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南开恒继而看向因为南骄的招手而走到南骄落座沙发的施念念,问道:“南景呢?”
还真把施念念问住了。
她和南景的夫妻关系塑料得不能再塑料,他不会主动向她汇报行踪,她也懒得去问。
“在路上了。”施念念给了个含糊不会出错的回答。
南开恒不会挑刺,轻应了声落座,张琴在他身侧坐下,看都不看施念念一眼,接着道:“筱蔚很关心阿景,四点多的时候我和筱蔚给阿景打过电话了,说是五点半左右到家。还是筱蔚会持家,厨房一大帮子人等着开工,当然要知道家里每个人回来的时间点方便准备。”
也就是说施念念不关心南景,不会持家。
面对张琴这种不挑明的暗语,施念念一以贯之的选择当做没听懂,有时候被明捧暗贬的说一顿,她还会诚恳的回一句‘谢谢夸奖’,于是此刻她也好脾气的附和道:“以后谁娶了易小姐可真是好福气。”
南骄插嘴道:“可惜我哥这辈子是享受不到这个福气了。”
张琴的眼刀再次落到南骄身上。
“咳——”
年迈的咳嗽声传来,南右华缓步下楼。
客厅里的大大小小几乎是齐声响起了‘爸、爷爷’的招呼声。
“筱蔚。”张琴暗示道:“你小时候全家还没移民时,常来我们家玩,爷爷从小就喜欢你,快去扶他过来。”
眼看着易筱蔚起身朝南右华走去,南骄正想阻止,被施念念拉住。
南骄小声咕囔:“可爷爷现在最喜欢的人是念念。”
易筱蔚刚走上第一阶楼梯,南右华身子突然痉挛,他蜷缩着身子扶着楼梯扶手。
“南爷爷。”易筱蔚快步上前去搀扶,却被南右华甩开了手。
南右华一手扶着扶手,另一只手去朝客厅的施念念的方向伸着,“念念……”
隔着稍远的距离,并没人能看清南右华面上的痛苦之色,只当他的行为是在维护他偏爱的施念念。
施念念连忙起身走过去,南骄抑制不住得意的看向张琴,道:“妈,你这个当媳妇的不更新下自己公公的喜好啊?”
下一秒,楼梯传来巨大的声响,客厅里的人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倏地起身。
南右华已经跌坐在楼梯上,易筱蔚被吓到,退了几步,立在相隔几阶的楼梯上呆呆的望着。
施念念蹲下身子去扶,“爷爷,你怎么了?”
南右华用力的抓着施念念的手,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呼吸不上来。
“快叫医生。”情急之下施念念已经顾不得什么场面的礼节,紧绷着一张脸,仰头看了易筱蔚一眼,又看向客厅里起身的众人,“快叫医生啊!”
耳畔是众人涌过来的嘈杂声,施念念垂眸望着南右华惨白的脸,揪着一颗心,一声又一声的重复着:“不会有事的爷爷,不会有事的。”
一直到被众人抬回了房间,南右华都没有松开施念念的手,他一直看着她,嘴唇费力的扯动着,似是有话要说,但又发不出具体的音节。
一片混乱中,南开恒在给刘医生打电话,沟通情况,咨询是否该马上送去医院。
“不……”南右华挤出破碎的字句,“不去……”
南开恒眉头紧皱,最终让刘医生速度赶过来。
南右华这一生有多倔强,南开恒深有体会。
自从两年前的换心手术成功后,他再也不肯踏进医院一步,说着自己知道时日无多,要死也要在家里体体面面的死去,不愿再去医院折腾自己。
在床上躺了一会,南右华似是缓过来些了,呼吸顺了,能说出话了,他把围在床前的众人赶出来,只留下了施念念。
“念念。”
施念念就坐在床的左侧,双手包裹着南右华的左手,凝神观察着他的面色,努力用着平缓的语调回答:“我在的,爷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右华却反问:“念念,你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吗?”
太过诧异,施念念一时之间没有出声。
这个时候,南右华关心的是她有没有怀孕?
“念念?”没得到回应,南右华又唤了声。
施念念摇头。
“去医院做过体检吗?”说完又怕施念念多想的补充道:“不仅是你,南景也要做,你们结婚都两年了,怎么会……”
“爷爷。”施念念出声打断他,“不是身体的原因,是我们工作都很忙,现在并不是要孩子的时候,我知道爷爷想抱小曾孙,但能不能请爷爷再等一等?”
