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那周徊看到晏映的模样,脸色刷地变白。
晏映继续问:“不知周公子家中妻子,又是否知道啊?”
“你是……晚儿的……”周徊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1]这词是宋徽宗的《醉春风》。
有才。
周徊,字巡礼,前面出现过名字,晏晚的家书上。
所以他是晏晚的相公,晏映的姐夫。
第43章先生观虎斗。
周徊既然认出晏映来,自然也便猜到了旁边站着的男人是谁,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方才他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哪会想到在金江画舫这等寻欢作乐的地方能看到称病在家的谢太傅,一脚踢到了铁板上不说,妻妹逼仄的视线,简直让他无所遁形。
他急忙整肃脸色,恭恭敬敬地走过去,对谢九桢弯身:“下官不知太傅大人在此,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见谅。”
他才来洛都不久,进尚书台之前谢九桢就因为箭伤不去上朝了,因此一次也没在官场上碰见过,按理来说,他与谢九桢算连襟,有姻亲关系在,更亲近些。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尚书郎,当然不敢硬去攀亲戚,更何况刚刚还得罪了二人,只能把姿态放得再低一些。
那些随行的世家公子们早就认出鸣玉和星沉了,纷纷青白着脸站在一旁,有的人已经怪起自己眼拙,先生的背影竟然都没认出来,可是他们又怎会想到,以往克己复礼庄重内敛的先生,竟然在花船上如此放纵自己。
谢九桢转过身去,没理会周徊施礼,视线都放在晏映身上。
晏映黛眉紧蹙,心里已经升起一股无名火,其实在画舫上遇见他,本没什么所谓,他初来乍到,在洛都要交际要应酬,无可厚非,只是她实是想不到方才那番话会是出自他口。
周徊原是个温文有礼文采斐然的读书人,爹娘当初同意晏晚嫁过去,也是因为看他为人谦逊胸无城府,是个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才放心将女儿交给他。可刚才他说话的口气,与那些奢淫无度的世家子无二,言语间轻慢讥讽,叫人不敢相信这都是一个人!
他私下里竟然是这样的吗?
眼下还在画舫上,里面不多时走出人来,看到这样的画面总归不光彩,晏映也没戳明身份,算是给他留几分薄面。
晏映回过头,冷着脸看谢九桢:“让画舫靠一下岸,我想下去了。”
谢九桢看她不仅兴致全无,还多了几分怒气,敛眉点了点头,看了鸣玉一眼。鸣玉领命,过了一会儿画舫就靠岸了,晏映提裙走下去,临走时看了周徊一眼:“我有话想问问你。”
她是小辈,又是女子,这般跟自己姐夫说话已十分不客气,可周徊却什么都没说,径自跟上,那些随行出来游玩的世家子也想追上去,却被鸣玉拦住,说了几句话后,悻悻离开。
金江岸边的杨树荫下,微风浮动,光影斑驳,江岸风景美不胜收,晏映却无暇欣赏。
“姐夫出来,阿姐在家都知道吗?”晏映与他之间毕竟隔着一层关系,不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更不能以长辈的口吻训斥他,只好拐着弯问话。
周徊知道她的意思,垂着眼,不紧不慢说道:“二妹其实误会了,刚才我在画舫上说的话,也不过是学着他们的口气,想要融入到京城的圈子里而已,至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有数,也不会对不起你阿姐的。”
他比之前冷静不少,脸色也恢复正常了,又是印象中那个彬彬有礼的周巡礼,而且说话时神情坦荡,没有一丝闪躲之处,好像画舫上那个人才是他的伪装。
晏映眯了眯眼,细细地将他打量。
周家是个没落贵族,也曾煊赫一时,后来跌落云端,举家搬出京城,从此一落千丈。父亲常说周巡礼是个可造之材,他身上丝毫没有跌入泥尘的堕落之气,为人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早晚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得知他被推举到尚书台,父亲也是真的为之高兴。
虽然尚书郎在朝中地位尴尬,寒门摸不到,高门看不上,但却是个很重要的机会,周家若想要在洛都扎根下去,曲迎奉承,攀附世家贵族是个必经之路。她曾觉得周徊这样的人做不来这样的事,然而经他方才一席话,晏映要重新审视他了。
她轻出一口气,换上笑脸:“姐夫这么说,我就放心不少。我阿姐是个性情执拗的人,许多事眼里不揉沙子,姐夫为了娶阿姐,当初也费了几多波折,能有今日实在不容易,应该多珍惜才是。”
周徊也弯唇笑笑:“二妹说的是。”
