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蓁盯着他,忽然不寒而栗。
游仙女得意地猜想着她可能会问什么。
然而,另一个自己神情紧绷,问出了他始料未及的问题:“四年前,游仙女,我当时从帝都宣传本部调来一塔,里面有没有你的手笔?”
“你明明知道,那年我写了建议报告,点出了帝都文宣弱势的问题,本来有个思想教育项目,已经上马了。”
“但是,后续不明不白的流产。”
“而我也在战场大放光彩,更不可能被掉回后方,去负责城市思想教育了。”
“我看你,很了解动态的样子啊,仙女,告诉我,当年我调走,你到底提前知不知道?”
话落,游仙蓁眼圈有些发红。
她不愿意如此想游仙女,但本心中,她又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走一步看十步,运筹帷幄让利益最大化。
马先生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会践踏时间一切法律。
她期待地望着游仙女。
游仙女露出笑容,带着几分诡异和兴奋,他不明不白地说:“我的小仙蓁,你才反应过来吗?”
游仙蓁脸色刷的白了。
“我做了什么吗?没有。”
“只不过当时,一塔宣传乱成一团时,我适当的给宣传口提了一下你的成绩,说你是新秀,仅此而已。”
“你的优秀有目共睹,好钢用在刀刃上,有错吗?”游仙女大笑起来。
游仙蓁气的浑身发抖,“可是,你明知道的。”
“如果当时有些思想教育,能拦一下的话!”帝都何至于到这一步!看看地上的释放经济犯调令吧!看看帝都现在腐朽的空壳子吧!
啪一声。
游仙女猛地给了她一耳光。
打的游仙蓁脸偏向了一边。
他逼视她,声线如毒蛇般嘶嘶:“收起你的博爱,游仙蓁。”
“想想你的母城,忘了还在地狱中挣扎的酆都了吗?”
“帝都不死,哪来的宇宙海华夏文明大繁荣?!难道指望现在还在十光年外挣扎的魔都吗?”
游仙蓁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我都理解。”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游仙女低吼道,提起她的领子,“能为这场盛大谋杀添火加瓦的事情,都去做啊!学会思考啊游仙蓁!世界上多得是丑恶之人,像你这样的血勇善良,才是少数明白吗蠢货!”
“点燃烈火吧,燃烧历史吧!见证这一切的毁灭是荣幸!”
游仙女红着眼睛,一点一滴地交给另一个自己,宇宙海间最丑恶的行事逻辑。
游仙蓁怔怔望着他,似乎有些解脱似乎有些失望。
她推开他的手,良久安静。
“你说的我都知道。”
“那我为什么还要投身这一切?”
“你觉得呢。”她轻声问。“我也觉得,五年前清白懵懂的我,更可爱些。”而不是现在的我。
游仙女嗤笑,“为了什么?愚蠢的善良。”
不,不是。
“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忍心一场繁盛的华夏文明幻梦,这么快毁灭而已。”
“让我再多看看她,送她走一程,让孟市长、妖都的左市长、魔都的陈市长、长安的刘市长,让那些未来会在宇宙海发光发热、支撑起绚烂文明的豪杰们,再多学习学习,在这座巨城的文明遗骸中,多感受一下临终的温度。”
“以后,就再也没有一座强大的母城来支援他们了,他们将代表年幼的新城,在宇宙海搏杀。”
“他们,这些人,这些从帝都离散出去的可怜人,将代表新的文明,成为别人的依靠——却再也没有一座城,来让他们依靠了。”
游仙蓁将眼角泪水擦掉。
“所以,我明知帝都的早死对酆都有好处,也不会故意去拨乱历史的规律。”
游仙女冷冷看着她。
“你说得对。”
“资本主义是比社会主义更早成熟的一种思想形态,你对世界的掌控力,比我强了太多。”游仙蓁疲惫地说。
“那是自然。”游仙女凉凉一笑。
但未来只会是你的。
你我彼此脱胎,互利共生。
先来到宇宙海的人,注定是要后来的人,铺路筑基的。
“哪怕你想得再好,小仙蓁,我依然要说。”
“你挡不了,也别想阻挡。”
“帝都的毁灭,已经清楚的标在了我的日常表上。”
“没人能阻挡它既定的辉煌死亡。”
第100章我替你来
深夜,防御一塔的星空看起来比帝都本城要璀璨许多,没了强烈的城市强大灯光,宇宙是那么瑰丽。
好漂亮。
游仙蓁有点懵的想着,呆呆地仰着头。
就像酆都的夜空。
就像我和野子一起玩耍过的夜晚。
就像游仙子小时候带我遛弯过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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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为市长团快半年了,孟秦先被帝都繁重的事务压得喘不过气来,恨不得搞出来个几个分神,来分担一下。他曾经预想过治理这座巨城要多么的费心费神,然而真到了参与其中,却又是千倍万倍的艰难和难言。
市长,市长啊。
这是个多么遥远的称谓。
他又想起了游仙蓁对他的叫法。
酆都市长孟秦先。
照她所说,未来的酆都,应该是座伟大的城市吧。
现在的我,负责区区一部分事业就捉襟见肘,是…能配得上巨城之名的人类吗?
