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就在这里占座了。”明杳连一个眼风都没瞥,“就一个臭屁得不行的人,不用管他。”
庄以凝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正兴致盎然想进一步追问,就听见左边的陈书韵开了口。
“他……他就是池嘉让。”陈书韵的声音有些娇怯,似乎怕把少年吵醒,“就是刚才你们说的那个年级第一。”
“啊?就他啊?”庄以凝有些不敢置信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池嘉让好几眼,低声兴奋道,“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一样啊!”
明杳没接话,倒是陈书韵很是捧场地问道:“怎么个一样法呀?”
“大概就是……这种气质?”庄以凝挠了挠头,“虽然现在看不到那张传说中惊天地泣鬼神的帅脸,但是看这背影,这双手,就有一种散漫中带着几分不羁、慵懒里带着一丝傲气的霸道之感!”
“……”
明杳沉默了片刻,扭头看向庄以凝:“你是不是网文看多了?你怎么不说三分薄凉三分邪魅四分漫不经心?”
庄以凝:“……你的形容也行哈。”
明杳翻了一个白眼:“反正我只看到了屎尿屁一样的气质。”
两个人拌着嘴互怼,声音不由自主地扬高了。
上课铃刚刚响过,教室里才安静下来,明杳的那句“屎尿屁”仿佛落入平静春水的癞□□,显得有些卓尔不群。
二十几个人头纷纷转头看过来。
庄以凝在一旁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眯眯地坐正了。
明杳:“……”
幸好班主任及时进门,解救了尴尬到要窒息的她。
班主任姓李,方脸,剪着平平的寸头,戴着一副方框眼镜,显得脸更加方方正正。
他是教数学的,说话慢条斯理,从“第一”说到“第n”,一看就是那种要求学生从“解:”到“∵”、“∴”都要完整详细的严谨派老师。
晚自习两个多小时,除了中途的十分钟课间休息,李老师几乎就没停过。
他把校纪校规给同学们详细讲解了一遍,又把开学初要做的琐事仔细交待完,这才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讲台上的那一大叠数学试卷,随后抬头扫视一遍教室。
“池嘉让同学在不在?”
无人回应。
“池同学?池同学不在吗?”李老师皱了皱眉,低头去看开学登记册,自言自语,“奇怪啊,今天他报过道了,应该在的啊。”
坐在最后一排的明杳三人,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最左边的池嘉让。
少年还趴在桌子上,维持着晚自习开始前的动作,动也没动过。酣睡正熟。
台上的李老师还在嘀咕:“哎池同学进校成绩那么好,本来想让他做课代表的,怎么这么不遵守纪律……”
这么一大活人就在下面睡觉,老师还没看到,眼睛真的有够近视的。
庄以凝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越过陈书韵,去推了推池嘉让,“喂,老师叫你。”
大概叫了他五六遍,少年才悠悠转醒。
他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抬头的一瞬间还拉到了耳机。
这动静有些大,等到他惺忪着睡眼摘下一只耳机的时候,全班的视线都已经投了过来。
李老师是最后看过来的那个:“哟,池同学你在呢。”
“……”
池嘉让的左耳还插着耳机,他懒懒地坐直了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微哑的“嗯”。
这一个短促的音节带着浓浓的鼻音。很有磁性。
少年侧脸鼻梁挺拔,下颌骨轮廓锐利。明明浑身上下都是懒散劲,却透着挡也挡不住的锋芒。
庄以凝先是呆楞了片刻,随后激动地扭过头,冲明杳使着眼色——
【我靠我靠我靠!这不就是昨天在网吧门外惊鸿一瞥的那个帅哥吗!】
明杳以目光回了一个淡淡的【哦】。
李老师在讲台上笑眯眯地看着池嘉让,似乎一点都没生气:“池同学是不是昨天因为要开学了兴奋得睡不着觉,所以今天特别累呀?没关系的,你多睡会儿,反正老师刚才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
“嗯。”池嘉让再次点了点头,语气里透露着几分理所当然,“那老师你把我叫醒有什么事?”
“……”李老师明显被呛了一下,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顺杆子往上爬的学生,一时间都有些无从下手,“老师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课代表?”
