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手直接一巴掌还了回去,而且力道比钟碧巧大得多,现在她脸颊上都还有几道红印子,头发也乱糟糟的,眼角带着泪痕,坐在地上哭诉俞学林没良心,看上去凄惨的要命。
俞哲远吓得不敢动,缩在沙发一角,抱着自己的汽车玩具,就像是抓住了这世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俞晏晏胆子稍微大点,跪坐在她妈旁,也跟着哭,一边哭一边劝她妈别哭了,整一个琼瑶苦情剧现场。
至于俞学林,他手里还攥着那封遗书。
怔怔然地伫立在旁,目光怆然,看看遗书,又看看季思鱼,仿佛是在怀念着什么,对旁边妻子和女儿的哭声充耳不闻。
江时拿手肘撞了撞季思鱼,低声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
“.......你做事情从来都是这么全凭冲动的么?”
“不是你跟我说自己痛快就好么。”
女生垂着眸,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神情没有丝毫的动容,“我现在就觉得很痛快。”
“那你好歹也要有点战略布局吧......你什么计划都没有,之后怎么办?他们要是把你赶出家门呢?”
“那我就去报警。”
季思鱼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不轻不重,“俞学林是我的生父,我还未成年,他对我有抚养的义务,如果他们把我赶出家门,我就去报警。”
“.......”
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在这封闭的环境里有些响亮,导致那头的钟碧巧和俞晏晏也听得一清二楚。
钟碧巧猛地抬头盯着她,眼眶猩红,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恨意:“你还想报警?你这个不要脸的贱种,吃我的住我的,还敢恩将仇报把刀子往我身上捅!呵,果然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种,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带你回来!”
季思鱼还没回话,沙发上的俞哲远先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开始嚎啕大哭:“妈妈,你别这样,我害怕......”
“......”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打从见到钟碧巧第一面起,她就一直是一个优雅贵妇人的模样,从不发脾气,从不打骂侮辱人,也从不在人前为难刻薄她。
就连每次她跟俞哲远或是俞晏晏发生争执,她也是避开不参与,冷眼旁观,亦或是让自己的孩子别计较了。
一副容容华贵,大方宽容的模样。
一副完全没把她放在心里的模样。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她如此的失控。
神情狰狞到把她自己的小儿子都给吓到了。
季思鱼认真想了想,其实也能明白是为什么。
钟碧巧从前淡定,是因为她胜券在握,她明白自己已经完全被她掌控在了手里,翻不了身。
所以有恃无恐,高高在上。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彻底揭开了自己和俞学林之间的亲缘关系,把她曾以为完美的计划完全打破,将她愚弄于股掌之中。
而俞学林竟然还对过世的前女友表达了怀念,这更令她感到自己被羞辱了。
让她在两个孩子和“小三”的女儿面前,颜面大失。
所以她心态失衡了。
瞬间疯了。
季思鱼没有理会她。
她径直望着俞学林,眼神很静:“我妈死前一直在找你。直到死前一天,她都以为你跟他一样,一直惦记着她,只是因为地域隔绝,找不到人,所以才这么多年一直没能重逢,却没想到钟碧巧的大女儿和我同龄,甚至知小九个月。”
俞学林张了张嘴,只觉得喉间干涩,好半天才开口道:“你母亲,她,她是为什么自杀?”
“遗书里没写么。”
女生轻嗤一声,“因为你老婆亲自上门找她,让她离你远点,她心灰意冷,这么多年的坚持和梦想一下子全破灭了,你说她想不想死?”
......
对于母亲,季思鱼的感情很复杂。
一方面是对至亲的爱,一方面是对其恋爱脑的失望和轻易丢下自己的痛恨。
爱恨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自动把这个人隔绝在感情屏障之外。
再提及她时,也不愿意表现出任何一份感情波动。
甚至在看见俞学林因为母亲的去世而表现出的悲伤时,她的心里还有几分痛快。
而那头的钟碧巧终于,再也忍不下去,冲过来就想打她:“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跟你那个小三妈一样,破坏别人家庭,你,你居心叵测!你不知廉耻!”
江时拉着季思鱼往后躲了躲。
有些无奈:“阿姨,你别激动,跟个小孩子喊打喊杀的算什么本事,好好坐下来聊会儿不行吗?”
“这没你的事!”
