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些胭脂粉。既要下常思毒,又怎会留有解药呢。”
“那我在你心里何位置?”
“情深之处。”
“我要你明日为我赎身,你可肯?”
“这……苓儿你也知道你是醉客轩的红牌,为你赎身那可是个天价啊,我不过是个世子,钱财全由家父掌控,一时半会儿难以拿出那么多钱来,此事不如从长计议?我保证会赎你出来!”
“好啊,那世子这毒也从长计议好了。”
“兰苓,你区区一个小倌不要得寸进尺!若不是看在往日情分上,这解药有的是办法让你交出来!”
“得寸进尺?我得了何寸?又如何进尺?难道得了世子宠幸就应是我命好齐天?我兰苓不过是孑然一身,贱命一条,死了便是死了,世子你这金尊可要和我比?”
“你、你到底要如何?!”
兰苓朝世子一步步走过去,掀开了他的面纱,看见那副昔日良人的好相貌被自己毁得面目全非,心里痛快了几分。
“你对我,从来都是虚情假意?”
“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我也曾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会为了自保而答应赎我,可没想到你死到临头了,都不肯答应。既然如此,我便不骗你了,其实一开始我就没有解药。”
第48章
“你说什么?!你胡说!”
完全没有料想到兰苓会欺骗自己,言世子手抖了一下,怒目视着眼前的昔日情人,全然不信。兰苓笑着将手中的瓷瓶扔了过去,万俟彻接过后立即打开,一股香味扑鼻而出。
“不过是些胭脂粉。既要下常思毒,又怎会留有解药呢。”
“你这贱人!!”
世子终究是没忍住心头火气,跨步掐住了兰苓的脖子,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仍旧浅笑着的花色。
顷刻间,一口血水从兰苓口中喷薄出,世子吓得赶紧将双手收回,而没了人支撑,兰苓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世子你怎得如此过分,竟是要将人置于死地?”
栾木见其情况,赶紧跑过去将人推开,抱起了瘫倒的兰苓。
“不、不是,我没有用力啊……不是我……我……”
世子毕竟身出世家名门,自是懂得杀人偿命的道理,他突然害怕起来再加上身体疼痛发作,整个人颤抖不已。
北云容也连忙去探兰苓脉搏,他微微皱眉,“是中毒。”
“毒?哪儿来的毒?刚才就我们几人与他在一起,我们与他无冤无仇,又有谁会……啊!那杯酒!”
栾木看见北云容端起桌上兰苓用过的那个杯子闻了下气味,恍然大悟过来,而那上面果真残存着毒液的味道。
看来他是有心要寻死。
“意长,还能救救他吗?!”
虽说见人死常会心生怜悯,可眼下状况,万俟彻亦是无能为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已经毒发,回天乏术。”
“苓儿,你这又是为何呢?你要我死又何必搭上自己的命?”
兰苓艰难地转动眼珠,瞧见跪在自己身旁的世子,那张丑陋的脸上竟是有些许悲怆沾染眉目。
为谁而悲?是他还是自己?
“呵,竟是在死前……我也是看不透你……只求来世……不要再遇见了……”
“放心吧,你来生定是个无忧世。”
听见抱住自己的栾木如此言说,兰苓眼神里闪过一丝动容,修长的眼睫微微抖动着,眼底结下一泪珠,“多谢……公子……”
可能是因此而得以安心,兰苓说罢便咽了最后一口气,他闭目躺在栾木怀里,面目极其温柔,好似这世间待他从未有过伤痛。
而世子则是在一旁掩面呜咽,不知是为眼前人的死还是为自己即将离世的悲。
搜索一圈过后,众人确实并未在其寝房里找到解药,所谓绝路便应是如此了,世子或许自知活不了太久,平静了很多,平静得没有半点生气。
“彻无能,不能救下世子,但可以用银针封住世子穴位,延缓毒性蔓延。”
“不必了,就早早地随去吧,我有些话还未来得及同他讲。”
其实他对兰苓的情倒无半点虚假,只是把这情留在了醉客轩,从不带出这片玲珑地,进了楼便是心悦兰苓的良人,出了楼便是为世俗所绊的落魄世家子弟,就算在好男风的朝歌,一小倌入了侯爷府也是败坏名声的事情,倘若传入朝堂中,又该是怎样令人耻笑,本就落魄的侯爷世家不定会沦落到何境地。
所以无论是在楼里还是楼外,他都没有能力为他赎身,那不过是良辰美景下的戏言,不曾想竟是被他当了真。
而他又该如何是好?
第49章
而他又该如何是好?