池嘉让往后靠了靠,眼皮半掩,明显还是困的:“有什么好处。”
“每天帮老师收收作业啊,登记登记成绩啊,帮助帮助有困难的同学啊。”李老师谆谆教诲道,“池同学啊,你可是我们年级数学最厉害的人,有才能就应该奉献出来,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池嘉让回得很快,“老师你还有其他事吗?没有我就继续睡了。”
李老师:“……”
他显然从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学生。
偏偏这还是新生里的top1,金贵着呢,也不好说太重的话。
那边僵持不下,这边庄以凝在和明杳咬耳朵:“……听说这个李老师是云外最厉害的数学老师,不过他有些事儿逼,作业布置得特别多,还贼爱加课拖堂,做他的课代表很辛苦的。以前的学长学姐都叫他拖堂李天王。池嘉让没答应是对的。”
明杳松了口气:“幸好我不是第一。”
她还要花时间准备物理竞赛,哪有那么多时间帮老师收作业登成绩啊。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见隔了两个座位的池嘉让忽地笑了笑,声音里的困倦似乎褪去些许。
“老师,你是不是想找特别喜欢帮助别人的同学做课代表?”
“……啊是的。”
“那我觉得她挺合适的。”少年侧过身子,越过中间的两个人,直直看向明杳,漆黑的眼珠里满是狡黠,“这位同学喜欢帮助别人,而且特别负责任。她捡到我的东西之后,帮我保管得很好,最后还再三确认是我的东西,才勉强同意还给我。”
明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勉强”被特意加重,听起来怪怪的。
少年的唇角扬了扬,带了几分痞痞的笑,以及不加掩饰的讥嘲。
“老师,我觉得她就很适合做你的课代表,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杳杳:你快给我闭嘴。
池臭屁:你要我闭嘴?你是不是想亲我?
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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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晚熄灯之前,庄以凝还在震惊地缠着明杳问个不停。
“哎明杳,你什么时候和帅哥认识的啊?他怎么别人不提就提你?还有那个什么笔记本,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你背着我泡帅哥了啊,嗯?”
明杳耸了耸肩,明显不想多提这件事:“就是那个从网吧里拿错的数学错题本啊,你和陈书韵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正好被他看到了。他说那个C就是他。”
“哦,这样啊。”庄以凝继续追问,“那他说的你很负责是什么情况啊?”
和明杳做了这么久的朋友,庄以凝知道她的小心思多得很,绝对和什么“负责老实的三好学生”形象沾不上边。
说到这件事明杳就来气,抓着庄以凝就噼里啪啦地发泄了一通。
“你说这个人搞不搞笑,我又不知道那本笔记本上的C就是他,我怎么找他还东西?他倒是搞笑,看到我桌上放着这本本子,就说我偷了他的本子,只为了来和他搭讪?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以为自己读的是艾利斯顿商学院呢?气都快气死我了。”
庄以凝静默半分钟,随后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
“我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池嘉让真的是这么说的?你偷他的本子为了和他搭讪?”
“没错。”明杳点头,还把那句话完完整整还原了一遍,“他说,想和他搭讪的女生多了去了,偷他东西的,我还是第一个。”
“神经哈哈哈哈哈哈哈!”
庄以凝笑得不行,还不忘拉住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陈书韵,又把这事说了一遍。
陈书韵的手里还拿着刚洗完的衣服,拧着湿漉漉的,被她抓得很紧。
听完庄以凝的叙述,她弯了弯眼角,也柔柔地笑了:“是吗。不过他确实是这样的人啦。”
“他初中的时候就这么臭屁?”明杳在一旁再次翻了一个白眼,无语道,“也不知道那些和他搭讪的女生图什么?图他放的屁够臭吗?”
庄以凝再次在一旁咯咯咯笑开了。
陈书韵也笑着看了明杳一眼,随后开门去阳台上晒衣服。
庄以凝躺在床上笑累了,逐渐平静下来。
高中对于她们来说,还是全新的生活。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良久,倏尔,打破了沉寂的空气,开口问明杳——
“杳杳,你新学期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明杳双手枕在脑后,想了想才回答,“很简单,就是搞物理竞赛呗。如果能进省队,那就再好不过咯。”
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对了,还有就是,明天排座位,千万别和臭屁的人做同桌,否则我会想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庄以凝现在一听到“臭屁”这词就想笑,“你就这么讨厌他啊。”
“……还好吧。”明杳敷衍地回,随后又扭头看向庄以凝,“你呢?”
