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这一手,简单粗暴,让赶上来想安抚沙包小弟的德叔瞠目结舌,他上前扶起石学文,问:“额……现在怎么搞?”
吴训勇也已经退了下来,他高大的身形将比武台上的灯光遮了,长长的阴影笼罩住歪在德叔手臂、半躺在地上的石学文,他现在正是急欲讨好琉璃的时候,马上关切地问了一句:“要不要送医院?”
有吴馆长出马,事情安排得妥妥贴贴。
因为夜间,公立医院只能急诊,但吴门是二流武馆,自有其医疗资源。一个电话过去,私人医院已经准备就绪,这边开车送人,病人一到,立马开始检查。
琉璃的力道掌握得很好,石学文只是暂时性晕倒,到了医院立马恢复了意识,他有点茫然,四处张望,却只看到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和护士,他有点慌乱,抓住要推他去做脑部CT扫描的护士,问道:“怎么了?我怎么在医院?”
琉璃平静中带着丝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仿佛就在他的耳边轻语:“你头痛,我把你劈晕了,先让医生检查一下吧。”
石学文一听到琉璃的声音,神情顿时就轻松了下来,医院的消毒水味很重,空气中似乎自带安眠成份,他躺回病床,闭上眼睛,大脑之中先前纷杂的画面因为晕倒而重归平静。但是,他记起了一些东西,因为琉璃说了拳谱被偷,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小姑娘清脆焦急的声音:“石头,你妈妈带着东西跑了!”
一块红布包着两本书,一本是石门元阳功法、一本是石门元阳拳谱,这是石门的命根子!石学文脑子里再次闪过爷爷那温暖亲切的脸,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喜爱与期待,他的嘴一张一张的,可是自己听不见、一句话都听不见!石学文很着急,他觉得这句话一定很重要,可是为什么他听不见呢?
他的头,又开始了剧烈的疼痛。他咬着牙、攥紧了拳头,他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听到爷爷说的那句话!
突然,仿佛是一根针刺破了厚厚的屏障,“扑”的一声,大脑之中一片清明,他终于听见那句话:“石头啊,爷爷把我们石门的传承交给你,以后武馆就要靠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大恸,一股悲凉从脚底一直升到后脑,他忽然大叫了起来:“姐姐、姐姐!爷爷呢?那块红布包着的东西呢?到哪里去了?我不记得了啊……琉璃!”最后那一声喊,声音已经嘶哑,他整个人都在病床上开始挣扎起来,一个武师的力量哪里是医生和护士能够压制得住的?瞬间便被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医生慌忙叫道:“喂!喂!这马上就要检查了,怎么回事?”
石头还没来得及跳下床,一阵风吹来,琉璃的身影瞬间来到病房之中,她右手在他肩窝一点,他半边身子便不能动了,他看着琉璃,眼睛里的懵懂之光淡了许多:“姐姐,东西呢?那红布包着的东西呢?”
琉璃右手一拂,劲力柔和至极,一阵困意涌上心头,石学文睡着了!
医生和护士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若人人有这一手,医院的镇静剂都不需要了。正想着呢,琉璃转头道:“愣着做什么?赶紧检查吧!”
琉璃坐在医院的长廊,头痛,因为她在想怎么编织谎言,这是她的弱项……
待得病床推出来,石学文还没有醒来,被安排进了VIP高级病房,单人套间,带一间会客室和陪护休息的卧室,琉璃却不习惯这股消毒水味。
医生的表情很严肃:“石先生的大脑受损,有淤血压迫皮层,还有部分神经元反应异常,可能会存在记忆丧失或混乱的病症,我们称之为创伤性失忆症。目前医学治疗手段有限,没有很好的治愈方法,只能是在医院静养、吃点镇静安神的辅助药物。最关键的,还是要患者家属耐心配合,不要过度刺激他的大脑。”
琉璃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过来之时,条件反射地一拳头,哪里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平,还处在极其初级的阶段。大脑的损伤是个盲区,依靠医院来治疗失忆症,几乎没有可能,看来只能徐徐图之了。
琉璃回到病房,安静地看着睡着了的石学文。未来世界对于容貌的美丑,早已不太介意,因为完全可能通过基因改造来进行调整。实验室出生的孩子们,都是俊男美女,可以说琉璃对于好看的男人早已免疫。
但此刻这样看着躺在雪白病床之上的石学文,那棱角分明却又不失俊美的脸庞、微皱的眉毛如卧蚕一般,鼻子高挺、嘴唇泛着粉红,最美的那双琉璃般的眼睛若是睁开,瞬间便会有无数星光闪耀。她依然要赞一句:真是一个出色的男人。
怎么办呢?
