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宏听着一头雾水，道：“我们？我们是谁？为什么要拿我们的头发去做什么亲子鉴定？”

唐墨染虽然喜欢琉璃，但对于儿子背叛家庭的行为恨得牙痒痒，他厉声喝道：“你和琉璃，是父女关系；可是唐箐，却不是她的母亲！”

唐德宏一听，宛如一个炸雷在头顶响起，眼睛忽然瞪大，他死死地看着琉璃，半天方才说了一句：“怎么可能？”

琉璃的眼睛也忽然瞪大，死死地盯着唐德宏，点心都忘记吃了，道了一句：“你是我的父亲？那你为什么丢掉我？”

唐德宏烦燥地扯着头发，道：“我哪里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跑出来一个大姑娘，说是我的女儿？我根本就……”

他人在沙发，想站起来，却觉得全身无力。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他整个人都已经昏头了。

难怪，父亲对这个琉璃关爱有加。

难怪，自己觉得这个琉璃长得像母亲。

原来，这个琉璃，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可是，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女儿啊？她的母亲是谁呢？他陷入了沉思……

见唐德宏无语，唐墨染很暴躁：“你这个蠢货！你有没有偷吃过，自己难怪不知道？”

石学文一直冷眼旁观，见场面有点失控，他站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放在茶几之上。迎着三人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我爷爷曾经说过，捡到琉璃之时，正是深秋十一月，清晨开门便发现她被扔在我们武馆门口的台阶处。约摸只有三个月的模样，还没有断奶，闭着眼睛嘤嘤地哭，看着十分可怜。她的襁褓之中除了奶瓶之外，还有一块玉佩、一张纸条。这两样东西我爷爷一直保存着，今天我把它带来了。希望这些线索，可以帮助你们想到，琉璃的母亲到底是谁！”

唐德宏慌乱上前，打开小布包，里面果然有一块碧绿的玉佩和一张纸条。唐墨染抢过纸条，见上面写着七月二十一日，他问琉璃：“丫头，你是七月生辰？只有三个月就被丢掉了，深秋凌晨也不怕冻着你！真是狠毒！”

唐德宏拿起玉佩，玉佩正面写着大大的一个“莫”字！

莫？…莫？…

唐德宏仔细辨认着这块玉佩，他的眼睛越来越红，眼神越来越迷离。他抓着这枚玉佩，久久没有说话，忽然，他的眼中有了愧色……

众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他。显然，唐德宏已经想到了什么，大家在等他说出答案。

可是，这是一段让唐德宏痛苦的回忆。这么多年了，他已经把这段记忆深深地埋在心底，假装已经遗忘，希望永远也不要想起。若非今日因为琉璃身世之谜，将这块玉佩放在他眼前，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竟然还有一个女儿！她竟然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唐德宏将这枚玉佩攒在手上，死死地捏着，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有些发白。他喃喃道：“莫心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竟然有了我们的孩子！你竟然什么都没有和我说！”

他看向琉璃，这个孩子，是莫心辙的女儿！是莫心辙和自己的孩子！

唐德宏笑了，眼睛里依然含着泪花：“琉璃，莫琉璃，这真是个好名字！你是一个好孩子。”

琉璃看着他，问道：“莫心辙……是我的妈妈？”

唐墨染一听，面色大变，跳了起来：“莫心辙？那个郑门的武医？”他一拍桌子，骂道：“你谁不好惹？啊！非要惹上郑门？那个破门派鬼名堂多得很！”

唐德宏苦笑道：“父亲！我认识她的时候……其实我并没有资格喜欢她。”

唐墨染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竖子！无知小子！从琉璃的年龄，我就知道了。你对不起唐箐！你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唐德宏被父亲责骂，头都抬不起来，他伸手抹干净眼泪，看着琉璃，道：“孩子，你这块玉佩，应该是属于你母亲的物件。你母亲姓莫名心辙，是莫氏武医的传承人，隶属于郑门。她是个非常出色的武医，才二十几岁，就已经被武学部临时征召，成为二十三年前，第三十届世界武学竞技大赛的随行武医。我和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琉璃和石学文都没有想到，这一趟京城之行，竟然牵扯出二十多年前、尘封已久的一段秘闻……

二十三年前，天历997年，唐德宏三十岁，莫心辙二十五岁。

唐德宏已经是地级一阶武师，家有娇妻，大儿子三岁，小儿子还在唐箐的肚子里。他虽不是门派中的顶尖人才，但作为唐门嫡系，也获得了赴朱雀大陆T市参加世界武学竞技大赛的一席之位。

