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雅间更是只有贵客才能上来。
魏亭来过两三次,这些伙计的眼力十分好,自是认得魏亭。
魏亭忖度着楚令意的口味,点了一道八宝鸭,一道八珍汤,一道片鱼肉,一个高汤嫩笋。都是招牌菜。
点过之后,又问楚令意可还有别的想吃的。
楚令意摇摇头,她不贪口腹之欲,自小养成的习惯。从前在府里,老太太不喜姑娘们贪吃,说是女儿家瘦条些才好看。
魏亭更不是浪费食物的人,他们两个人,再加多也吃不完。
上菜之前,店小二沏了壶好茶过来。
魏亭不好茶之道,只作寻常饮用。
楚令意不同,她生在侯府,事事皆有讲。府里她大姐姐楚令娴泡茶是一流,楚令意品茶的功夫亦有几分。
喝了两口之后,就听她道:“水色清澈艳丽,幽香浓郁,滋味醇厚,尚算佳品。”
魏亭不免失笑,便问:“你喜好何种茶?”
楚令意抬首瞥了他一眼:“各有各的好,大红袍好,单味道来说,倒是更喜君山银针。”
魏亭点点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不多时,小二便将菜全部上齐了。
他们这边雅座临着窗,抬头就可见街外之景。
楚令意偶尔看看外面,魏亭便用公筷给她布菜,“尝尝看。”
楚令意又瞟了一眼魏亭。
魏亭“嗯?”了一声。
楚令意拿起筷子细尝几道菜。
果然不辜负它的名头,味道十分好。
楚令意现在也甚少吃到这些精致的菜,她带过来的厨娘自然比不上这种手上有绝活的师傅。
就是昔日在侯府,姑娘们也不轻易点那些复杂菜品,吃的多得是炖品补品。都是说汤汤水水的东西养人。
魏亭今日带楚令意出来就是为昨日王氏让她受委屈之事赔罪,故而便十分体贴,自己倒不吃多少,略沾了沾筷子,就照顾楚令意去了。
因没丫鬟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觉楚令意就吃多了。
至少是比往常在家用饭用得多。
好在是魏亭表现得十分淡然,照顾了姑娘家微妙的自尊心。
氛围正好。
却听魏亭忽然开口问:“你知不知道赛马节?”
楚令意奇怪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嘴上回说:“自然是知道的,怎的了。”
魏亭道:“咱们大晋朝每年赛马节都在九月,算起来还有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今岁不止是本朝比试,听说,还有北面襄国来人。”
“北襄国来访?之前从未听闻。”
魏亭看楚令意一眼,道:“我知一事,但不知是否属实,你可要听?”
楚令意心下一动,愣了半秒后,飞快反应过来,“与我有关?”
“聪明。”魏亭不吝夸奖,“算有关系。”
楚令意沉了沉眼,“你说。”
“据说今上欲与北襄国联姻,今次中秋之前,北襄国会派他们的大皇子来访。”
与北襄国联姻与楚令意有什么关系,除非是……
楚令意心中一咯噔,低声说:“他们想用庆阳侯府……大姐姐?!”
魏亭摇头,“尚且不确定,我只告诉你我听到的。”
楚令意声音都有些变了,“从哪儿知道的,怎会如此?”
魏亭眉头一凛,“冷静。”
楚令意一瞬意识到这里还是在外面,连忙收了声音。
魏亭放下茶杯,“饭吃完了,我们先走。”
楚令意戴上面纱,神思不属跟着魏亭出了房门。
却不妨跟个刚从另一间雅间出来的人撞墙,楚令意身体一歪就要倒下,嘴里无意识发出一声轻叫,魏亭一反身,及时把她扶住。
与楚令意相撞的是个年轻男人,坐着轮椅,面目英俊,气质十分出众。
那人开口道:“抱歉。”
魏亭见到对方的相貌时,神色中有一瞬间的变化,难以察觉。
“不妨事,不是公子之过。”魏亭代楚令意回答。
片刻后,魏亭转头,低声对怀里人说:“令意,我让马车先送你回去,改日再陪你出来玩好不好?”
楚令意点点头。
魏亭就扶着楚令意下楼,送她上马车,叮嘱车夫几句,看着马车离开了。
送走楚令意后,魏亭再次上了楼,同方才那个男人执了一礼,道:“江公子。”
对方回了一礼,脸上带着笑:“魏公子,若不嫌弃可否陪在下喝杯茶?”
