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们铺到会议桌上后效果不忍直视,当江珩站在讲台上俯瞰着一片崎岖不平的桌面内心无比复杂时,刚好吴徵跑过来拿水喝。
眼前皱皱巴巴的绿台布让吴徵捂着脸就往后仰了过去,实在是没眼看。
要是这么开始办会可能会展中心的结局不光是解散了。
“挂烫机。”江珩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半个小时后当江珩正在从会议室的这头烫到那头时,夏莳清脆充满朝气的声音响起来:“江主任!看镜头!”
江珩擦了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我能不看吗?”
夏莳笑眯眯地凑过来,江珩无奈举手比了个“V”。
“好嘞!”夏莳满意地说,“到时候给你跟吴总监排在一起。”
“谢谢。”江珩下意识回答。
等夏莳走远了他才“?”的反应过来。
这姑娘什么意思?
这么明显吗???
——
这时候展厅里钻机等设备的声音滋嘎滋嘎地响着,吴徵和子卿头顶安全帽缩在小角落里。
子卿是第一次上搭建现场,吴徵不是第一次但是吴徵怂。
自从有一次他天真地在搭建现场玩手机然后被天上掉下来的不知道啥砸花了屏之后,吴徵进现场第一件事就是找安全区。
他们看起来就像两个被迫来到现场的小可怜,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地看着爬在脚手架上焊展板的工人。
“要不你俩去外头歇着吧。”监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这儿欺负俩小孩呢。
“不行,我们得现场监督。”吴徵说。
这时候焊机爆闪出一片火花,吴徵吓得往后一蹦。
监工:“……”
梁子卿:“……”
“你们去歇着吧!弄完一块区域我喊你们来验收行不行?”监工说。
这俩人站在这儿瑟瑟发抖,实在是搞得他心里有点压力。
“那太感谢了。”吴徵立刻鞠了个躬,带着梁子卿就跑。
两个人并肩坐在展厅外面的台阶上,屋檐挡着风,阳光正好。
吴徵摘了安全帽,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啊~~天气真好。”
梁子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满脸狐疑:“吴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什么故意的?我没有啊?”吴徵满脸无辜,“我真的是很怕嘛。”
可惜梁子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萌新,吴徵这过于做作的语气瞬间让她回想起了很多东西。
“就像你是真的胃不舒服在厕所一样?”梁子卿问。
“……啊哈哈哈。”吴徵发出尴尬的笑声,“被你发现了啊哈哈哈。”
总之就是这样,该干活的干活,想翘班的翘班,但工作也没落下。
忙忙碌碌的三天转眼过去,即将迎来会议正式开始的日子。
第三天下午四点半,跟搭建公司最后完成验收、确认了来水来电情况、确定大体没有差错又核对了最后到场名单之后,江珩把几个人聚集在一起。
“明天就上会了,集合时间比平时早半个小时,咱们作为主办方负责人得一直呆在会议现场,这样万一出什么状况咱们也能随时应付。”江珩说。
“好的!”吴徵、小刘和梁子卿异口同声。
夏莳明天当然不用来了,明天的拍照有专门的宣传,她就是这几天拍点小花絮给所刊用。
“明天记得穿正装,男士黑西服西裤,女士黑西服或者黑裙子。”江珩说,“没有困难吧?”
“没有!”三个人再次异口同声,梁子卿还因为自己可以穿正装了有点小期待。
“行了。”江珩一拍巴掌,“没什么事儿你们就先回去吧,司机在外面等着了,我在这儿再留一会儿最后确认一下别出什么岔子,明天别迟到啊!”
“我也留下吧。”吴徵立刻举手,“我看下展厅那边。”
从那天在展厅差点发生越界的事情开始两个人都刻意回避了单独交流,因为不想在筹备过程中再搞出什么幺蛾子,现在事情总算暂告一段落,吴徵赶紧发出独处申请。
“行。”江珩当然答应。
“那我也留下吧。”小刘立刻也跟着举手,俩男的都留下了他一个人跟着妹子们撤了怎么行,“我……”
“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小刘话都没说完,就被子卿和夏莳一人拽着一根胳膊拉上了车。
江珩:“……”
小刘:“???”
