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没事。”容承无所谓道,她是因他而受伤,若真的中毒,他又怎能见死不救。
江瑾瑜没再说话,只是乖乖地由着容承将他抱进屋,他撕了袍子为她包扎伤口。
当路秉等人寻来时,已经快到黄昏,他们是寻着生火做饭的炊烟一路而来的,赶到时一群人都愣住了。
围着锅台转的容承,捡柴生火做饭,烟火气十足,这哪里还是他们那位冷静睿智,杀伐决断的冷面王爷?
“王爷,属下来迟,请王爷责罚。”路秉和杜山几乎是异口同声。
“都起来吧。”山中寻人犹如大海捞针,今日没让他们再在这山中过一夜已是不易,他又怎会怪罪。
容承扔了手中的树枝,弃了做了一半的晚饭。
他面上依旧是无波无澜的神色,“王妃受了伤,去太医院请董太医过来,为王妃诊治。”
江瑾瑜在木屋里睡得正熟,容承也没叫醒她,一路抱着她下了山,直到把她送回西萱院,放到床榻上,江瑾瑜也没醒来。
“爷,太子召见。”路秉禀报,“通传的太监就在外面。”
容承前脚刚踏进王府,后脚东宫的人就来了,想来必是为了昨日上山剿匪之事。
“照顾好王妃。”容承的黑眸望了眼那床榻上正睡得安静的女子,再次确认她无恙,才转身大步离去。
东宫,伴着落日余晖,太子容晋正坐在湖边亭下品茶,他面前矮几上放了一盘尚未解开的棋局,是那日他与容承未下完的棋。
“臣弟参见皇兄。”容承行礼,眸光落在那日与太子未下完的棋局上,那盘本该是太子的黑子如今却放在了他这侧。
“二弟请起。”太子闻声抬眸,声音温和,眉眼含笑,他伸手示意,“二弟,坐。”
“是。”容承不动声色坐下,面前棋碗中盛放的黑子,让他猜不透太子所为何意。
侍女上前奉茶,东宫的后花园,处处尽显皇宫的奢华。
“静夜。”太子挑眉,漫不经心道,“你看孤这东宫如何?”
“皇兄是储君,未来天子。”容承正色,“东宫里的一切自然都是好的。”
“哦?”这时太子才将目光落在容承身上,饶有兴趣的问,“那二皇弟可想坐一坐孤这太子位,体会一下将这天下紧握手中是何感受?”
太子说的随意,眉眼含笑却带着说不出的疏离。
容承闻言立即起身,跪拜,“臣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他面上波澜不惊,但实则内心却惊涛骇浪,他知道太子已经开始对他产生怀疑,“皇兄是君,臣弟是臣,臣弟只会竭尽全力辅佐皇兄,将来登上皇位。”
“是吗?”太子依旧笑得轻松无害,话语却步步紧逼,“可你昨日一句话,就调用了永献王三千精兵,如此兄弟情深,你要孤怎么信你?”
其实让容执调兵剿匪的那一刻,容承便已经想到了太子会因此对他生疑。
“臣弟对皇兄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容承解释,“当日实在是情况紧急,静息手有兵权,可最快调兵剿匪,臣弟也是一时心急。”
他顿了一刻道,“皇兄该知她在臣弟心中的分量。”
太子当然知道当年容承和白家小姐的那一段刻骨铭心,也知这永安王妃和白家小姐有着一副极为相似的容貌,容承拿她当了白小姐的影子,自是不愿再体会一次得而复失的痛苦。
“可这也不能不作为你私自调兵的理由啊。”太子叹气,“你可知这件事若是被父皇得知是何后果?”
“臣弟谢皇兄庇护。”
容承自知,太子若想要告发他,那么此刻叫他入宫的便不会是太子,而是圣怒之下的父皇,所以太子其实并非真心告发,只是威胁。
“皇兄如此袒护臣弟,臣弟定为皇兄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太子笑了,他需要容承的势力来抵抗永献王,助他登上皇位,所以他当然不是真心想要责怪他,这次他不过是敲打敲打他,让他看清立场,表明忠心而已。
“二皇弟严重了,你我是亲兄弟,孤身为你的兄长,庇护你是孤的责任。”太子语重心长,“日后你我兄弟二人还要齐力同心,同仇敌忾啊!”
容承颔首:“皇兄说的是,臣弟谨记。”
“皇弟何必如此拘谨。”太子笑着将容承扶起身,“这群山匪真是胆大包天,可有将他们全部抓获?”
容承道:“这山匪是受人指使,有人花钱要买王妃的性命。”
“竟有这样的事。”太子震惊,“可查到受何人指使?”