魏亭嘴里道不敢当,却淡定自如进了屋。
楚令意一个人坐车回了家,刘嬷嬷和几个丫鬟吓了一跳,忙问:“三爷呢,怎的让奶奶自己回来了。”
楚令意说:“路上遇见了熟人,似有事要谈,我在也不方便,故而就先回来了,也有些累了。”
朱笔上前,“我扶奶奶回屋休息。”。
楚令意却一摆手:“不急,我要写封信,你帮我磨墨。”
“是,奶奶。”
朱笔研开了墨水,铺上纸,待楚令意提笔,她就站在远处伺候了。
楚令意是想写给楚令娴的,她今日听魏亭说的那几句话,心烦意乱,便想去信问一问,看府里有没有消息,是不是真有其事。
大晋为什么会想和北襄过联姻?又为什么会选择庆阳侯府去联姻?
难道宫中是没公主了吗。楚令意冷笑想,她记得赵贵妃生的五公主已经到了适婚年纪。
没人会愿意远嫁他国,不管这消息是否真实在,她也要先跟楚令娴通通气。
至于魏亭是从何得知的消息,楚令意准备等人回来再问问。
斟酌再三,楚令意终于写好了一封信,将信封漆封好,交给朱笔,道:“你亲自交到大姐姐手上,莫叫她们拿了去。”
朱笔点头:“奶奶放心,我省得的,不会过旁人的手。”
朱笔收好信封就出门了。
对于赛马节,晋朝人都知道,楚令意也不例外,这是大晋朝历年都有的节日,每年秋季,不止皇子世子,侯门大族的公子都会参加,在南郊皇家围猎场举办,热闹非凡。
算是国家性的大型活动。
庆阳侯府的几位少爷自成年后都参加过,去年楚宏泰还夺得魁首。
赛马比赛那日,姑娘们都能出门去看,不会受到阻挠。
楚令意都见识过两次,记忆深刻。
傍晚魏亭回来,楚令意顾不得往日那些小心思,把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
拉着魏亭进了寝间,同他说话,“你今日说的那些事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她见魏亭没有立即说话,难得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
开口,轻轻软软说:“你喝茶,给我说说吧。”
她知道该怎样在男人面前示软。
没有不会的,只看愿不愿意。
魏亭把茶水接了,看了她一眼,先说了一句:“坐下。”
楚令意便在旁边坐下了。
魏亭缓缓开口:“那我且问你,如果这事为真,你是愿意还是不愿?”
“自然不愿。”
魏亭眉梢半挑,“你不愿,想来你姐姐也是不愿。若消息真,已经是最坏结果,你关心你姐姐,悄悄告知于她知晓便是,该怎么做,她定会比你清楚。若消息为假,那就再好不过。我只跟你确定一件,北襄国今秋定会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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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楚令意听得茫茫然然,但细想来,她确实不应该追着魏亭问。
北襄国来访这等是原本不是魏亭能随意知道的事,他既能知道,这其中未必没有因由,不一定能随便说出来。
倒像她为难人似的。
“我懂了,不问就是了。”楚令意抿了抿唇。
她甚少有这么乖巧的时候,就说之前,想骂人就骂人,说撞墙就撞墙,在魏亭身上撒了多少次气,厉害得很。
魏亭真是凭着学医修成的菩萨心性才忍了下来。
因此看楚令,的目光并不很放心。
楚令意捏着帕子,下巴微抬:“这般看我做甚?”
魏亭打了个晃,若有所思般说:“我知你聪明,需不需要我陪你回一趟侯府?”
楚令意心说侯府哪个人愿意见魏亭的?他心倒大,然自己不想露这个脸听人闲话。
要是以前恐怕已经出言讽刺上了,但眼下,楚令意还是尽量把那些话咽了回去,装作温温柔柔。
伸手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垂着眉眼说:“不需要,我会写信予大姐姐,不必亲自过去。”
魏亭依她。
魏亭的确跟很多男人不同,他不沉迷美色,心智坚定,性子独,不容易被旁人影响。
但越是这样,楚令意就越想叫他沉沦于自己。
她想着,自己因为魏亭吃过的亏怎能不找补回来?
魏亭凭什么娶她?魏亭当初为什么要拿着信物上门?
他不过是想走青云路,自己成了牺牲那个。
楚令意认为,从之至终源头都在魏亭身上,如果他不想着攀附庆阳侯府的权势富贵,那么,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
楚令意出嫁时没哭没闹,因为她不能让周夫人为难,也没法对抗老太太,老太太真的会把她送去家庙。
当时楚令意的路走到的绝境,很多人都在其中做了推手,但她最恨的,就只有魏家和魏亭。
翌日,魏亭临南街的药房开张,匾额上的红绸拉开后,冬至在旁边放了一串鞭炮。
噼里啪啦炸着响,示意开门大吉。!