“说什么呢阿姨,我妈是她干妈,换句话说,我就是她哥,我不管她你管她?”
“你!”
钟碧巧指着他,目眦欲裂,“你其心可诛!”
“妈!妈妈,你别激动,你冷静一点。”
“我看你们这个状态是聊不下去了。”
江时拧拧眉,拉着季思鱼不放手,“这样,你们自己先商量好,我带季思鱼出去住,等你们聊完了她再回来。”
“你要带她出去哪儿住?”
或许是知晓眼前这个女孩是自己的血脉,还是他跟初恋的感情结晶,俞学林对季思鱼的心态一下就变了,又是着急又是生气,“她年纪小小,有家不住,做什么要跟着你出去?!”
“叔叔,我家就住隔壁,您邻居就是我爷爷,也是季思鱼干亲,都是长辈亲戚的,您大可不用操心。而且......”
他瞥了眼旁边乱糟糟的母女两人和还摸着眼泪抽泣的俞哲远,耸了耸肩,“而且你们家现在这个状态,我觉得她住这更不安全。”
“那也不能......”
俞学林话还没说完,江时已经拉着季思鱼转身走了。
特别不礼貌,连一声道别都没有,只留给他们一对潇洒的背影。
让人恼火却又无从发泄。
而且季思鱼也乖巧的很,不知道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哥哥”下了什么迷魂汤,听他的话听的要死,他说带她出去住,她反驳都不反驳一声,顺顺从从地就跟着走了。
和从前那个锋利尖锐的叛逆少女判若两人。
俞学林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思绪混乱,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到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把这个相认还没半小时的女儿给留下来。
他回过头,正好对上了钟碧巧猩红的眼睛。
她咬着牙,神情讽刺,嗓音带恨:“俞学林,你真是好哇,我辛辛苦苦累死累活给你当了十几年的家,你倒好,轻轻松松就被一个不要脸的贱种给勾去了心魂!你可真是好哇!”
.......事情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仿佛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
俞学林叹了口气,揉揉眉心,只觉得心烦意乱,焦躁的很。
正好这时,手机在兜里响了起来。
他疲倦地掏出来一看,竟然是周予言打开的。
“喂,予言?”
“俞叔叔,是我。”
“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男生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而后缓缓道:“俞叔叔,你可以看一下施左的微博。然后......如果可以的话,你都能让季思鱼帮忙联系一下江时......就是今天晚上在书店碰见的那个男生么,我们有些事想找他商量商量。”
......
第129章子非鱼
江时给施左留下这么一条意味深长的评论后,要说微博炸了也不至于。
但多多少少还上了一个热搜实时趋势。
施左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出现在微博热门话题上。
以一个“不尊重原创,疑似抄袭”的身份。
不过想想也正常,江时这段时间正是风头热的时候。
他给某知名歌手写的那首歌,甫一出世便广受好评,如今还在各大音乐门户网站的榜首牢牢挂着,更别说如今还攻占了短视频app,像什么中毒曲目似的到处都在放,听的江时自己都快耳朵生茧了。
而这样一首歌,它的创作者竟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这个少年还是江韫的亲弟弟。
这个话题不说在微博,在知乎B站之类的地方讨论度也挺高的。
很多新闻推送,其实要不是江韫花钱压了下来,说不准都能被搞舆情监测的员工推送热搜逛一轮。
我们的江时同学也就这样,还未宣布出道,就拥有了自己的一批死忠粉。
这群死忠粉会转发他的宣传博,会活跃他的超话社区,会积极地帮他刷榜单。
就像无数别的流量明星的粉丝一样。
所以当然也会关注他在别人微博底下留的一个不同寻常的评论。
晚上在书店的时候,评论回复大多还是“发生了什么?”,以及语气较轻的质疑。
但到了这个点,以及完全变成了单方面的谩骂。
“抄袭?这么光明正大地抄袭?!看微博还是个弹钢琴的呢,自己都是搞艺术创作的,怎么这么不要脸”
“这过分了吧,居然还敢发到微博上来,呵,有些人,就是死皮不要脸!”
“操,最讨厌这种不尊重原创的人,你说你偷偷摸摸抄也就算了,你还到微博发视频,还钢琴家呢,我真是呵呵了”
“这女的弹得也不怎么样啊,连最基本的流畅度都达不到,就敢称一句才人了?”