容承不动声色:“还未。”
太子觉得容承是在试探他,但这事的确不是他所为,他正色道:“臣弟定要查出这幕后指使,抓出真凶,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容承作揖:“臣弟领命。”
容承走后,容晋想起那个一身月白衣裙,皇宫花园里活泼灵动的小姑娘,他的心头浮出了一汪泉水,如她那般甘甜清澈。
容晋心里一惊,明明那女子已经是容承的妻子,可为何还会频频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甚至得知江瑾瑜被救后,他也跟着庆幸,庆幸那娇滴滴的小姑娘,没有落在土匪手中。
容晋知道他不该想这些,就努力让自己收回思绪,不再去想,可他越是压抑就越心烦意乱,他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
秦府,秦家长子秦西延被人举报贪污,数目巨大,被刑部带走,当日就被判了秋后问斩。
秦老爷和秦夫人就这么一个孙子,秦家的独苗,自是带走时秦夫人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只恨不得被抓去的是她,就是替死也愿意。
秦老爷的仕途全依仗着为周家做事,依仗着皇后庇佑,自己实则没有半点手段,如今家中出事,他除了唉声叹气,长吁短叹,竟想不出一点办法。
“好女儿,你要救救西延啊,他是秦家唯一的血脉,你可不能不管啊。”秦夫人就差给自己的女儿跪下去求,“你是淮安王妃,你一定有办法的啊?”
“母亲这……”秦氏有些为难,她虽是淮安王妃,可这事发生在京师,她一个外姓王的王妃,管不了这皇城根地下的事啊,这事弄不好还会给淮安王府招来杀身之祸,“母亲,您这是给我出难题了,我如何能在京师一手遮天。”
虽是她的亲侄子,她也不想秦家断了香火,可她更不想趟这趟浑水,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女儿!”秦夫人见女儿犹豫,她哭着跪了下来,抓着秦氏的衣服痛哭,“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秦氏的嫂子高氏见婆婆下跪,她也顾不得往日的争斗,为了儿子,这个时候她还要什么面子,于是也跪下身去求。
“还请妹妹出手,救救你的亲侄子,西延定是被诬陷的,这孩子胆子小,绝不会贪墨那么一大笔银两。”
秦夫人也说:“这孩子从小连只鸡都不敢偷,怎么敢贪墨朝廷的银子,再者他若贪墨了这么多银子,我们岂会毫无察觉,定是被冤枉的。”
“这……”母亲和嫂子一起跪下来求她,秦氏有些为难,她不是不想管,只是她管不了啊,这事若是发生在淮安她自是可拍胸腹保证无事,可这是京师。
“嫂子是个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世面,以往有不对的地方,你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秦氏抽噎着道,“妹妹你是咱们家里唯一有出息的,是千金之躯的王妃娘娘,你就算不看在我的份上,看在母亲和你哥哥的份上,你也要救救你的侄子呀。”
“是啊,你爹是个没用的,咱们家还要全仰仗着你啊。”秦夫人附和着,“好女儿,咱们秦家可不能从此断了香火,要是延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活了。”
秦夫人用自己的命来迫秦氏答应,一向和她不合的高氏又低声下气的给她带高帽子。
秦氏是个虚荣的性子,就喜欢被人追捧的感觉,她想着自己在皇后面前还有三分薄面,若是她去说,这事到也不是不能缓和,便是应了。
“母亲嫂嫂快起来。”此刻是她回娘家后,唯一一次腰杆挺得笔直的时候,“我与皇后自小熟识,是多年的手帕之交,贪墨本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罪,想来我去求皇后,她会帮忙。”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实际自己心里也没底,她和皇后虽相识,可那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如今这事皇后到底能不能给她面子,秦氏也说不准,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去试。
坤宁宫,一院子的牡丹开得娇艳欲滴,秦氏来求见皇后,在前殿喝了三盏茶,才得见凤颜。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是他们秦家的依仗,秦氏见了自是一脸的巴结像,那嘴笑得可望见后槽牙。
“淮安王妃今日来见本宫,若是为了你哥哥的事,就莫要开口了。”皇后端坐在凤位上,虽慈眉善目,雍容华贵,可却早已没了当年闺阁中单纯女子的模样。
秦氏虽贵为王妃,可和母仪天下的皇后相比,自是没有一点可比性,她由记当初她们二人在闺房一起绣帕子时的情景,如今物是人非,二人早已不能再相提并论。
“西延是秦家唯一的血脉,还请皇后能出手相救。”秦氏跪下身,皇后虽开门见山的止了她心中的话,可她如今大话已经说出去了,秦氏便硬着头皮卖她这张老脸一试。
“你可知他是因何而被抓?”皇后冷脸,她最不愿意和蠢人打交道。
“臣妇知道,是因为贪墨银子。”
秦氏觉得这本不是大事,哪个当官的不贪墨些银子,这天下为官之人,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况且她的侄子还是被冤枉的。
“皇后,臣妇不求您放了他,只求您做主,还一个公道。”
母亲和高氏一口咬定西延是被冤枉的,只要她求皇后彻查此事,那么这件事的真相水落石出,她的侄子就可无罪释放。
“阿弥陀佛。”皇后转着手里的佛串,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极不耐烦,“你可知他暗地里买通山匪,劫持永安王妃,意图害其性命之事?”皇后质问,“他得罪了永安王,又要伤害本宫的儿媳,如此罪孽深重,你要本宫如何帮你?”
