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巧见她模样,不放心地道:“老爷对夫人多好啊,夫人您可不要瞎想,万一伤到老爷的心也就不好了。”
苏满娘对上六巧担忧的眼神,不由展颜,她伸手刮了刮她的脸蛋:“好了好了,不瞎想,我自己的身体,肯定会自己爱惜,你就放心好了。”
六巧这才舒展开眉梢,她手脚麻利地帮她放下床帐:“那夫人您便早些休息,今天出去走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早就乏了,可别东想西想。”
苏满娘笑着应了声,待室内恢复安静,她也果真很快被睡意浸染。
只是在她即将睡着前,她突然灵光一闪,曾经两人定亲之前,黎锐卿对她所诉说的要求又重新出现在脑海。
不能动心,不插入对方各自的私人空间。
所以最近,她的表现是有些越界了吗?
也因此,黎锐卿才会满含着怒意而来,又满含着怒意而去。
只不过因为自己怀孕的缘故,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这样想着,苏满娘霎时瞪大眼睛,她微微侧头,看着床帐外隐约透进来的昏暗烛光,唇瓣微抿,禁不住有些酸涩和委屈起来。
她一开始将自己的心保护地好好的,是他一直来招惹自己,又是帮忙解衣,又是温柔小意,又是常常带礼物回来,常用言语和动作对她撩拨和暗示,这又怎能怪她?!
她翻了下.身,想到自己在两人定亲前郑重其事的许诺,又觉得确实是她自己没有做到之前的允诺,最近有些松懈,开始想要太多。
这样不好!
她应该趁着现在还没有付出多少情感,果断地将黏连过去的情丝全部斩断。
双方早日退回到让对方感觉更加舒服的位置上去,如此,方为上策。
在思索中,心中的酸涩再次有些上涌,一滴清泪滴落枕畔。
搬了一个绣墩过来,坐在床边陪伴她的六巧,见到床帐内的动静,小心将之掀开,一见到苏满娘的模样,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夫人,您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满娘有些无措和不好意思睁开眼睛,接过六巧递来的帕子拭了拭泪,略带鼻音笑道:“无碍,不过是有些难受罢了。六巧放心,我知晓什么对我是轻,什么对我是重,不会伤害到自己和孩子的。”
六巧没听出她的深意,只以为她是身子难受,不由心疼道:“我就说小姐你左一顿白粥,右一顿白粥的肯定坚持不了多久,现在是可是饿了,要不奴婢去为你弄些吃食?”
苏满娘见她就要起身离开,忙一把将人拉住:“不用了,晚上吃太多还得吐,到时该连睡都睡不好了。”
六巧闻言,这才无奈停下动作,只是口中还是忍不住地念叨:“孔大夫说,妇人满三个月就该渐渐不吐了。夫人您再忍忍,小主子这般心疼您,肯定不忍您难受太久,说不定明天睡醒就好了。”
苏满娘轻笑着点头。
没错,只是一时心态上的失衡,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一丝稍微泄露出的感情而已,她也可以在这段孕期慢慢收回。
只是,心中虽然已经做出这样的决定,眼角的泪水却不知为何,止也止不住。
半夜,在前院演武场挥霍了大半精力,又回前院书房好好洗了澡的黎锐卿,感觉心情终于畅快了不少。
想想自己的沁凉如玉的夫人,他连头发都未擦干,带着一身水汽,就回了听涛苑。
缓步来到内寝,黎锐卿掀开床帐,就着昏黄的烛光,看着床上已经完全入睡的娇妻。
温婉清新的相貌,半窝在被褥间,只露出小小的脸庞,以及一身柔滑地仿若在丝缎一般的长发,半披散在身下枕上。
就在这时,苏满娘在睡梦中轻轻抽噎了两下。
黎锐卿眼神一眯,他将头轻轻向着床上的女子靠近,果然看到她眼角微红,明显是睡前刚刚哭过的痕迹。
放下床帐,黎锐卿来到室外,看向门口值夜的几个丫头:“今晚谁在里面陪的夫人入睡。”
几个丫鬟将头深深地埋入胸前,瓮声瓮气道:“回大人,是六巧姐姐。”
黎锐卿眼角闪过一丝厉色,他不动声色地转动着自己的手指:“让她过来。”
“是,大人。”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出去玩得太累,也或许是昨晚哭得太多,次日苏满娘醒来的时间有些晚。
意识刚从朦朦胧胧中苏醒,她就觉得周身被一个巨大的火炉包围。
苏满娘有些不耐地将火炉向外推了一下,耳畔听到一声闷哼,没有推动。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身前一个半.裸着的、布满了疤痕的胸膛,就差紧贴在她脸上。
苏满娘这次多使了一倍的力,将人推到另外半边榻上,这才感觉呼吸清爽了许多。
黎锐卿将她准备抽出的手紧紧按在胸前,看着她面上不自觉流露出嫌弃,唇角不自觉便翘了起来,低沉道:“醒了?”
