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父亲,你在避秽的时候不能够外出啊……”闲鱼提醒道,好歹是天皇的命令,这样也太随意了。
“就是因为我在避秽不能进宫,所以离京的人是我而不是忠行那家伙啊。”赖光念叨着便宜忠行那家伙了,又解释道“这次是离京讨伐土蜘蛛,你不用担心,大概四五天就能回来。”他寻思着要给鱼姬带什么特产回来,蜘蛛皮还是蜘蛛丝,用来做护甲倒是不错。
闲鱼对土蜘蛛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毕竟是她穿越前每天都要打一顿的家伙,一个连传记都不配有的可怜虫。可游戏归游戏,但这可是现实,而且在游戏里,土蜘蛛那也是要集结打的boss,讨伐它绝对不会有赖光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记得狐之助说,赖光在历史上用膝丸杀了土蜘蛛,所以膝丸又叫蜘蛛切丸。但是现在的膝丸并不在赖光爹身上,而是成了付丧神……
闲鱼心里有了底,而赖光并不知道女儿现在在想些什么,他继续道“贺茂家的稻荷巫女在夏越之袚前会回来,到时候你也可以和她一起进宫,那女人凶悍的很,谁也不敢找她麻烦,你跟着她我也放心。到时候多认识认识一些同龄的女孩,老和一群刀子混在一起算什么样子……”
听到同龄的女孩这几个字,闲鱼打了下哆嗦,泛起不知名的恐惧。可赖光这会儿人只记得抓住机会上眼药,却没有注意到女儿发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身体。他交代完后,便离开了鱼姬的寝室,跑去找四天王安排讨伐土蜘蛛的事宜了。
闲鱼一个人坐在寝室里,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她却冷的发抖。只要一想起同龄的贵女们,便害怕到窒息。这显然不是她的情绪,这是真正的鱼姬,所残留的恐惧,继承了这个身体的她,也同样继承了这份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寝室的门被拉开,乱拿着水果走了进来,看到满脸是汗,但脸色却很苍白的鱼姬,他赶忙丢下水果,蹲在她面前道“啊…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不想要别人跟着担心,闲鱼掐了自己一下,打起精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又累又热,学规矩很麻烦,这屋子又闷。”说着她哆嗦着爬回御帐台,道“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先去忙……”
听到这话,乱点点头,体谅道“是呢,虽然很漂亮,但出阵服更凉快呢!主人又不能像我一样把头发扎起来,一定很难受的。”他跟着走到闲鱼床边,绕到后边捧起她的头发,笑道“主人主人,这样就凉快了!”
被长发铺满的后颈和后背一凉,那份恐惧似乎消散了很多,本来其实已经冷的连唇都发白的闲鱼这会儿却忽然觉得温暖了起来,她咬着牙,点点头道“舒服很多了,谢谢你啊乱。”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一直举着哦。”乱捧着闲鱼的发尾,笑眯着眼睛道。
第66章
闲鱼原本以为,在鱼姬的不安影响下,她会很难入睡。可是伴着乱的声音,半躺在被窝里的她却很快睡着了。原本正讲着演练场趣事的乱低头便瞧见年幼审神者的睡脸,原本挂在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便垮了下来,他咬了下唇,起身帮她拉起被子。在帮她将被子外的手挪到被窝里的时候,乱顿了顿,喃喃自语道“这哪里是热啊,好冰……”
爬到御帐台上,乱跪坐在被子的一边,用手搓了搓闲鱼冰凉的手,可这样却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一时间有些慌张,又慌忙的起了身道“要怎么办啊药研哥…对了,药研哥!”找到主心骨的乱快步朝着门的方向跑去,在拉开幛子的时候,又匆忙回头道“主人一定要没事哦,乱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了!”药研哥肯定有办法的乱说完后便离开了寝室,房间里又剩下了闲鱼一个人。此时的她虽然睡着了,可却并没有从鱼姬残留的情绪中解脱,她这一刻正作为当事人与旁观者,身陷在这具身体过往的噩梦中。
[鬼姬鬼姬……]
[大妖怪的孩子,少将大人的污点!]
[别靠近她哦,会沾染秽气的!]
[妖怪退散!]
