有拿回来不说,还整出个私生女出来,你对得起我啊。过来,既然是武者,那就用武者的办法解决吧!”
说罢,唐箐如出山猛虎一般,唐门的“贴身搏击十三式”施展开来,当真是刚柔并济,如行云流水一般。
“贴身靠!”唐箐侧身一撞,唐德宏没有防备,被撞得一个踉跄。
“咚!”地一声闷响,唐箐的肘底锤已经狠狠地打在他腰侧。唐德宏惨叫道:“唐箐!你疯了!”
唐箐转身右手一爪,狠狠地向他脸上抓去。唐德宏哪里知道唐箐会来真的?他躲避不及,竟然被抓中,从眉骨到面颊,瞬间拖出两道血痕,幸好唐箐没有留长指甲,不然会更没法看。
血珠子从这两道伤痕中冒出出来,糊住了唐德宏的眼睛。这么多年了,唐老爷早就没有了打架的经验,面对如此彪悍的妻子,唐德宏反手一抹,见到一手的血……蔫了。
“好了!好!唐箐,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别打了!”
两个人在客厅里吵得太凶,打得也狠,眼见得竟然见了血,这可把管家吓坏了,悄悄的给大少爷、二少爷打了电话。唐家的两个儿子唐若瑜、唐若玦匆匆赶来。
唐德宏象个罪人,脑袋恨不得栽在膝盖里。唐箐气势汹汹,插手站立,依然余怒未熄。唐若瑜、唐若玦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妹妹。而这个妹妹居然是父亲,和郑门的武医所生。
这简直太挑战两个人的自我认知了!
平日里庄重和气的父亲,竟然会出轨?平日里贤惠顾家的母亲,竟然会动手?这个家,不会就此散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错了,就得认罚!
第71章准备回家
唐若瑜和唐若玦有点慌。
这唐门的兄弟俩,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唐门嫡系、父母和祖父母都是出色的武者、最好的功法、最好的师父、最好的训练场所、最好的营养配给……这一切,都没有如众人期待一般,把他们培养成为唐门一流的少年高手。
或许是因为家境优越、缺乏斗志,或许是因为父母宠爱、舍不得流血流汗,反正他们虽出身名门,但武学境界到了玄级就没有再精进一步。后来索性放弃了习武,在门派的安排下,一个进了武学部的发展规划司、一个去了国际合作与交流司,成为门派重点培养的入世人才。
这兄弟俩,唐若瑜是老大,外形稳重、性格随和、为人大方,唐若玦是老二,长相英俊、阳光活泼、口才甚好。
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唐若瑜和唐若玦看着发泄之后沉默无语的母亲,再看看双手交握、宛如做错事孩子接受惩罚模样的父亲,有点左右为难。一家四口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已经成为了根系交错、深植入大地的树林,拔任何一棵树出来,都会伤害到其他树木的根部。
沉思良久,在国际合作与交流司工作的唐若玦率先发言:“妈,你先别难过。爸,你也先别忏悔。这不仅仅是你们之间的感情问题,这也是我们这个家、我们唐门的一次公关危机。”
被儿子这么一上升高度,迅速转移了唐德宏与唐箐的注意力,同时抬起头看着小儿子。
唐若玦瞟了弟弟一眼,非常佩服这小子的口才。唐若玦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继续道:“若是这一次的事情没有处理好,盛唐武馆在京城中的地位便会下降、唐门在武者世界的口碑也会下跌,你想啊……若是人人知道这段陈年往事,谁还敢把孩子送到武馆学习?谁还敢寻求唐门的庇护?”
唐箐抬起了头,看着小儿子。唐若玦继续道:“为什么西宋门刚改朝换代,琉璃的身世就成了京城中人议论的重点?为什么那些武馆的馆长夫人们要把这些猜测说给我妈听?明显的,这就是针对我们的一场阴谋。”
唐若瑜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这个时候,最要紧的不是论对错,而是应该如何正确处理,化不利为有利。”
唐若玦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搂着伤心的唐箐,道:“妈,我们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为我们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我们都知道。可是……人都会犯错,父亲这次的错误固然是不可饶恕,但是,难道真要将他赶出这个家,让我们这个家分崩离析吗?”
唐箐没有吭声,显然把儿子的话听进去了。
唐若瑜则坐在父亲身边,道:“爸,你这次……的确是做错了。若是你还想要我们、要这个家,那就请你多多安慰母亲,诉求她真心的原谅吧。但是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处理好琉璃事件。”
唐德宏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老了。他看着儿子,道:“那你说,如何处理?琉璃是你们的妹妹啊。”
唐若瑜皱眉道:“妹妹?从血缘上来说,的确如此。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和她生活过一天,这样的妹妹……我想还是免了吧。”
正如石学文所言,琉璃的出现,的确给唐德宏带来了麻烦。
这一些,琉璃并不知道,她正在和石学文商量,什么时候回家呢。出来已经有差不多一周了,琉璃现在非常非常想念江城、想念青石武馆、想念闻大厨、想念五个徒弟,最想念的……还是小七。此处虽好,但是,那里才是琉璃和石学文的家。
回家的念头一起,两人忽然就兴奋起来了。
唐墨染笑嘻嘻地订了三张机票,反正他一个老头子在哪里不都是待着?不如和琉璃他们一起,每天看着和宛儿相似的面孔,多开心啊!
然后,便是准备回程的礼物。明明来的时候没有多少东西,怎么回去的时候就多了那么多呢?又是珠宝匣子、又是新衣裳、新鞋子……琉璃和石学文一边笑一边整理,听琉璃嘴里嚷嚷着东西多了,石学文道:“那就少带点,其余的让管家大叔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