药房和燕京城内所有的药房都不一样,一走进去,只觉光洁明亮,宽敞开阔,新意十足。
这大理石白色地砖铺墙铺地可是头一份。
放鞭炮的时候外面就围着三三两两的人看热闹。
魏亭交代冬至,让他站在门口,提着一篮子他准备的山楂消食茶包,只要上门的客人,都免费送一包。
店铺的名字取的是“魏氏药堂”,四字,简单好记,也不用多宣传吆喝。
因着别具一格的新颖装修,有不少人走进来看。
但一走到新药品区那块,看见上面药品的价格,都睁大了眼睛,心说这些古古怪怪的东西怎么这么贵!
魏亭泰然自若,面色不变。有人问他,他耐心回答。
高昂的价格自然是物有所值,他不担心东西卖不出去。
只要试到效果,自会评判东西好坏。
进进出出不少人,一大半都在看药铺的装潢,心中咋舌,只觉地面都有一种踩都不敢踩的感觉。
个个领着茶包就出去了。
冬至些不舍得,等没人了,就说:“三爷,没人买东西,来一个人咱们送一个,那得多亏啊。”
魏亭好笑,“我开的是药堂,不是酒楼饭馆,这才第一天,哪会这么快有人来,送些茶包还不能亏不着我。”
“噢。”
“冬至你过来。”
冬至在门口张望呢,盼着有人来,就听魏亭叫他连忙过去了。
“怎么了三爷?”
魏亭道:“药店还没招到药徒,你过来,我教你认认这三十种药。”
“好的三爷。”冬至放下茶包,飞快就跑到魏亭面前。
中药材药柜目前就一个竖柜,也是刷的乳白色漆,一共三十格。
每个抽屉格上都有药材的名字,冬至要做的是熟识这三十种药材,记清楚每样药材的位置。要做到有人来买药时闭着眼睛都能找准位置抓对药材。
所以说识字就很重要了,不认字的看不懂药方就干不了这活。
魏亭教给冬至怎样辨认药材快速记忆,让他对着小抽屉记忆位置和名称,末了又说:“你记住,咱们这只卖药抓药,不看病。看病的有诊馆,人家拿药方子来,你对着数量抓,客人要是问你哪味药材能不能治病,你只管说不知道,让人去问大夫。”
“哎!晓得了三爷!”
药材又不多,不比那成千上百种眼睛都要看花。这点工作量一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魏亭看冬至大致熟悉,考了他一会儿,念了几张药方,几次之后,冬至全然上手了。
“那边两个柜区的东西上面都贴了价格,但你还是要清楚。别人问时,张嘴就回答上来。”
冬至拼命点头,笑嘻嘻说:“三爷您真聪明,把价格贴在上面,省了好多人一个个问了。”
魏亭敲了一下冬至脑门,挑眉,:“这就叫聪明了?那边的药特殊,量少而价格贵,走的并不是多销的路子,普通人就算问了轻易也不会买,标价格的确是为省麻烦。但你知道为什么别的药铺的药都不标注价格吗?难道他们就不知道省时间?”
冬至挠挠头,懵了,“对啊,为什么呢?”
魏亭教他,说:“因为炮制好的药材是按斤来作单位计算价格的。就比如金蝉花,一斤价格五两,听起来是不是很贵?比那边架子的新药还贵?”
冬至直愣愣点头。
魏亭瞧他老实了,继续说:“事实上,炮制好的金蝉花很不重秤,一斤的量很多。而来买药的人,药方里有这味药的话,通常都是只需要一两钱,你说一钱才要几个铜板?但要是你在金蝉花的抽屉柜上标注五两银一斤,客人是不是还没进门都要跑?因为他们通常不会想那么多,一个直观而直白的数字会把人吓跑。”
“三爷您太厉害了!真是懂得真多!”冬至一脸崇拜,看着魏亭的眼睛直放光。
魏亭失笑,正了神色,“莫要偷懒,去把铺子里的药全部都认熟。”
冬至嘿嘿笑去了。
药铺新开张,魏亭留了一天,直把冬至教会。
第二日就让冬至自己去了。
药铺开起来的应该会更忙些,到时候招到人,和冬至一对手,两人一起管铺子。
魏亭自己脱开手,去了北郊那边巡视厂子。他买的时候划了很大的位置出来,但是建厂的时候先是择了一部分出来的,现在不需要那么大,后头增加别的计划里再慢慢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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