从眼下他的反应来看,他的部分记忆被触发而开始恢复,若是直接说出实情,其实也有很多为难之处。
如何解释自己的到来?
如何告诉他,他的琉璃姐姐、那个无武学根骨的莫家弃子,忽然就天生神力、天赋觉醒?
他之所以遗忘十岁之后的记忆,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吧?若是贸然告诉他全部事实,会不会疯掉?
从来都是直线思维的琉璃,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坐在病床旁边,左思右想,夜深人静,她渐渐地睡着了。
梦境之中,一个盈盈而立的女子看着她,含泪道:“琉璃,你既然来自未来,又是武学高手,那就请你帮助石头吧。我是个无用的人,被家族所弃,幸得有石爷爷抚养长大,还给我冠了莫姓。我永生都不会忘记石门的恩情,我希望石头永远快乐。
我的梦想是陪伴在石头身边,和他一起振兴青石武馆。我们本来已经绝望,凭我和他的力量,再努力,也没有办法实现这个梦想。现在你来了,你就是我们的希望!我请你帮助石头,我愿意献祭我的灵魂,永远消失,请你带着我的梦想,善待石头,和他一起努力。”
她看着琉璃,眼睛里满是不舍:“我在石头的心里,从来就只是一个一起长大的姐姐,而不是恋人和妻子。是我,强求来了这段婚姻。所以,请你不必在意我与他的婚约,请你好好爱护他。”
琉璃还没来得及说话,梦中的女子已经双手高举过头,慢慢在虚空之中划了一个圆圈,但见一股青焰燃起,她的整个人已经笼罩在这一片青色的火焰之中了!
长发在火焰之中飞舞,衣服在火焰之中飘摇,她的身体渐渐消散……
即使是灵魂体,青焰之中的莫琉璃依然要承受烈火焚身的痛苦,她强忍着这炽热之痛,看着琉璃,双手合十:“拜托了!”
琉璃愣愣地看着莫琉璃献祭灵魂,感觉自己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为什么呢?自己明明是她召唤而来,她从未来世界穿越过来,也只是来完成一个穿越任务,完成任务之后就会离开,这具身体还是会交还给莫琉璃的啊。
莫琉璃灵魂的离开,让琉璃原来那种看客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青焰燃过之处,琉璃心田似乎有一阵雨露滋润,刹那之间生长出无数鲜花来,这是一种巨大的幸福感,让她愉悦得想要飞起来。
未来世界,实验室负责记录学生穿越数据的老师惊呼道:“这……这是什么?”因为就在刚刚,那股未来世界与青龙大陆的牵引之力竟然有了波动!数百年之来,穿越之旅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异动,这让幸福学校的教授们都震惊了。
谁也没有想到,青龙大陆还有这样的灵魂献祭之术,竟然可以影响到穿越者与未来世界的联系。
琉璃醒来,她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有一股来自未来世界的牵绊之力,减弱了。
这个身体,现在完全属于她了!
她很怅然,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穿越?她不再是个观众、不再是个看戏的人,她就是活在这个世界的、一个有独立灵魂、经历了未来世界高等级能力培养、天生神力的武学大佬——琉璃。
还有一种奇怪的能量,从她的右手手臂之处生了出来。偏偏,她什么也看不到,这股能量给了她非常亲切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第22章光脑回归
医院满目皆白。
这种白,既不是皓月当空的柔美晶莹,也不是皑皑冰雪的蓬松圣洁。这是一种隐隐泛着蓝光的、孤独简单的纯白,给人以机械的冰冷感。
此刻,在白色枕头、白色被子、白色床单衬托的那一张美色逼人的脸庞之上,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睁开了……
琉璃迎上了那双仿佛有无数萤火闪动的眸子,呆了一下。
石学文轻轻一笑:“姐姐,我醒了。”
琉璃问:“感觉怎样?”
石学文扯了扯嘴角,有点委屈:“姐姐,你以后能不能下手轻一点?我现在后脖子还在痛。”琉璃嘿嘿两声干笑,心道:“你小子不是淬体有成嘛,难道……我真的下手重了?”
石学文的脑子还有点晕乎是真,后脖子痛却是假,他精乖得很,知道如何让琉璃内疚,这样将来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
VIP病房的服务实在是周到,观察到这边病人有了动静,管床护士马上就过来了。这个有着甜甜笑脸的小护士看到石学文,脸竟然有点红了,她体贴地问道:“石先生,你今天感觉如何?”