皇后说完,缓缓睁开眼,一双凤眸威严凌厉,秦氏见了下意识心里颤抖。
皇后一向平善,可就是这样的人一但冷起来,才更为骇人。
“这……皇后明察,臣妇对此事并不知情,否则臣妇定第一个抓了那逆子,怎会前来求情。”
秦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哪里知道秦西延都到了这般丧心病狂的地步,杀人害命,这害的还是她淮安王府的人,她的女儿!
那江瑾瑜是她好不容易安插在永安王身边的棋子,也是她向皇后讨好的筹码,他这不是明摆着在和她作对,亏得她还入宫替他求情,呸!
秦氏暗暗在心里啐了一口,面色上也是被气的一阵青一阵白忐忑又不安,分明她是受害者,可如今她跑来求情,她就成了助纣为虐的坏人。在皇后面前,还要担心自己被问罪。
“皇后明察,这件事真的与臣妇无关,臣妇也是听信了谗言,被蒙了眼睛,如今万分悔恨。”
皇后见淮安王妃惊魂未定的样子,她又缓缓闭上眼,料她也做不出这样自寻死路的事来。
“这婚事是本宫赐下的,秦家这么做,就是再和本宫做对,又或者是你们投靠了别人,有意挑拨本宫与永安王的母子关系?”
秦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即吓得六魂无主,她哆嗦得解释:“想来是孩子不懂事,才做了如此糊涂事,秦家对皇后忠心耿耿,决无二心,天可明鉴!”
秦氏发了一通毒誓,其实皇后也知道秦家并未起二心,至于秦西延这件事。
“他谋害本宫儿媳,证据确凿,这事本宫不问罪已是宽恕。”秦氏顿时背脊一阵寒凉,皇后瞥了她一眼,又缓缓开口,“但念秦大人为官多年,矜矜业业的份上,本宫会保其他人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秦氏此行虽没达到救侄子的目的,但好在皇后承诺这件事不会牵连其他人,那么她淮安王府便会安然无恙,这也不幸中是万幸。
那秦西延竟自己作死,她又为何要保,此刻秦氏见好就收,当即磕头谢恩,“谢皇后恩典,谢皇后恩典。”
“行了,本宫乏了,退下吧。”
皇后有些不耐烦,秦家各个是草包,若不是留着他们还有用,若不是有些事就需要草包来办才让人放心,她又怎会去理这些麻烦,给自己凭添琐事。
秦氏从皇宫出来,吓了一身的冷汗,腿软的就连上马车的力气都没有,她越想越后怕,越想越生气。
让她去求情?这是要把她送上断头台,用她的命去换秦家的命根子?
那个逆子竟然要害死她用来巴结皇后的棋子,险些因为此事将整个淮安王府都搭进去,好在皇后明察,这件事并未牵连他们,不然她今日还有命活着出去?
想起刚才父亲母亲和嫂子对她的苦苦哀求,秦氏就觉得自己上了套,回到秦府后,她怒气冲冲直奔高氏的屋子。
她将屋里砸了个稀巴烂,指着高氏的鼻子骂个狗血淋头,直到高氏当着府里众人的面下跪磕头,向她赔罪,她这才作罢。
……
江瑾瑜一直睡到了黄昏才醒来,醒来后她察觉小腹传来一阵绞痛,然后就有一股暖流伴着腹痛而流出,她……难道是。
“鸣娟,鸣娟。”她勉强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子还是很虚。
“王妃醒了。”鸣娟闻声走进来,“太医说要你好好休息。”
“鸣娟,我好像月事来了。”江瑾瑜觉得自己湿嗒嗒得,很不舒服。
鸣娟了然,“王妃身子虚弱,您且等着,奴婢这便去打水。”
不多时,鸣娟打了一盆温水回来,伺候着江瑾瑜擦洗。
容承从东宫出来后,并未像往日一样去户部,而是让路秉将公文带回来,他在书房处理。
手头上的事弄得差不多,他想起江瑾瑜,起身向着西萱院而去。
可他刚跨进屋子,便看到江瑾瑜正坐在床榻上。
她一头乌发散落,身上穿了件寝衣,下身却并未穿寝裤。
两条光洁白皙的长腿随意的耷拉在床榻边上,透过寝衣的缝隙,容承能隐约看见那衣下的浓密。
“王爷。”江瑾瑜看到容承,她起身拽了拽一点都不长的衣服,露出两条纤长的白腿,她有些局促,“外面的人怎么也没通传一声。”
“我以为你在睡,就没让她们进来通传。”容承解释。
这时鸣娟拿来干净的寝衣,江瑾瑜顶着那束灼热的目光,拽着衣襟,局促的挪步到屏风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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