南右华深叹了口气,“我怕是等不了。”
“不会的,爷爷,刘医生马上就过来了,医学一直在进步,爷爷你会长命百岁的。”
“我的身体我清楚得很,傻孩子,爷爷不是想抱小曾孙,爷爷是放心不下你。”
“……”
“你在南家的处境,其实我都清楚,我活着的时候可以护着你,我若是去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话说到里施念念已经全部明了,她鼻子发酸,抑制着想哭的冲动。
“念念,听爷爷的,趁着爷爷还有口气,要个孩子吧,爷爷会妥善安排好,不会委屈你们母子。有了孩子,他日我去了,你在南家依旧有一席之地。”
施念念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南右华的这份好意,让她心里愧疚万分,该怎么说出口呢,她从未想过要在南家有一席之地。
甚至,等到南右华去世了,她和南景的婚姻就到头了,她会拿着南景当初开给她的那些条件头也不回的离开。
“傻孩子,你哭什么?爷爷这两年,本来就是偷来的,我已经知足了。”
施念念没有回应之前的话题,只是突兀的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爷爷,是因为……”施念念嗓子发哑,困难发声,“我爸爸的心脏吗?”
两年前的换心手术后,自此,南右华胸腔里跳动着的,就是施念念父亲施友民的心脏。
这成为了南家秘而不宣的事,大家都默契的不去提起。
南右华笑了笑,回道:“或许吧,念念,你爸爸肯定很爱你,他的心在爷爷身体里,爷爷能感受到。”
你爸爸肯定很爱你。
这一句话几乎击溃施念念的心理防线,她哽咽着出声,嗓音发颤,“爷爷,我能听听你的心跳声吗?”
“嗯。”
施念念小心翼翼的俯身,将耳朵贴在南右华的左胸口,耳畔清晰的心跳声让她的眼泪决堤,划过她高挺的鼻梁,浸湿南右华的毛衣。
那些沉重被自我封锁的记忆刹那间倾泻出来。
施念念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但记忆里的童年也是幸福快乐的。
施友民是一名国企的员工,工资不高却胜在稳定,公司的福利待遇也不错,王芝莲就在社区的街道办工作,拿着稳定的收入,有充分的闲暇时间接送照顾施念念。
施念念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嗜赌如命的亲叔叔,现在二十二岁的她,应该还是一个单纯没见过世面的应届大学毕业生,烦恼可能就是该去工作还是读个研深造。
也许也会有个和她一样家境普通的男朋友,像寻常恋人那样吵架撒娇,一起为买个属于两人的小房子而奋斗。
但她的人生因为她的叔叔而天翻地覆。
老实温厚的施友民,骨子都是孝敬父母,照顾弟弟妹妹的长子信条,为了给弟弟还债,不仅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他甚至帮弟弟担保借钱,最后还卖了自己的房子。
那个时候,施念念是一名成绩优异的高中生,父母为了不影响她学习,竭尽所能的隐瞒,但那些要债的人日日夜夜的闹,怎么可能瞒得住。
施念念理解不了施友民赔上自己人生的‘兄弟之前’,家里的争吵再也没有停止过。
高三的时候,王芝莲忧思成疾,卧病在床,而施友民丢了工作,四十出头的年纪,苍老得像个小老头。
沉重的负担,让施念念放弃去读大学,她出道成为了一名艺人,她拼命和时间赛跑,只想快点赚够钱,让她的家回到原来的样子。
可是钱哪有那么好赚,没有资源没有背景,不肯接受潜规则,她火不起来。
两年前,在工地施工的施友民,因为劳累过度而坠楼。
等待抢救的时候施念念在医院里,浑身冰冷,她甚至哭都哭不出来。
南家的人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施念念是有悔的,和施友民的最后一次见面,两人因为她的工作和王芝莲的身体状况,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她歇斯底里的说了很多很多过分的话。
那些话,成为了他们这一生最后的对话。
爸爸,对不起。
还有,我想你。
第17章
刘医生在二十来分钟后带着仪器和助手推开了房门。
听到开门声,施念念立刻起身给刘医生让出位置,南开恒和张琴等人紧随其后,余光里瞥见南景的身影,她垂首退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即便众人的焦点都在卧床的南右华身上,她也不想让人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回忆带来的冲击太大,耳畔是刘医生询问情况操作仪器的声响,恍惚中施念念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两年前的抢救室外,整个人像是坠入深海,喘不过气的冰冷。
施念念难受得紧,她缓步后退,想当个逃兵离开这里。
南景却伸手扼住她的手腕,清冷的嗓音低声道:“哭什么?”