如今他身处醉客轩,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自尽于前,他却是如此无能为力,不能救他毫发。
倘若出了这楼,过不了多久他便会毒发身亡,成为一个被小倌害死的世子,恐以后会沦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罢……
呜咽而泣的世子思及此,突然仰天狂笑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起身,不顾身体疼痛,拖着孱弱的身子出了楼外,望着天上朦胧月,静静地往回走。
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如行尸一般什么也没想。
栾木欲追上前,却被北云容给拦了下来。
“由他去吧”
“嗯。”
平时嬉皮笑脸的人一反常态地耷拉着脑袋,他从怀里拿出生死簿看了眼,末尾多了兰苓两字,那墨色名如今夜夜色般,没有任何星辰扰杂,反倒祥和了很多。
“你伤势如何?”
“骨头已经愈合了。只是筋骨还有些疼,不过不碍事。”
“之后有何打算?”
“我现在是真君的人了,真君去哪儿我便是去哪儿。”
“也好,我要回趟月清尘。”
“好啊,素闻月清尘景美人美,我早就想去看看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日。”
“这么快?”
一想到如今阿玺已归于玉回门下,自己不能再与她游荡这江湖,栾木略感寂寞,本想再与她多处几日,却不想行程匆忙,往后身边少了个嫌弃自己的人,恐怕还不习惯,但总归是要离别的,多几日少几日也无甚区别。
“明日便明日吧,真君可不要偷偷跑走了,要是不捎上我就独自离开,我定会找去月清尘闹个明白的。”
这近仙者的威信从来都只在栾木这里被多次怀疑过,北云容也不做多解释,栾木拉扯着他的衣袂玩闹,殊不知身后看着自己的人心绪沉重。
他常道别人是木头,亦不知自己也不通窍,而身旁的万俟彻却似乎看穿了这女儿家的心思,“你不用勉强自己,若想和他一起走便一起走吧,我想栾木定不会拒绝的。”
伤心的时候最怕别人安慰,本来憋了许久的眼泪在听见此言后终于忍不住落下,阿玺用衣袖擦干后摇了摇脑袋,“我想跟着门主修行,这样下次捉鬼时才不会拖他的后腿。”
“你有仙根,修行定会容易许多。”
阿玺迎合着点点头,并未伤感太久,转而坚定地看向万俟彻,深鞠一躬,“阿玺笨,还请师父不要嫌弃。”
见眼前姑娘认真而又礼貌的样,实在惹人怜悯,万俟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他伸手轻摸了摸阿玺的头,“我从未教授过何人,还望阿玺多包涵才对。”
两人相视一笑,方才的忧愁情绪似乎都已烟消云散,即使现在舍不得也没关系,难道漫漫韶华还不足以让她忘怀一人?
次日清晨,北云容如约等在门外,栾木瞧见了赶紧跑过去,正欲随其启程时身后有人唤住了他。
他看见阿玺小步跑来,如同当初见她一样,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栾木伸手如往常般摸摸她的头,“往后意长就是你师父了,你好好跟着他修习,别再如此泼辣无理了。”
“怎得我在你眼里就是泼辣无理?”
“哈哈,记得乖乖听话,等我有空就去看你。”
“一定记得。”
“一定。”
说罢,栾木看向一旁的万俟彻简短嘱咐几句后,便不打算多留,转身随着北云容上了路。
这离别来得简单,也不必太过复杂,生于世自是要经历悲欢离合的。再多说亦是赘言,如此便好,莫要惹得一身牵挂让人惆怅,白负了岁月经年。
第50章
两人没多久便行至了城外,一开始栾木还上蹿下跳的闹腾着,但北云容本就是个闷沉的性子,赶着脚下的路,偶尔搭腔两句,不管栾木怎么戏弄都不理会,让栾木十分吃瘪。
不想再自讨没趣,乏了也就闭了嘴安静地跟着,折断了路边柳枝胡乱晃晃,因为太过无聊而唤来了日巡跟在身后。
看见栾木没精打采的样,日巡忍不住关心了两句。
“大人莫不是舍不得阿玺?”
被突然地如此一问,栾木驻足片刻复又跟上前,“离别之事经历得多了,也没什么好不舍的,只是路上少了个人斗嘴,清净了几分而已。”
自从成了这鬼神以来,日子过得长久了些,路上遇见过太多人和事,若是一一去留恋不舍,怕是最后得伤心绝情而死的罢。
“我其实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虽然有时吵闹得很,倒是却也热闹。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阿玺?”
“许是不久,许是很久。与人牵扯太多总归是不好的。”
“那大人还缠着这位真君?”