两人都住上铺,隔着中间走廊,明杳只看见好朋友的眼睛里映着头顶的白炽灯光,显得格外明亮。
“我呀。我也很简单。”庄以凝轻轻道,“好好打游戏,争取以后去打职业。至于学习嘛……过得去就行了。”
这还是明杳第一次从庄以凝的口中听到“打职业”这三个字。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打职业?”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打游戏还是一门职业吗?”
“当然啦。”一提到游戏,庄以凝的脸上一下子布满了熠熠的光,转脸看向明杳,兴奋道,“我最崇拜的人就是Sky啦!不过你肯定不认识人皇……他拿冠军的那年我们都还在读小学,我也是后来才慢慢了解他的。”
明杳有些讶异:“打游戏也能拿冠军?”
“对呀,很多游戏都有世界比赛的,03年的时候电子竞技就被列入正式体育项目了呢。”庄以凝很耐心地给明杳科普,“Sky打的游戏是魔兽,你就算没玩过,也一定听说过的,对吧?”
确实。
这游戏曾经风靡全球,明杳没听说过都难。
她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那这个Sky……现在还在打游戏吗?”
“不打啦。职业电竞选手的黄金期也就那么几年,他现在都退居幕后,好像去哪个俱乐部做领队了吧。”
“那你以后……”
“其实我也没想好啦。”庄以凝翘着个二郎腿,仰面看向天花板,倏尔又沮丧道,“打职业……也就是想想而已啦。毕竟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
自己压着线考进云外,已经让爸妈激动了整整一个暑假了。
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只有安安稳稳读完书去念大学才是正道吧。
庄以凝长长叹了口气。
明杳一直没说话。
她扭头看向自己从小一直长大的闺蜜,只觉得在这一刻,庄以凝似乎烙印着前所未有的陌生痕迹。
她从来不知道,庄以凝的愿望是这个。
然而,这一刻的影像,却莫名和曾经那个说着“我一定要做科学家”的自己重叠了。一模一样。
她其实……能明白的。
陈书韵从阳台上晒衣服回来了,宿舍也在九点二十准时熄了灯。
黑暗降临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睡意昏沉的庄以凝,忽地听到耳边传来一个轻柔却坚定无比的声音。
“你一定可以的。”
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我说,我们一定都能实现自己的愿望的。”明杳插上耳机,将被子盖好,对着暗昧轻声说了一句,“晚安。”
明杳又哪里知道,她明明在睡前那么真诚地许过愿了,最后排同桌的时候,老天还是给了她当头一棒。
李老师排座位的方式也是蛮简单粗暴的——
所有同学都到走廊上排队,男生一队,女生一队,一边抽一个配对坐同桌,以此类推。
好巧不巧,明杳和池嘉让竟然排到了一对。
见是他们两个,李老师似乎一点也没有调换的意思,甚至还笑眯眯地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笑道:“哎哟,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坐同桌呀,那不是以后要天天比学习啦?”
还比学习?比个屁的学习,比中指还差不多。
明杳默默在心里吐槽,看都没看池嘉让一眼,直接进教室坐到座位上。
池嘉让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头发丝儿都透露着困倦与疲惫。他慢悠悠地晃到明杳身边的座位旁,用脚将椅子推开,椅脚在地上滑出“呲啦”一声响,刺耳得让明杳又翻了一个白眼。
庄以凝和明杳差不多高,排到的同桌是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安静男生,座位就和明杳隔了一条走廊。
见池嘉让刚坐下又趴下了,她悄咪咪探身过来,拿笔戳了戳明杳的胳膊。
“喂,明杳。”
“干嘛?”明杳目不斜视地整理书桌。
“我看你和他还挺有缘分啊?”庄以凝一脸八卦地坏笑,“我记得你昨晚还许愿不和他坐同桌,今天这是什么情况?甩也甩不掉哦?”
明杳一脸“老娘好他妈倒霉真是烦透了”的不耐,把庄以凝的笔推开,低声道:“别说了,反正我这学期和他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
“哎哟~”庄以凝夸张地来了个转音,“那要是超过十句了怎么办哦?”
“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明杳冷笑,“如果有那么一天,那一定是因为我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神经病,所以我要和他表白——你觉得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