“可能前浪也不咋地吧,我专门去看了这位钢琴家的演出视频,只能说,emmmm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自称一句钢琴家了”
“还有他们学校的那些人,哈哈哈哈太搞笑了吧,就这么一段曲子能吹成这样?要是原创的也就忍了,还他妈是抄袭的,这学校是没有会弹钢琴的人了?”
......
如果说,施左作为一个无意间参与进这场斗争里的过路者,因为感情倾向而消极应对澄清,不愿意把俞晏晏置于风口浪尖,而让季思鱼承受了那些本不该承受的校园暴力。
那么江时的行为,就是让他彻底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做网络暴力。
说实话,这种事情是很难证明的。
毕竟一来,季思鱼没有注册版权。
二来,季思鱼把自己的曲谱都给烧光了。
三来,参与进这件事的人,除了江时,其余都是施左的“盟友”。
所以只要他矢口否认。
这件事情就不会有罪魁祸首。
但可能是他们的道德水准实在是太高了,做不出这种事,所以宁愿委曲求全地来找江时和解。
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良心。
对此,江时表示很佩服。
很满意。
并且不协商。
“别来找我了,当时是问过你们意见的,你们家小姑娘自己跟我诉的苦说她一个人澄清不了,我好心帮了忙,怎么现在又胡搅蛮缠地让我改口供?”
少年的语气戏谑,“你们这又当又立的,戏还演的挺有意思啊,这是把我当猴耍呢?”
施左在电话那头有些无奈,又有些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学弟.......”
“我不是你学弟,别乱攀关系。”
“你不是季思鱼同学?”
“谁跟你说我是季思鱼同学,我是她哥。”
“......据我所知,季思鱼好像是独生子女?”
而且听说不正是因为没有其他亲戚了,这才被俞夫人这个远亲接到自己家住的么。
施左有些疑惑。
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季思鱼和俞学林的关系,甚至心里还觉得,俞夫人这样掏心掏肺地对待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小孩,足够良心了。
而季思鱼竟然还撺掇着江时这尊大佛来搅浑水,实在是......他也说不出太刻薄的词,但实在是太过恩将仇报了一点。
然而江时直接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嗤笑:“她是她妈的独生子女,不是她爸的。”
“......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问俞家的人吧。总而言之,季思鱼是我妈的干女儿,我妈不在老家的这段时间,我得负责她的人身安全和心理健康,你们之前对季思鱼做的那些亏心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之后要是再敢在背后搞偷偷摸摸的小手段,我不会再这么简单就算了。”
“江时同学!我觉得我们之间存在误会,我什么时候对季思鱼做了亏心事了?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我自己有眼睛,看的出来。”
少年语气冷漠,“就拿微博这件事,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理直气壮,直接刚回来不就是了,何必要这么低声下气地找我公关。”
“......这件事我确实是有疏忽的地方,我跟你,也跟季思鱼郑重道歉,但是你们都分明知道,我不可能有网上那些说的那种什么剽窃和抄袭的心思,季思鱼同学可以找我讨说法,甚至打我一顿出气都行,但是她没资格这样往人头上泼脏水。说难听过分点,江时同学,你这是在利用你和你姐姐的名人身份引导网络暴力。”
一通话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咕隆咚全说出了口,施左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过于情绪用事了。
江时不是季思鱼。
要是惹恼了他,随随便便再发条微博,对于他的前途都是灭顶之灾。
“江时同学,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季思鱼就活该被你们往她头上泼脏水吗?”
江时直接打断他,握着手机似笑非笑的,“你们当初,不也是利用自己的亲戚关系,名人身份,引导学校里的学生校园暴力她么?怎么你们能做的事情,别人就不能做了?双标狗到老子面前来讲大道理,做圣人,你配吗?”
......真是撕开面子情□□裸真实的一席话。
施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直白的语气和粗鲁的用词给气的哽住,好半会儿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等他终于在脑子里组织好语言,想要再次开口时,却听得“啪”的一声。
电话直接被挂了。
“.......”
“怎么了?”
周予言就站在他旁边,许久没听见动静,蹙蹙眉,“你怎么不说了?”
施左回拨过去,没人接。
再回拨过去,正在通话中。
应该是被拉进了黑名单。
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再胡搅蛮缠下去也没意思。
他叹口气:“......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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