被发现了。
施念念像个木头人一般,维持着低头的姿势静立着,一声不吭。
南景将她抓得更紧,“嗯?”
下一秒南右华有气无力的唤着南景的名字,易筱蔚的声音近在身畔,“阿景,爷爷喊你呢。”
一瞬的犹疑,南景松开了施念念的手,抬脚迈过去。
阿景。
不愧是前订婚对象,叫得可真亲密。
施念念微微抬头,视线里是南景和易筱蔚一道走向床的背影。
床边围着的是南开恒、张琴以及南骄。
不得不承认,张琴之前说的很对,今天是他们这几年没感受到的团团圆圆了。
他们才是一家人。
不想听到一点点关于南右华心脏不好的消息,施念念趁机离开回了卧室,看到了王芝莲给她回的微信:念念,妈妈之前没看手机,所以没接到你电话,现在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接电话,所以给你发消息。我今年在你外婆家过年,什么都好,你不用操心。还有,我钱够用,你不要再给我打钱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新的一年,妈妈祝你平安喜乐。
施念念几乎可以想象王芝莲是怎样打打删删才发出来这段话,那种紧张和忐忑让她心疼。
她很多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
好在她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或许明年就能一起过年了。
施念念放下手机,在阳台吹了很久的冷风。
南右华突发的急性排斥反应,情况不乐观,刘医生和助手一直在卧室守着,这顿年夜饭折腾到十点才吃上,原本南右华的坐的主位此刻空着,大家都没了吃饭的兴致。
一顿饭吃的格外沉默,连南骄都安静了。
南家是有守岁的规矩的人,一般是南景这些孙辈年轻人来守,从除夕夜一直到大年初一的凌晨五点。
南开恒情绪不高,匆匆吃了几口便回房了,张琴擦拭了唇角,道:“筱蔚,今晚你也留下给爷爷守岁吧,愿意吗?”
易筱蔚乖巧点头,“愿意的,伯母早些休息吧。”
南景的视线落在施念念的发顶,开口道:“你也去休息吧。”
她的状态很不好,从他回来后就没看见她把头抬起来过。
施念念泛红的双眼不住在脑海里浮现,南景不忍心让她再熬一夜。
闻言,张琴面上隐有笑意,道:“没错,你去睡吧,有阿景、小骄和筱蔚来守岁,足够了。”
施念念一秒迟疑也没有,立即起身离开了餐桌。
让她走,留下易筱蔚,南景的立场已经表明了。
她也不想待在这。
在一片沉重的氛围中,只有张琴的心情因为南景刚刚的决定明显有了好转,当施念念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她随之起身。
易筱蔚噙着笑朝南景道:“阿景,你晚上想做什么?不如我们去看场电影?”
宅子二楼有个堪比电影院的放映室。
南景蹙眉:“你不去睡觉?”
“我陪你和小骄一起,给爷爷守岁。”
“这是我们南家的事,易小姐不必掺和。”
剧情反转,易筱蔚的笑容尴尬的僵在唇边。
“易小姐要是不困,可以回客房通宵,请便。”
易筱蔚的笑容彻底僵硬。
南骄真想给南景竖个大拇指,她哥总算是做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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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琴没有回房间,而是去找了施念念。
推门而入时,施念念正准备去浴室洗澡,张琴没有要走的意思,径直走向卧室的沙发区落座,“念念,我有些话想跟你。”
施念念望着张琴那骄傲的背影,蹙眉叹了口气。
每次的两人谈话,不是教导就是嫌恶。
有完没完,她都已经挪地给她的儿子、‘儿媳妇’了,还想怎么样?
心里再怎么不爽,施念念也只能走过去,在张琴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座,“请说。”
“等医生过来的时候,爸和你说了些什么?”
施念念今天很累,实在挤不出笑容来应付张琴,面无表情回道:“爷爷当时情况很不好,没说什么。”
张琴冷冷笑了笑,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那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当了两年的南家孙媳妇,你不会就把当初会嫁入我们南家的原因忘了吧?”张琴双手交叠搁置在大腿上,“要不是你爸爸那颗心脏,你跟我们南家,这辈子都不会有关系。”
施念念浑身紧绷,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努力抑制着怒骂回去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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