苏满娘反应了一会儿,才逐渐回神。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眨眼,温婉笑道:“妾身今日睡得有些晚了。”
“无碍,能睡便多睡一会儿,再过几天等到那咱们出发时,一路颠簸,恐你到时连休息都休息不好。”
黎锐卿目光落在她稍微有些肿胀的眼皮,以及全无阴霾的笑容,目光微闪,猜测她应是还未想起昨夜的糟糕情绪。
在问与不问间略作犹豫,黎锐卿还是不愿她心中存有太久郁结,单刀直问:“你昨晚哭了,为何?”
苏满娘身子不自觉一僵,黎锐卿眯起眼睛。
这个下意识的身体反应,代表着昨晚她之所以会哭,是因为他?!
刚这样想着,就见苏满娘睫羽轻眨,若无其事道:“只是孕吐一直断不了,身体太过难受,感觉委屈,有些想念我娘了而已。”
黎锐卿嘴角勾起,眼神却不由温凉,沉声戳穿:“你在说谎。”
“我……”
“乖闻筠,你知道的,”黎锐卿粗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柔软的唇瓣,“你的谎言在我面前根本算不得高明。”
苏满娘:……
她眨了眨眼,不自禁的,昨晚好容易压下的酸涩再次涌上心头。
她强自扯出一抹笑意,在坦白和掩饰之间摇摆了一会儿,半晌,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缓:“真的没有什么。玉清,我想,我们应该各自保有各自的私人空间,而不是刨根究底。咱们现在都各退一步,你觉得呢?”
黎锐卿:……
“之前妾身只是一时感觉难受,我会很快调整过来,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你也无需因为我的身孕,而对我有太多迁就,有话直说即可,完全不用像昨晚那般将怒火闷在心里。”
黎锐卿这下连嘴角的笑意都维持不住。
他抿紧唇瓣,紧紧盯着床上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轻嗤:“怎么?!为夫心里想什么,为什么生气,你又知道了?”
苏满娘眨眨眼,感觉气氛莫名危险,于是果断绕开这个话题:“总之,妾身都懂,玉清你就放心好了。”
黎锐卿:……
他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伸手将某个一根筋钻进死胡同里的蠢姑娘拉入怀中,狠狠咬牙:“你什么意思?为夫对你这般好,你都感觉不到?”
“退回去,你想退到哪里去?!你想为夫退回哪里去?!还是说,你还喜欢那个常杉?!”
黎锐卿感觉自己这半年来,已经对他的小胖媳妇各种明示、暗示,正常来说,按照苏满娘的聪慧程度,她早已能够理解。
然而,她却不知是因为当初两人的条件定得太深刻,还是因为她一直没往那个方向想,她总是在不经意时,会对他流露出一两分柔情,待想起来时,又事了拂衣,重新回归到安全线内。
她就像是枚时张时合的肉蚌般,对他一直若即若离。
前一刻还给了他希望,让他仿似置身云端,下一刻又似现在这般,目光清凌凌的,与他划清界限。
黎锐卿眯起眼睛,一个侧身,半压在苏满娘身上。
他身子悬空,小心动作着,没有压到她的小腹,捧着她脸的力道却蓦然加大。
“为夫早就与你暗示了,多心悦我一些,多心悦我一些,这话都说得如此清楚明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莫非非要为夫与你说,咱们先前的协议作废,现在尝试一下.身心交融的新境界,你才能清楚明白?”
苏满娘的脸在黎锐卿手中几乎都要被捏到变形了,正挣扎着,闻言却忍不住一愣。
她怔怔地看着身上气急败坏的男人,反应了半晌,红唇微张:“……啊?”
黎锐卿:……
他差点被她这不走心的反应给直接气笑。
粗糙的大手将她秀雅的脸蛋毫不怜惜地搓来搓去,黎锐卿昳丽的桃花眼,直直望入苏满娘的眼眸,咬牙切齿:“蠢丫头,你是故意没听清,还是想再听为夫说一遍。”
苏满娘:“妾身不是……”
“那为夫便与你再重申一遍,”黎锐卿不听她反驳,径自开口,“为夫早就悔了,这次你清楚了没?!”
苏满娘:……
第120章天生
哪怕现在重新听了一遍,苏满娘仍旧不敢置信。
她昨夜还准备关闭心房,收回之前无知无觉时丢掉的感情,现在,就这样解决了?!
她怔怔地抬头,看着头顶上一脸气急败坏的男人,微动了动唇角:“啊。”
黎锐卿:……
也不知是不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已经出到快眼瞎的地步,他现在竟感觉这样不在状态的、脸还被捏到变形的苏满娘,依旧动人到让他心折。
俯身,黎锐卿在她唇上先是轻轻啄吻,而后快速入侵,狂风骤雨。
直到身下的姑娘开始喘不过气,才做稍离,他看着身下的姑娘,眯眸开口:“以后之前的协议作废,不许再故意提起气我,可知晓了?”