莫心辙二十五岁，是青龙大陆的随行武医之一。莫心辙长得很美，是那种娇艳欲滴，如怒放玫瑰一般的美，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清高与傲然。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无数年青小伙子的心，可惜，她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

偏偏，莫心辙见到唐德宏，便乱了心神。这个散发着稳重、儒雅气质的武者，因为一个意外帮莫心辙解了围，瞬间打动了她的芳心。高傲冷清的她，平日里对郑门众多追求者都不屑一顾，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看上了唐德宏。

唐德宏呢？一开始谨守已婚男的本分，对莫心辙不假辞色。哪里想到他的拒绝之态竟激发了莫心辙的好胜心——我还不信了，你不喜欢我，我偏偏就是要撩拨你。

朱雀大陆的那一次大赛，十分艰难。青龙大陆派出的高手，竟然有几个在比武过程中受了重伤。武医忙于给天级武师治疗，没有人关注唐德宏这个地级武师的生死。受伤的唐德宏被抬回住处，他苦等武医，却只来了两个普通外科医生，给他包扎了事。

内伤严重的唐德宏躺在宾馆的床上，万念俱灰。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异国他乡。

半梦半醒之间，他的身体仿佛是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他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莫心辙那张明媚灿烂的脸。她的手，柔若无骨，正搭在他的胸口的“膻中穴”上。她的额角已经开始有汗珠滚落，她的脸已经开始变得煞白，可是她依然坚持向他的体内输送蕴养之气。

看到唐德宏醒来，莫心辙的脸上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终于醒了！”

然后，她便一头栽倒在他的床边，陷入了昏迷……

唐德宏看着一脸憔悴的莫心辙，披散着头发，衣衫皱巴巴的，和平时打扮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她完全不同，可是，他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她，才是最美丽的时候。

就这样，两个人走在了一起。

人在极度失落之时，遇到一个全力帮助他的人，容易产生爱恋的感觉，唐德宏就是这样。他忘记了京城还有一个妻子，她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可爱的男孩，肚子里还有一个将要出生的孩子。他的眼里心里都是这个为了救他，昏迷在他枕边的女孩。

莫心辙呢？她已经二十五岁，并非无知少女。武医的服务手册上，所有的队员名单及基本情况她手上都有，她自然知道唐德宏的情况。她知道他是唐门长老唐墨染的独生子，知道他有妻有子。可是，她从小到大都被宠坏了，她想要的，她就一定要得到。

一个是不管不顾，一个是芳心暗许，两个人在异国他乡偷偷摸摸地交往了。牵手、亲吻、拥抱、上床……可以做的，不可以做的，两个人都做了。

九月份举办的世界武学竞技大赛，历经四十五天，终于落下帷幕，唐德宏与莫心辙也要面临选择。

唐德宏很痛苦，他不愿意面对现实。他舍不得莫心辙。可是，唐菁怎么办？

莫心辙看到了唐德宏的挣扎，她的脑中闪过父亲阴沉的脸：“你若不肯按照家族安排结婚，那就给我生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孩子吧！”她算了算，两人温存的这段时间，正是危险期，如果运气好，或许她可以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

这两人，一个在头痛接下来如何应付家人，另一个人却在筹划如何才能生一个继承家业的孩子。表面上看上去依依不舍，实际上各有各的打算。

世界竞技大赛落下了帷幕，青龙大陆的所有参赛选手回到了京城。

飞机落地，无数粉丝和武者都在京城的白云机场欢呼，欢迎凯旋而归的武者。青龙大陆的参赛团队陆续下了飞机，笑容满面地等待自己亲人的到来。只有唐德宏，六神无主地站在机场大厅，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唐箐和婆婆唐宛儿，手里牵着唐如瑜，三代人都来了。远远站在人群之后的莫心辙，看着唐德宏迎上那个端庄贤惠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忽然感觉到小腹的抽痛。两人相处的十天时光飞速从脑海中划过，她轻轻说了一句：“再见！”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此，莫心辙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无论唐德宏如何打听，都找不到任何与莫心辙有关的消息。莫氏武医家族对外的口径非常一致：“出国深造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抱歉，不方便给联系方式。”

似乎，这个曾经非常出色的武医，如一道流星划过夜空，刹那光华之后，便归于虚空了。

生活一直顺风顺水的唐德宏，平生第一次遭受到了挫折。他以为，自己会面对莫心辙的纠缠，却不料她转身比自己更快。他以为，自己会被迫在两个女人之间做一个选择，却不料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所以，有时候人性真的很奇怪。唐德宏心知，莫心辙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但因为她的主动离开，他却心生不甘。这段过往，对他而言，不是艳遇、不是幸福，而是一份说不出口的耻辱。因为身为唐门嫡系的他，竟然被一个女人甩了。