作为客人跟随父亲一同参加大纳言家宴会的鱼姬,被同龄的孩子们追赶到角落里,她害怕的抱着头躲到松树的下面,立刻被追上来的孩子们推倒,身上被驱鬼除妖神咒符纸贴满,还有人将象征着三神器的鉾铃砸在她身上。
在不远处的大屋里,父亲正与同僚们饮酒,没有人会在意院子里打闹的孩童。稍大点的孩子们虽觉得这样不妥,但却也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既不参与但也不会阻止。这样既能够在少将大人责问时推脱责任,又不会得罪其他孩子背后的大臣。最重要的是,所谓法不责众,他们所有人都默契不出手的话,就算是少将大人事后迁怒,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鱼姬被推倒在地,灵符贴满了全身,被发丝遮住看不到的头顶上,还有被鉾铃砸出来的包。贴完灵符的小鬼们满足的嚷嚷着讨伐妖怪大成功,随后才被姗姗来迟的下人们引去蹴鞠。
[姬君可还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会被少将大人杀掉的。]下人们在鱼姬面前哭哭啼啼的说着。
鱼姬摇摇头,在下人们松口气离开后,咬着唇一根一根的拔掉扎进手掌里的松针。她自己整理好衣服,将驱魔的符咒收起来,一个人跑到距离大人们不远处的渡殿下坐着,默默等待着宴会结束。
赖光不喜欢被仆从环绕的感觉,宴会结束后,其他大臣们在下人们的簇拥下离开,而他则带着鱼姬,一个人骑马回去。
[鱼姬今天玩的开心吗?大纳言家的小孙子和你同年,听说是个很有才学的天才。]
[是的,父亲。]鱼姬乖巧的应着。如果说出来的话,会有好多人被杀掉。
看着女儿闷闷的样子,赖光有些发愁,道[可是我看到鱼姬一个人在渡殿啊,你应该多和同龄的孩子接触。]他觉得女儿应该开朗些,趁现在还太小没有被规矩束缚的时候,结交些朋友尽情的享受童年。
[…是,父亲。]
[……]赖光无奈的叹口气,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听到父亲的叹息声,鱼姬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很快的低下头去。
她啊,果然是个麻烦……
……
寝室里的闲鱼从噩梦中醒来,她坐起身,视线一片朦胧,稍微动了动,便有水滴从眼眶跌落,又从脸颊滑落到嘴角。视线变得清晰了起来,可太阳穴的位置却传来一阵阵的钝痛。她抬手揉揉,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脚都是软的。
她心里还记挂着事情,不能够一直待在寝室里,转了下手脚,闲鱼爬了起来,穿上衣服走出了寝室。一到障子前的时候,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恐惧感再次席卷上来,当闲鱼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后退。
抬头看向前方被拉开了一点的障子,闲鱼有种想要跑回御账台用被子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可是她知道不能这样,强压下那股让人窒息的恐惧感,她艰难的抬着步子,移开障子踏出了房间。
鱼姬,我知道你很害怕,其实我也是。可是我不能一直躲起来,我还有必须做的事情。,
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闲鱼出了门。她走后不久,乱端着点心急匆匆回到了寝室,一边走一边喊着“药研哥的药超级苦的,不过没关系主人,我帮你拿了点心。虽然这个是清光早上做好的,但我也有帮忙哦!”说着他掀开帐子,却发现被窝里空无一人。
乱怔了下,赶忙将点心放在一边,扭头喊道“不好了药研哥!主人不见了!”
离开了寝室的闲鱼并不知道药研和乱正在寻找自己,她一个人跑到别院,在歌仙的院子里找到了正在帮忙修剪花草的髭切和膝丸。歌仙与膝丸坐在箦子上,前者正在传授他插花的知识,而后者拿着工具,很认真的在修剪着。和膝丸相反,髭切正在院子里帮忙娇花,他直接提来一桶水,举起来一口气浇在了盛放中的菊花上,直接把开的正好的花打蔫了……
髭切对此却非常满意,他笑道“叶片和花瓣上滚着水珠,真是好看啊…不对,这个好像是风雅来着~!”
“……会淹死哦。”正好看到这一幕的闲鱼有气无力道。
“是这样吗?那么……”髭切顺着声音笑眯眯的回头,想要让闲鱼帮忙收拾。只是当他回头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又将到口的话收了回去。面上的笑意有片刻凝结,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髭切改口问道“鱼酱是来找歌仙吗?”