“真君是真君,哪儿是寻常人,万一哪天成仙了,不就巴结了位仙界友人?”
“大人可还是念着那位大人?阎罗王让你别找了,即已轮回转世便记不得你的。”
“正是因为不记得,我才要寻。”
“寻来又如何?”
寻来又如何?
栾木在心底亦是如此问着自己,他抬眼看了看前方行走的北云容,仿佛又看见那人背影,不知是否是心魔作怪。
“执念使然吧。”
他叹气一声,日巡没有再多嘴,跟在栾木身边久了,自当是了解他的脾性的。
白日里他们三人走着,日巡能陪栾木说说话倒也还好,一到夜里,换了夜巡,他就头疼,这表面上的三人行,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坐在柴火旁,谁人不理会他,栾木看着不爱说话的夜巡,再看看冰冷性子的北云容,一时头疼。
怪不得他觉得与北云容一见如故,原来是性子里和夜巡有几分相似。
好在月清尘在灵武的高山之上,而朝歌离灵武不过几日的路程,不久便到了灵武,那座城靠水,城里有条又宽又长的水路,木屋吊在河岸两边,水里映着层叠楼宇,不为番别致景色。
他们两人乘着蓬船在水里行进,栾木弯腰捧起一汪水,凉沁沁的极为舒心。
“不到月清尘,光是灵武便是让人心旷神怡,真君真是生在了一个好地方。”
说及此,栾木似乎想到什么,“我既然都是真君的人了,老是真君真君的叫未免太生疏了,真君不如告诉我你的名可好?”
上一次他道萍水相逢不愿多说,这次情况不同,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单名离,离别之离。”
“北离?”
“嗯。”
“离……离……北离……我有个朋友名字里也含有离字,真君……不,北离你与他还真真是有几分相像。”
“是何人?”
“已逝之人。”
提及此,栾木虽面前微笑,但神色在一瞬间透露了些许悲凉,北云容看出便没有多问。
“从此河尽头的码头上岸,不远便是月清尘了。”
“真的?那船家你快些划,我可急着去看美景呢!”
第51章
“小兄弟可真是好福气,有仙人带你进山,我在这儿活了半辈子了,从没进过月清尘,听说那儿的月亮又大又圆,等你看见了,同我来讲讲可好?”
月清尘不许外人进入,因而山中常有弟子把守,纵使是有门派拜访也得提前告知才会开门迎接,更不用说那些布衣百姓了,除了本派弟子外,鲜有人真的见过那奇景。
“好说好说,等我把美人美景看个够,一定下来同船家你讲,到时候你备十坛子酒,我们说个三天三夜。”
“哈哈哈,你这小兄弟还真是痛快,那我可得划快些了。”
渔夫加快了桨摇速度,掠过一户户河边人家,然,刚过了一个弯,却不想对面突然飞来一人,那人穿着的白衣上绣有连云纹路,脚下踏着一剑,似乎驾驭不住,身子摇摇晃晃地险些落下。
“北、北茂!快来救我呀!!”
“你别慌,运真气稳住剑!”
一同样穿着的少年踏剑跟在其人身后追来,应就是那人口中的北茂。
“不行!我运不好真气!”
那人的剑摇晃地更加厉害,看着离水面越来越远,他害怕地干脆趴了下来,整个人抱住了剑身。
“温凡你赶紧站起来!”
“我怕!”
北茂见他那样,有些着急,加快了剑速冲来,准备拉过那人,但剑身一阵乱晃,根本无法近身。
心神一乱,真气便会乱,而真气乱了,脚下的剑自然更乱。
剑晃荡得越来越厉害,猛地将人给甩了出去,但叫温凡的少年即使身子已经坠到了剑下,双手仍旧死力抓着剑刃。
“北……北茂……救我!”
北茂正焦急思考对策之时,船上的北云容已经御剑而出,他迅速飞身接过温凡,将人放至身后,而那剑没了温凡的控制,嗖——地窜了出去,眼看其要伤到岸上百姓,一把十方忽至,挡下失控的飞剑,随即北云容捉住其剑柄,将其放回了温凡腰间的黑木刀鞘中。
两人回至船上,北茂见状也跟了过来,看清救温凡的人是北云容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凝宫真君?!你回来了?!”
“平时叫你多习心法,不学也就算了,还贸然御剑,你一人掉下河里都是小事,要是伤了无辜人,又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看起来年纪轻轻地北茂少年,训诫起来颇有番逼人的气势,温凡被骂得哑口无言,他面上虽有委屈,却也深知此次是自己过错。
“回去思过十天。”
gu903();“啊?!真君,十天是不是长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