小刘被拽上了车还在挣扎着想要下车为会展做贡献,只见夏莳露出女王般的表情把他摁回座位上,然后梁子卿从靠两人近的那边窗户探出手来挥了挥。
车子缓缓发动,江珩和吴徵目瞪口呆地目送它远去,就在车即将消失在视线中时,夏莳的脸突然出现在后窗,她带着非常阳光灿烂的笑容,双手冲两人比了个心。
江珩:“……”
吴徵:“……”
“是我的错觉吗?”沉默良久之后,吴徵声音颤颤地问,“总感觉她们很有深意啊。”
“呃。”江珩在是让吴徵一起跟他直面暴风雨还是继续让吴徵保持纯真之间纠结了一会儿选择了后者,“没有吧,都是你的错觉吧。”
“是吗?”吴徵将信将疑,比了个夏莳最后那个比心的手势,“这是什么动作?”
“这是一个圆。”江珩睁眼说瞎话,“祝福我们这个会议进程圆满。”
“圆长这个形状?”吴徵问。
“她手太瘦了。”江珩斩钉截铁地说。
既然江珩这样说,吴徵也就不疑有他。
虽然是想跟江珩多呆一会儿吴徵才会主动留下来,但留都留了,他还是负责任地帮着江珩确认了下场地的情况。
展厅,没问题。
会议室,没问题。
指示牌,没问题。
……
都看过一圈之后江珩也检查完他那边,从贵宾室走出来。
“你那边都看过了?”江珩问。
“嗯。”吴徵说,“一切OK。”
“行。”江珩说,“那咱们走吧。”
——
八点多,天都黑了。现在叫院里的司机过来不太人道,而且两个人都默契地不想叫公司的人过来。
“打个车吧?”江珩问,“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吗?”吴徵瞬间开心到炸,“不会……太晚了吗?”
“没事。”江珩笑了笑说。
吴徵想了想,得寸进尺地问:“那咱们能不打车吗?”
“啊?”江珩愣了下。
“就……节约资源,节能减排。”吴徵随口胡扯了两句。
其实单纯是因为想跟江珩多呆一会儿,现在不堵车,打车四十来分钟就到家了,但是坐公共交通,绕来绕去怎么也得两个小时。
“啊,行。”江珩说。
吴徵趁热打铁:“那你想坐公交还是地铁?地铁换乘好像比较麻烦诶。”
问的时候吴徵在心里默念,坐公交坐公交坐公交,地铁太亮了,公交比较有气氛。
江珩眼里漾出笑意:“那就公交吧。”
——
两个人肩并肩走出西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走路时有微微的触碰,两边都好像不经意一样,但又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就是想离他近一点。
在站牌下面等车时吴徵总觉得自己刚那点小心思被江珩看穿了,江珩那个笑容总感觉包含着“我什么都知道”的意思。
但转念一想江珩什么都知道却还是选公交,不就说明他也想跟自己在有气氛的环境下独处吗?
吴徵又愉快了不少。
一会儿车来了,两个人默契地钻到后排坐在一起,整个车厢就不到十个人,后半截更是空空如也。
车一启动,吴徵竟有点莫名的期待,摇摇晃晃的车子略显颠簸,如同共赴一场未知的旅途。
他想离江珩更近一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整个人有些拘谨,心雀跃又紧张。
余光里瞥见江珩动了动,吴徵转过眼时,江珩刚好探手过来,轻轻抓住吴徵的手。
吴徵呼吸一窒,整个人瞬间石化,只有指尖像是过电一样,酥酥麻麻。
“可以牵着你吗?”江珩低声问。
第71章明天见。
吴徵咬着嘴唇,点点头,这句话比江珩的动作本身更令他心悸,强烈的电流感流过全身,手臂紧张得微微发抖。
身边江珩轻轻出了口气。
吴徵忽然就感觉好点了。
原来他也在紧张啊。
江珩抓着吴徵的手轻轻捏了两下,随后试探着把手指探进他手指之间。
之前在吴徵家的街上他们也有过类似牵手的动作,但那称不上牵手。
这一次不管从任何意义上,显然都在牵着手了。
十指相扣的刹那,有种说不出的甜蜜感觉。
两个人的手放在吴徵腿上,吴徵不好意思地偷瞄,手指跟手指纠缠在一起,他甚至分不清哪根手指是江珩的,哪根手指是自己的。
真的牵起手,心情反而慢慢平静下来,被温暖的甜蜜充满。
还要感谢夜色和颠簸的公交车。
江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牵着他,吴徵现在满脑子都是啊我好喜欢江哥,当然也找不出话题。
但是没关系,觉得只要这么呆着就很不错了。
大概这样坐了三站地,第四站时总算从荒郊野外勉强算进了城。