我可以吗。
游仙蓁,我会不会,根本就配不上你的期待?
孟秦先恍惚地想着,累的神经在脑壳里打晃。
快一个月没见过游家“兄妹”了,想她,特别想她。但现在都快凌晨两点了,无疑,是个不适合找她的时间。
小市长吸口气,掩住深深的疲惫。
绕过邻居的营帐,来到空地前,就看到了星光下跳舞的姑娘。
孟秦先一愣。
这人跳的乱七八糟,不像帝都的舞蹈,反倒像某些招魂仪式,呼唤地狱众神的垂怜。
孟秦先呼吸都停了。
天知道,前一秒还在想她,后一秒就见到她的感觉,是多么的惊喜和不敢触碰。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竭力忍住自己从背后抱住她的冲动。
游仙蓁却先一步发现了他,红着脸扑过来,吓得孟秦先赶紧抱住她,怕她摔倒:“秦先!你回来啦!”姑娘特别欢快的喊,在小市长的心中下了一场花雨般的美好。
酒气扑面而来,孟秦先心脏砰砰跳,皱起眉头:“你喝酒了?”
游仙蓁酒品相当好,有问必答,基本不怎么闹人:“嗯嗯。”她特别乖的点头,揽着他的脖子,含着水似的眼眸润润的,孟秦先几乎不敢直视。
他怕魂魄被勾走。
“我还以为,我做梦了。”青年低喃道,紧紧搂住她。
“没有!”游仙蓁忽然高兴了,挣开他,拉着他转圈圈:“是我!我来找你的!我想你啦!”
孟秦先温柔地看着她,任由她随便闹腾:“嗯,我也很想你。”
“嗯…嗯?我以前告诉过你吗?”
“没有。”
“那我现在说好不好呀?”
“好,你想什么时候都好。”
“那我要说啦!我想你呀!”
“傻瓜,这句你刚才说过了。”
游仙蓁一愣,被酒精冲昏的头脑有点懵,傻愣愣的贼可爱,孟秦先忍不住捏捏她的脸,低声诱哄:“回去休息吧,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游仙蓁看着他,眼神有些虚焦,忽然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在孟秦先手背上,让他一下慌了神。
“怎么了,乖,不哭。”孟市长赶快松开她,小声说,被游姑娘猛地抱住,游鱼似的使劲往他怀里深处钻,哭声也不大,小小细细的,像只猫,但孟秦先清楚感觉到,衣服湿了。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深深抱住她。
天啊。
孟秦先仿佛听到了灵魂发出的满足叹息声。
“今天游仙女回来,你们吵架了?”他抱起姑娘,走进营帐里。
游仙蓁哭得更厉害了,嘴上却在否认:“没有。”
“他说的是对的。”
孟秦先洗了毛巾给她擦脸,却发现眼泪根本擦不完,他捧着她的脸,哀求说:“仙蓁,我的仙蓁,你别哭了。”
“我心都快碎了。”
游仙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委屈,憋得满脸通红,哭得说不出话来。
孟秦先抱着她,一下一下的帮她顺气。
“秦先,秦先,怎么办啊,我好像怎么做,都做不对啊。”
“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它会来,可我拦不住,我拦不住啊。。”
“人力有时尽,你尽力就好。”
“可是,”游仙蓁泪流满面,模糊的视野中,她看不清东西,满脑子都是杂乱,有眼下酆都的苦难,有帝都的一团乱麻,还有,不知何时才能归去的未来:
“我舍不得啊。”
她抬起头,满眼泪水。
孟秦先低头望她,想起了自己对帝都的感情。
又爱又恨最撕裂灵魂了。
他不知用了多久才整理好这些,却每每都能被母城的衰变而刺中最深最痛的神经。
如果不恨就好了,这样就能全心的奉献,燃烧全部的自己。
如果不爱就好了,这样就能冷漠的旁观,任他衰败无动于衷。
可惜,他一样也做不到。
他只是个跪倒在母城面前,忘不了恩也舍不了恨的可怜人。
数年前,那个沉沦在天牢中的孟秦先,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走出了暗无天日的牢狱后,外面的世界确实更深更无力的地狱。