“我是来找膝丸的,有事情要拜托他。”闲鱼说完便朝着膝丸与歌仙所在的箦子走去,走了两步,她又忽然回过头来,道“还有啊,不要乱给我起绰号,我的名字是鱼姬。本来就是个水产名,加个酱好像更惨了……”瞬间成水产变成了罐头。
髭切虽然不知道她话中的中文梗,但从她的话中也猜测道了什么,回道“那也不错呢,和鱼丸弟弟很搭。”
“兄长!不是鱼丸是膝丸啊!”箦子上的膝丸一把捏断了手里的花。
“……”歌仙苦笑。
提醒过兄长后,膝丸才意识到手里的花被他捏断了,他赶忙对歌仙道了歉。后者摇摇头,从中间剪掉被捏断的花梗,道“不用介意,今天你们也帮了我许多。既然主人找你,就快点过去。”虽说出了点意外,但也只是一朵花而已。
得到歌仙的原谅后,膝丸才从箦子上跃下,走到鱼姬的身边道“主人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去做吗?”
闲鱼有些不好意思,她道“是这样的,我听说膝丸是斩杀过土蜘蛛的刀,想要拜托你帮忙……”
“没错呢,所以也被叫做虫丸了。”髭切插嘴道。
“不对,是蜘蛛切丸啊!”膝丸赶忙道,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蜘蛛切丸也不怎么好听otl。膝丸有些无力的解释道“是这样的主人,在这千年间,我和兄长都被改了很多次名字,所以有时候连自己也会忘掉……”他还记得趁机为兄长辩解一番。
可髭切显然没有体谅弟弟的良苦用心,他道“是的,没准是弟弟记错了,真的叫虫丸哦。”
“我才不会记错自己的名字呢!”膝丸反驳道,可面对髭切那副随便什么都好的样子,他反而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对兄长感到无力,膝丸不在纠结于名字,道“忽然提起土蜘蛛…该不会是那家伙来了?”是因为溯行军的关系,时间提前了。
“嗯,父亲说很快宫里就会下旨,命他在夏越之袚前讨伐土蜘蛛……”闲鱼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髭切道“原来如此呢,是赖光啊,他还真是个笨蛋呢。”
“诶?”闲鱼被他这句话弄得满脸疑惑。
髭切抬手揉了揉闲鱼的脑袋,并没有解释刚才那句话,只道“放心交给我们,虫丸可是很有经验的。”
“虽然我不是虫丸,但兄长说的没错,姬君不用担心这个,我会保护好赖光的。”膝丸附和着哥哥的说法,察觉到闲鱼不自然的脸色,他别扭的关心道“请主人先照顾好自己。不然的话,不论是我还是赖光,都无法放心离开。”
“也不需要为进宫的事情烦恼。”歌仙走了过来,他手中被修剪好的花递给闲鱼,道“姬君已经非常出色了,宫里遇到的一切都不足以成为你的压力。况且即便会发生什么事,你的身后也都还有我们呢。”
“谢谢你们。我没什么事的,回去睡一觉就好了。”闲鱼有些意外,毕竟在她眼中,歌仙一直都是个温柔风雅的君子,却没有想到还有这样强势的一面。
将土蜘蛛的事情告诉膝丸后,闲鱼心里石头落下,她便在歌仙的催促下回了寝室。
等闲鱼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膝丸才道“太见外了姬君,我们本来就是她的刀,随时都可以安排出阵的,还特别过来拜托……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啊。”作为刀,一直以来都是随着主人的意识在挥动。
“身为刀却被当做[人]来对待了呢。”髭切说完,又看向弟弟道“会习惯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才华横溢的歌仙很快混入风雅圈,成了平安京名符其实的歌仙。身份也从[少将的家的乡下亲戚]成了备受瞩目的骚客。同样的,也成了诸多贵女追求的人物。但是歌仙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便以[少将不准]为理由推脱了所有邀约。
…
赖光发现,每天都有女的跟他写信,十封里有九封是骂他的,还有一封是亲戚劝他做个人的。
第67章
闲鱼有气无力的拖着步子回到寝室,刚把门拉开,便正对上药研严肃的脸,他推了推眼镜,什么都没有说,可却让闲鱼产生了一种上课玩手机被班主任抓包的感觉。虽说是少年的外表,但药研的气场颇强,对闲鱼而言,比家中倚老卖老欺负赖光爹的老刀们更像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