旁边是一个大商场,车门一开,乌泱一下涌上来一片人,都是年轻的女孩儿,穿着工作服,看来是商城员工下班,大家一起坐车。
女孩子们一上车就热闹起来,叽叽喳喳的欢笑声把车厢塞满,有人在前面坐下,也有人结着伴到后面来。
吴徵一看这个状况,赶紧在她们过来之前就松了手,但接着他发现江珩并没松开。
吴徵震惊地转头看江珩,江珩淡定自若地拉着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
吴徵脑袋里轰地一声,上头的感觉又回来了。
江珩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脸冲他笑笑,旁边小姑娘们还在各自找座位,吴徵不敢跟他互动,慌乱地转头看窗外。
其实江珩现在穿的长款大衣,衣服口袋自然垂落到座位以下的位置,公交车里又没有灯,他把吴徵的手揣在口袋里,没人看得出来,何况就算看得出来又怎样,都是一面之缘而已。
这些吴徵都知道,但他还是很紧张。
紧张归紧张,在江珩不肯放开他手的时候,心情忐忑着也甜蜜着。
公交车开上立交桥,道路两边的行道树和灯光在视野里快速下落,这时吴徵感觉到江珩凑过来,在他耳边说:“你要介意的话跟我说。”
“……没有。”吴徵低声说,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跑出来的,羞怯到含糊不清。
江珩动作顿了顿,没再说什么,却低笑了声,声音爬过吴徵耳廓,一下子他整个人都酥了。
——
江珩的紧张不比吴徵少,只不过他比较能装。其实他手心都在出汗了,但反正感觉得到吴徵也在出汗,依然可以浑水摸鱼。
第一次牵喜欢的人的手,十指相扣,这感觉真的很好。
这时候吴徵手机响了下,江珩攥着他右手,听到声音就想松开,结果手指刚放松一点,吴徵竟然把他手拽得更紧了。
江珩一怔,看到吴徵动作很小地摇摇头,然后用空着的左手有点笨拙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起来。
这么简单一个动作,让江珩人都麻了,像有一条热烈的河在心中奔腾,让他悸动,让他情思百转,让他满心爱意。
他也舍不得放我的手。江珩想。
他于是用力回握住吴徵,两个人十指紧紧相扣。
这种心心相印的感觉,他从来未曾有。
我该说点什么。江珩想。
也许从审慎的角度来思考,还是不妥当,但至少此时此刻他心中满怀冲动,由深思熟虑而后尘埃落定,又因满腔爱意烧灼而蠢蠢欲动。
不是现在,夜行的公交车上,实在太不庄重。
会议结束后吧,找个时间,找点仪式感,尽量快一点。
江珩一刻也不想再等。
——
吴徵一看微信,居然又是毛二果。
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闲成这样,码农不都是忙得昏天黑地找不到人的吗?但毛二果的人设显然不是个标准码农。
-毛二果:周末玩去啊,徵少。
每个周末毛二果都会发来这种邀请,吴徵第一次出于信任没问干嘛就去了,结果被毛二果拐进夜店,让满天极光一样的灯和硬生生被泵进耳朵的音乐弄的头晕眼花。
毛二果还拉了好几个哥哥妹妹一起玩,一帮人坐在个大卡座,互相调戏且调戏吴徵,吴徵坐了没有十五分钟就假装加班仓皇败退。
而且毛二果还是个夜店小王子,别看他名字带个二,实际长得帅玩得开,生冷不忌男女通吃,跟他出去不可预测性很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当然他也不是故意想坑吴徵的,其实对毛二果来说,他带吴徵玩的时候都很温和了。
但这就好像一个王者跟一个黄金说“没事啦低端局而已”,结果黄金一进去发现对手全是钻石,还是被揍得满地找牙。
惨痛的回忆让吴徵异常坚定。
-与世无争:不去。
按说到这儿就完了,没想到毛二果又回了消息。
-毛二果:别啊徵少,我从/良了,真的。
-与世无争:?
-毛二果:我太想见你了真的,想念和你一起吃火锅,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的大学生活,想念你那单纯无邪的笑容。
吴徵不为所动。此人泡妹无数,向来巧舌如簧,当年他上过当,现在,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