他越是笑,晏映心中就越是不踏实,她心中一动,眼中目光流转,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姐夫来洛都很长时间了吧,阿姐却也没来看我,之前因为迁族的事,阿姐没回来过年,说正月底过来,现在眼看着都二月了……”
周徊脸上浮现一丝歉意:“刚搬到洛都来,家中许多事都仰仗你阿姐操持,本来想等忙过这一阵再去拜访岳父岳母的,谁知道又发生了那件事,你们姐妹二人身份特殊,我便让她先在府里避一避,等风头过了,再让她去看二妹。”
“那件事”指的什么,不用说也知道。晏氏被抄家,族人都在狱中,反倒是五房这里因为被逐出族谱幸免于难,且祸不及出嫁女,她和晏晚都不会被牵连。话虽这么说,谨慎小心一些也好,不然谢九桢也不会让爹娘先回平阳,现在晏氏蒙难,她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低调一点。
可这低调,不至于连亲妹妹都不去走动。
晏映自己因为记忆错乱的关系,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她这才发现自己对阿姐实在是疏忽了,阿姐不来看她,她竟然也不闻不问。
又或者是阿姐一直跟爹娘通信,其中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晏映回过神来,眉眼一弯:“既然是这样,那也无妨,我去看阿姐就是,姐夫回去跟阿姐说一声,明日我就去看她。”
周徊一怔,神色有些错愕,但他很快整理好脸色,并不阻拦,道:“那晚儿一定很高兴。”
周徊始终应付自如,她进一步,他退一步,言行有礼,张弛有度,晏映也不知他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没有其他可寒暄的了,周徊便告辞,临走时又给谢九桢赔了一遍不是。
他走后,晏映扭扭捏捏行到谢九桢身边,张了张口,却犹豫不决。
“你想查一查他?”谢九桢猜透她心中所想。
晏映一怔,然后赶忙点头,眼神希冀的看着他。
谢九桢眼眸深邃,静静地忘了她半晌,就在她以为他会答应时,她听到他淡淡说了三个字。
“有条件。”
晏映微微一愣,偏着头看向他,虽知他是精于谋算之人,却也没看到他表现得这般露骨过。
“什么条件?”
谢九桢向前一步:“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不要一直叫我‘大人’。”
晏映扬了扬眉,视线飘忽不定:“只是换个称呼,未尝不可……”
谢九桢似乎笑了笑。
“碧落说我以前都是唤您‘先生’,既如此,我就还是一如既往,如何?”晏映掌心贴着手背,冲他一揖,“先生在上,请受——”
“行了,”谢九桢按了按太阳穴,“你高兴唤什么就唤什么吧。”
他说完,向马车那边走去,晏映吐了吐小舌头,也转身跟上,紧随着他钻进车厢。
心里惦记着晏晚的事,这一路上她变得安静不少,谢九桢知道她还不放心,忽然开口:“你放心吧,周徊那边,我会派人去查的。”
晏映微怔,慢慢回过神来,谢九桢的话并没有给她多大安抚,反而让她心中不安更加放大了。
“先生说,如果姐夫真在外面养了外室,我阿姐怎么办?”
谢九桢神色不变:“这要看她的意思。”
晏映不说话了,她挑开窗格的帘子,看了看外面的风景,经风一吹,心思沉下不少。
第二日晏映起了个大早,吩咐府外准备好马车,她匆匆忙忙梳洗一番便要出去,走到前院时碰见了谢九桢,他不知是等在那里,还是刚巧路过。
晏映给他行礼,顾不上寒暄,想要赶快去周府,临要抬脚时,谢九桢叫住她:“需要我陪你去吗?”
他是当朝太傅,身份尊贵,她只是去看一看自己的姐姐,哪需要让他陪着,便随意挥了挥手:“不用不用,先生在府上安心养伤吧。”
说完,拎着裙子跑开了。
已经穿戴整齐,随时准备出府的谢九桢被抛在那里,孤零零地站了许久,鸣玉见状,走上前去,试探着问:“大人,不去周府了,接下来怎么安排?”
谢九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走进揽月轩,边走边整理袖口,脸色阴沉地可怕:“晏道仁在狱中可还安分?”
鸣玉听出他话音里的寒冷来,忍不住绷紧了神经,回道:“有跟魏王接触过几次,但一直没有喊冤,似乎是打算把这个黑锅背下了。”
谢九桢走到案边,铺开宣纸,一手抚着肩膀,一手执笔写字,闻言冷笑一声:“接下来就该赫连嵘去周旋了,最后肯定会保他们不死,晏家人最多判个流放,赫连嵘肯定许诺他们,等到时机成熟,还会让他们回来。”
鸣玉多有不解:“魏王不是跟太后联手了吗,为什么还要走这一步棋?”
“姚妙莲谁都不会相信,”谢九桢顿笔,宣纸上只写了一个字,是个漂亮的“映”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他放下笔,看着那个字,唇角勾了勾,“赫连嵘也不会相信她。”
“既然貌合神离,又为什么站到同一条船上呢?”
只一个字似乎用了他所有力气,谢九桢抚着手臂坐下,向后仰靠,闭眼小憩:“都想把对方吞下,当然要凑近一些,才会张口。”
鸣玉似乎听懂了,他矮了矮身子,迟疑地看着座上之人:“那大人要等到晏氏的事尘埃落定了再上朝吗?”