多么讽刺！他以为自己找的是真爱，其实人家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以为自己付出了情感，其实人家根本就是玩玩而已。到头来认真的成了他。

将这段往事说出来后，唐德宏的面庞似乎有些扭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有了孩子。”

琉璃皱着眉毛，问道：“若是你知道，又如何？”

唐德宏哽住了，他的眼前闪过唐箐的脸。这个深受母亲喜欢的女子，是自己一起学艺的师妹，虽说两人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恋，但同甘共苦一起走过二十几年的岁月，早已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要他舍下唐箐和两个儿子，他也下不了这个狠心。

石学文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在内心里骂了一句：“渣男！”

第63章男儿眼泪

唐墨染听完这个故事,沉吟半响，问道：“莫心辙是否还在人世？会不会有了意外？”

唐德宏一听,从沙发上抬起头来,表情有些错愕：“她是个武医！怎么可能出事？不会的……不会的！”在唐德宏的大男子主义内心里,莫心辙曾经是他的女人,那就是自己的一份责任。虽然是她甩了他，虽然他最终选择了妻子和儿子，但是他依然会觉得,莫心辙的生死与自己有关。

想到还有这种可能,唐德宏有点坐不住了,他喃喃道：“怎么会呢？”

他看了一眼琉璃，满脸苦笑：“幸好，你长得像你的奶奶,你既不像我，也不像莫心辙。我不是个好父亲，她亦不是个好母亲,不然不会让你一直流落在外。既然事已至此，也只得面对。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去和唐箐把事情说清楚。未来如何处理,看老天的意思吧！”

唐墨染点头道：“我唐家男儿，当该如此。既然是自己做下的事,就要勇敢承担后果。琉璃是我唐墨染的孙女、是你的女儿，那就应该承认她的地位，不能隐瞒。”

想到儿媳妇唐箐,想到她对自己和宛儿一直恭敬孝顺，教养的两个孙子也非常出色懂礼，唐墨染内心有了几分伤感，叹道：“唐箐是个好女子，当年你母亲非常喜欢她。你好好和她说，将你的顾虑也告诉她，将你的想法坦诚地告诉她。她陪你走过了这么长的岁月，又生了两个儿子，你对不起她啊。只希望，她还会给你弥补的机会吧。”

唐德宏颓然坐倒，道：“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唐箐，也对不起莫心辙。可是……莫心辙到底在哪？为何将琉璃抛弃？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他呆呆地看着琉璃，眼中渐渐有了光彩：“孩子，万幸你还活着，而且长得这么好，武学天分如此出色。不然，我的罪孽大了！你能够安然长大，还真要多谢青石武馆的大恩。”

唐德宏将脸转向石学文，道：“是你爷爷收留了琉璃？谢谢你爷爷！谢谢你们！”

石学文在一旁认真听着，他来之前，就对琉璃的父母非常反感，因为他们狠心抛弃了她。一路听将下来，他对唐德宏更加不喜欢。他不仅不负责任地出轨，还不知道琉璃的存在。听他感谢自己的爷爷，他的心一痛，道：“我十岁、琉璃十二岁，我爷爷便去世了……”

琉璃猛地转头，看向石学文，眼睛里满是惊异：“石头！你……都想起来了？”

石学文本来就和琉璃坐在一个沙发上，他此刻心中难过，索性搂过琉璃，将头轻轻搁在琉璃的肩膀上，轻声道：“姐姐，我好想念爷爷！他死了，在我十岁那年，被郑威踢馆暗算身亡，我都想起来了……我不想瞒你的，我只是太难过，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你！”

琉璃听他这么一说，想到自己这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感怀身世，起了同病相怜之感，她伸出右手，放在石学文的大腿之上，轻轻拍了几下，道：“没事，没事，你还有我呢。”

唐德宏听说石益谦已死，不由得也有了几分伤感，叹道：“可惜！你爷爷是个好人，把琉璃养得这么好，这么好！”

琉璃抬起头，看着唐德宏，眼睛里忽然有了愤怒的小火苗：“我一点也不好！爷爷死后，武馆功法被石头的师叔偷走，他还拐走了石头的妈妈。没有了功法，石头的爸爸对石头不好，经常打他。后来石头的爸爸也去世了，武馆只剩下我和石头。石头只会挨揍不会打架，在地下武馆当人体沙包。我原本没有武学资质，一心读书。后来是机缘巧合，天赋觉醒，武馆才一天天好了起来。这么多年来，我和石头都很难、很难！”

石学文听到这里，悲从心起，泪水竟然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就这样，把自己最不堪的那一段，展示在别人面前，石学文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他搂着琉璃，任由泪水滑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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