正急速喘息的苏满娘:……
她微微侧头看他,眉梢轻拧,刚想开口询问他此言是否当真,就见黎锐卿的大手已经触及她的额前,一边帮她把额间的浅痕理平,一边沉声强调:“为夫不愿听到任何否定的答案,闻筠,你想好再出声。”
说罢,又再次俯身,继续掠夺她的呼吸。
如此反复三次后,在黎锐卿再次询问时,苏满娘也顾不得自己因为亲吻而有些晕眩的脑袋,先马上点头,奠定了同意的基调,之后抬手迅速地捂住微肿的唇瓣,最后,她眼含水汽的看向他:“不、不了,嘴巴疼,先缓缓。”
黎锐卿被她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逗笑,他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肚子,轻笑:“可是情动了?其实为夫可以……”
苏满娘马上反手将他的嘴捂住,大口喘息着摇头:“没、没有,你别闹,呼、呼……”
黎锐卿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的红晕,眉眼弯起。
他伸出舌尖在她掌心暧昧地舔.弄了一下,见苏满娘马上将手缩回,才满意地垂头,用晨间新生的胡渣轻轻磨蹭了下她的额头:“现在,再与为夫说说,你昨晚为何泪湿枕巾,这账,咱们好好算一算。”
苏满娘半垂下眸子,边平复着呼吸,边轻轻咬唇。
还没等她思考个明白,黎锐卿就将她的下巴挑起,昳丽的桃花眼危险眯起:“你不会想要知晓,我在军营中时,审问了多少的叛徒和内应。我不认为一直生活在闺阁中的你,会比他们更加高明。”
苏满娘的眼睫轻轻眨了眨,许久,她缓缓抬起眼帘,就着被挑起下巴的姿势看向黎锐卿。
本就晕红的面上更是在一瞬间面红似血。
她微抿了抿唇,半晌,轻垂下眼帘,声如蚊讷:“妾身以为你昨夜生气,是因为自己没有掌握好与你之间的相处分寸,让你为难了。”
黎锐卿皱了皱眉,不是很理解:“这与你哭泣又有何关系?!”
苏满娘眼睫微颤,不是很想细说昨晚的丢脸瞬间。
黎锐卿将身子压低,不放过眼前小骗子表情的丝毫变化,用自己曾经在情报组织所学到的知识,判断着她的所思所想:“不要逃避,还是说你真的在想常杉,为他哭泣。”
说至此,他的手指力道忍不住加大。
这种可能,他只要想一想,就狂暴到难以呼吸。
苏满娘身子缩了缩,半晌,嗫嚅开口:“妾身以为,是自己没有坚持住底线,对你有些动心,才会让你那般生气。所以昨晚决定,不能再犯这种原则性错误……来着。”
这种类似告白的话语,让苏满娘的面皮胀得通红。
忍不住的,昨晚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眼角泪水扑簌簌而下。
她忙伸手在枕边摸帕子,就见黎锐卿已经快一步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
苏满娘觉得有些丢人,她半敛下睫羽,心道这一定是因为孕期妇人情绪比较敏感的缘故。
否则正常来说,就这种话,她就是再重复十遍二十遍都不会流下一滴泪水。
而此时,黎锐卿的情绪却与她正正相反,心中是又喜又气又急。
他都不敢想象,今天若不是他因为担心她身子,着急地非要追根究底,这小媳妇到底能将自己拧巴成什么模样?!
会不会等他在无知无觉间回过神后,他好容易努力了半年多,才让她对自己产生的些微心动苗头,就被她自己又狠心给掐灭了。
他一边动作轻柔地为他拭泪,一边毫不客气地嗤笑:“你果然是个蠢的。”
苏满娘:……
心中更加委屈了!
但是她这人骨子里就是有股拗劲儿,别人越是想要看她笑话,她就越要□□着,保持微笑,气死对方。
“妾身一点儿都不蠢,”苏满娘慢吞吞开口,“相较于我而言,一直将心思拧巴着放在心里,憋着让人猜,还差点把自己给气到半死的你,更蠢。”
苏满娘慢条斯理地接过帕子擦拭干净眼角,看着对方,温婉和善笑。
气到了没?!
最好气死你。
满面桃红地说着不服输的挑衅话语,眼底却是狡黠、欣喜与羞涩,黎锐卿静静地看着她,觉得心口砰砰砰跳得厉害,对她这小模样爱到不行。
伸手轻轻捏住苏满娘的下巴,他低声笑语:“所以,咱们蠢夫君,配蠢夫人,合该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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