谢九桢声音放轻许多,似乎已经半睡不醒:“该杀的人我已经杀了,现在是坐山观虎斗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0906:12:25~2020-06-1003:5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爱吃火锅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美人气死了!
晏映绕了大半个洛都才到周府,碧落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清月去门房传话,不久之后就有人将她们引入。去正厅的路上,晏映四下打量一番,发现这府邸规规矩矩的,既不豪华奢靡也不简陋寒酸,品味格调都不至于让人看笑话,周家选这一处,是有些眼光的。
她来看晏晚,自然要先见长辈。周家这一支如今只有周徊官位最高,供养着一家老小,他父亲去得早,只剩母亲健在,同辈里有四个兄弟,他是最小。
晏晚最开始嫁进来时,家中大小事轮不到她操持,过得轻松恣意,后来周徊越来越有出息,话语权也越来越大,俨然成为家中说一不二的顶梁柱,周老夫人就将中馈交到晏晚手里。
那时候晏映经常听她阿姐对她倒苦水,周家四兄弟,想要一碗水端平很难,她常常夹在中间难做,只是虽然在发牢骚,可语气是轻松愉快的,晏映觉得她阿姐是乐在其中,毕竟她从小就厉害,好管着别人,性格都随了爹娘的长处。
正想着,管家已经将她引到正厅,晏映跨过门槛,一眼就看到里面的软榻上端坐的妇人。妇人看起来五十上下,脸上都是皱纹,头面是打造的精致金器,戴着黑褐色底的牡丹抹额,身上的绫罗绸缎一看就价值不菲,这一身出来,足够压下京中大部分妇人了。
只是,洛都其实也没人穿成这样。
晏映见过她一面,这就是周老夫人,当初两府结亲时,她笑得平易近人,一见面就将自己胳膊上的玉镯子撸下来给她了,很是大方。
可今日瞧着,怎么感觉都不对。
“老夫人。”晏映眼观鼻鼻观心,并没表现得太过热络,微微屈身行了个晚辈礼,周老夫人早就看到她了,偏要等她行礼问好之后再开口。
“是晏家二姑娘吧,一眨眼都长这么大啦,”周老夫人扬起笑脸,热情地冲她招手,“快过来坐!”
她也没犹豫,在周老夫人的下首坐下,屁股刚沾上椅子,就有下人来上茶,闻味道是上好的碧螺春,这周府上上下下无一处不显露出财大气粗,晏映笑容可掬,开口却直奔主题:“我今日来,是看看我阿姐的,好久没见了,实在想她,不知阿姐现在在哪?”
周老夫人呵呵一笑:“前些日子府上事物繁忙,你阿姐累病了,徊儿体谅她辛苦,便让她在床上好好养着,这会儿正在风和斋,怕是还没起。”
晏映一听说阿姐病了,脸色变了变:“病了?病得严重吗?”
她说着已经起身,作势要往外走,周老夫人一点也不着急,眼中的神色似乎还在怪她小题大做。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累乏了,多休息休息就行,”她说着,伸出手,旁边的小丫头忙将她扶起来,“罢了罢了,你这么着急,老身这就带你过去看看。”
晏映怔了怔,换上笑脸:“老夫人不必起身,随便差个丫鬟带路,我自己去看看就好了。”
周老夫人已经先她一步出门,腿脚看着十分灵便,声音远远传来:“走吧!”
晏映皱了皱眉,抬脚跟上。
风和斋很快就到了,绕过回廊,晏映行下台阶,跟着周老夫人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晏映心头一紧,直直越过周老夫人,将帘子撑开,就看到晏晚正靠在床头上,皱紧了眉头喝药。
“阿姐!”
晏晚一惊,手上抖了抖,抬头看过来,手上的药碗摔到地上,声音清脆,她面色苍白,眼中有震惊之色,似乎并不知道她今日会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晏映急忙上前,弯腰去拾地上的药碗,那碗碎了两瓣,好在里面的药都喝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些药渣,她刚捡起来,就有个丫鬟抢上前来。
“交给奴婢吧,您别弄伤了手。”晏映回头一看,周老夫人也已经跟进来了。
晏映拿着手帕擦了擦手,把碗递给她,然后便坐到床边,晏晚还是有些愣神,只是看着她的眼眶微微泛红了。
晏映心头一紧,忙握住她的手:“阿姐,怎么了?你不知道我今天要来吗?老夫人说你生病了,可把我急死了,你现在怎么样,还不舒服吗?”
周老夫人紧跟着张口:“是看着二姑娘太开心了吧!”
晏映隐隐皱了皱眉,握着她的手多加了几分力气。
晏晚这才破涕为笑,她掩了掩眼角,点头道:“是太开心了,我都不知道你今天会来。”
“我让姐夫告诉你了,他没说吗?”晏映语气多了一丝不快,周老夫人却道:“徊儿公务繁忙,兴许是忘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