如果,如果不是还有你的话,我的内心就真的毫无依靠了。
“我也舍不得。”孟秦先帮她擦着眼泪。
“但还是要冷静的站在原地,仙蓁,我的仙蓁,别让自己卷进去,别做蚍蜉撼树的事情,历史能搅碎每一个天赋者。”
“我怕你受到伤害。”
我的爱人啊,你这么理智强大的一个人,黄金般珍贵的一个灵魂,我不忍心你去承受这些痛苦。
游仙蓁没有酒醒,她笑了几声,“我不怕,我不怕受伤的。”
“只要我爱的人还有爱我的人,我爱的城市,不受伤害就好。”
“我自己没什么的,我真的没什么。”
泪水从她通红的眼眶里留下来,流进嘴里,让苍白的嘴唇湿润发亮。
可我介意。
求求你,游仙蓁,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孟秦先盯着她的泪水,等到混沌的意识反应过来时,已经低头吻住了她。
柔软的、湿润的、咸涩的。
孟秦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脑海中神经崩断的声音。
这不该,你这是趁人之危。
他残存的理智在心底冷静说。
去他妈的趁人之危吧,孟秦先更深地侵入她,咬的姑娘发出吃痛的声音,力气大的要揉碎她的骨头,用力的捏住她后颈,将她重重地摁在桌子上,让她无法躲避,直到吮吸出了浓烈的鲜血味,他也没有丝毫放松,滚热的鲜血在他全身奔流,烧的他神志不清。
良久,他喘着气分开来,忍着要爆炸开的身体,一下一下的蹭着姑娘冰凉的脸,眼睛,鼻尖还有破了的嘴唇:
“你总是这样。”
“不愿意依靠别人,有了赴死的意志,也不让我知道。”
“游仙蓁,”他吸口气,有些绝望地祈求:“游仙蓁,我求你了,下次做什么决定,危险的不危险的,能先让我知道吗?”
游仙蓁看着他,昏暗的环境中看不出她神智清明与否,她没说话。
孟秦先的话音中忍不住带上了抽泣,他埋在她肩颈中,发着抖喘息:“我爱你,我这么爱你。”
“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死。”
“我不会死的。”她小声说。
“你也会有别的牵挂,未来光明远大,我们还会在酆都相遇,度过漫长的时光。”
此刻,失去理智的反倒像是孟秦先,他发出难听的笑声,揪住她的衣领子:“听听这叫什么话?”
“你是又存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死志了?”
“舍生忘死,让你这么上瘾吗?”
没有死志。
我在这里不算真正的活着,哪来的死志。
游仙女骂醒了我而已。
游仙蓁摸摸嘴角的鲜血,舔了一下腥甜的手指,孟秦先看着她的动作,眼睛一下红了。
“别这样。”他软弱地动摇着,听着理智寸寸崩塌的声音。
“游仙蓁,别诱惑我,别再当我是弟弟来看。”
“我是个成年的男人了。”我会忍不住的。
游仙蓁将鲜血抹在脸上,苍白衬着血红,格外绮丽,孟秦先喘的越发厉害,他用最后理智撇开头去,却被游仙蓁用手拦住,随后她冰冷的手爬上他的喉结,点水般抚弄两下,顺着制服的领口,伸进了里面。
孟秦先僵着不敢动,满头热汗,他理解游仙蓁的暗示,但又怕理解错了。
男人眼睛亮的吓人,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嘴唇近在咫尺,气息扑在她脸上,想吻她又不敢动,像只发/情的小动物,急得叫唤又祈求着安慰。
游仙蓁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
“我也是成年的女人了。”她意有所指说。
孟秦先不敢喘气:“你喝酒了。”
“嗯,我酒量还行。”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你是帝都的队长孟秦先。”
“……”
孟秦先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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