石学文回了一句:“我很好,我想回家。”
小护士愣了一下,对琉璃道:“病人家属,等下医生查房,你们可以和他商量一下,要不要出院。”
琉璃看着小护士留恋地在病房之中这里摸摸、那里整整,看着她的视线不断在病床上的石学文脸上打转,觉得很有趣,石学文却有点不高兴了,他拉下脸问道:“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护士面色涨得通红,道:“你们昨晚刚来,医生还没有开药,我只是例行查房。”说罢,她转身离开病房,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琉璃哪里见过这样的小女生情怀?她觉得很新鲜。石学文却不一样,他从小到大,都被这张脸所拖累,几岁的时候就有小伙伴叫他扮新娘子,有小男生摸脸拉手,他很不喜欢因为容貌而被人注目,他更愿意因为自己的武力值高而引人瞩目。这样小护士的目光,他见得多了!
咦?为什么会觉得见得多了?难道长大之后的我,经常有这样的目光吗?石学文忽然又开始头痛了。我真的是从十岁直接穿越到二十岁吗?为什么我的脑子里经常会涌现出一些画面?
琉璃是石学文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童年时陪伴左右的姐姐,也是一起穿越过来的战友,石学文对她的依恋和信任感很强,他看着琉璃,道:“姐姐,我脑子里冒出了一些画面,似乎是我从十岁到二十岁的记忆。”
琉璃面无表情:“哦……看来我们是魂穿。”
石学文问:“姐,什么是魂穿?”
“这个世界很奇妙,一点点的不同可能会产生如蝴蝶效应,衍生出无数的平行世界。我们的灵魂从十岁穿越到这个世界,可能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我也会偶尔闪现出一些东西,似乎是这个身体在告诉我,这十年之中她曾经历了什么。”
石学文的神情有些颓废:“哦,我也是。我好像看到一块红布包着的东西,爷爷告诉我,这就是武馆的传承,他要我好好修炼。可是,我们石门的功法和拳谱不见了,是你在说:石头,你妈妈把东西拿跑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琉璃:“我妈妈,真的是和父亲一起外出修炼了吗?”
琉璃编故事的水平渐渐高明了起来,她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的记忆是一段一段的。我只看到爷爷对我说,要我帮助你振兴武馆。我们石门的功法和拳谱不见了吗?被偷了还是被你妈妈拿走了,都不要紧,我脑子里记着呢!”
就这样,石学文被琉璃忽悠了一通,暂且把探知石门秘籍的念头打消,一心只想好好练武、振兴武馆,等待爷爷和其他亲人的回归。但是,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是,因为部分记忆的恢复,他不再像琉璃刚来之时那么天真。
为什么那么相信琉璃所言?其实是因为他在内心之中害怕探知真相。
琉璃的谎言,只不过是给他的行为,找了个理由罢了。
两个人从昨晚进酒吧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此刻醒来,正觉得饿呢。琉璃也觉得没有梳洗实在难受,她站起身来,道:“你好了吗?若是觉得没问题,我们就回家吧。”
正说着,德叔笑眯眯进来,拎着两袋早餐。江城,是个很有烟火气息的城市,这里的人都习惯在外面吃早饭,称之为“过早”,和过年、过生日,是一个等级的存在。
江城的早餐十分丰富,从单一版的油条、包子、烧麦,进化到综合版的糯米包油条、油饼包烧麦;用米粉、面条、豆丝幻化出三鲜、牛肉、榨菜肉丝、鳝丝、滑鱼片等各种口味;除此以外,还创新出了许多其他城市没有版本,如用杂鱼汤熬出来的糊汤粉、蛋皮+糯米+萝卜肉丁的豆皮、最饱肚最便宜最快捷的热干面。
德叔一进来,满屋子就开始飘热干面那股子芝麻酱香味了。琉璃和石学文眼睛一亮,齐齐看向德叔,道了声:“有吃的?”
德叔笑容虽然有点猥琐,但他带的早餐不猥琐啊。他把袋子放在会客区的茶几之上,乐呵呵道:“我想你俩肯定饿了,所以先带点早餐来,等下馆长就会过来。”
gu903();一看德叔带来的早餐,就知道他是地道的江城人——热干面配蛋酒,还搭上个面窝,这是旧式江城人的标配。石学文从床上跳了下来,和琉璃一起吃起早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