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浅显的道理自己都能明白,那作为当事人的楚晏不可能不懂。
想到这里,傅时雨忍不住抬眼,望向对面受制于人的楚晏。
他面上全无紧张和慌乱之意,甚至还分出一丝闲心来冲傅时雨勾了勾唇角,看着游刃有余,心情甚好。
傅时雨皱眉,总感觉自己或许是中了套。
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也没退路了。
傅时雨利刃逼近了几分,沉声道:殿下,放他出宫。
封长行并不将这匕首放在眼里,话里隐隐带着不屑,太傅以为凭这就能威胁到孤?
傅时雨神色不改,依旧冷静道:殿下试试便知。
许是听出他话里的决心,封长行的眼里渐渐冷了下来,阴沉道:你可知道自己犯了死罪!
知道。傅时雨轻声道:待殿下放他出宫,我便自缢谢罪。
你!封长行气的咬牙,不禁瞪向那头毫无反应的人影。
楚晏面无表情地立着,听到傅时雨的话后,他眼里掠过丝微妙的冷意,其他便再无异样。
封长行暗沉沉地盯了楚晏许久,最后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抬手,像是打算让那些禁卫军放人。
傅时雨握着匕首的手心渗出冷汗,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着封长行发号施令。
放
傅时雨听到这个字后,心里紧绷的弦儿一松,就在他以为封长行会把楚晏放了的空当,变故横生,封长行突然拽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锋利刀刃也随之在脖子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口。
封长行下手毫不留情,静谧无声的御书房瞬间传来咔嚓断裂的闷响。
剧痛猝然袭来,傅时雨下意识地泄出一声痛哼,脸上的血色骤退,匕首因为脱力滑到了金砖上。
楚晏面色终于变了,双眸酝酿起赤红的杀意,怒吼道:他腕上有伤!
听到这话的封长行眼里一愣,还未待反应,就见一直岿然不动的楚晏突然暴走,手肘大力顶开押着他的禁卫军,随即如同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猛虎,气势狂暴地扑到封长行跟前,直接一脚把人给踹飞出去。
封长行撞翻御案,胸口气血翻涌,他一时克制不住,喷出了一口猩红的鲜血。
殿下!小春子吓得面无人色,刚想走上前,只见广陵王竟先一步踩住封长行的脖颈。
他腕上还绑着麻绳,一双深邃的黑眸已被杀气侵蚀,阴云密布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汹涌而来的凶煞和威压让众人喘不上气。
而更令他们害怕的是,楚晏是真的打算杀了太子。
濒死的窒息感涌上头顶,封长行嘴角淌着血丝,瞪向楚晏那张尽是阴霾的冷脸,放肆笑道: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楚晏脚底用力,仿佛已经可以危险的感知到咽喉里流动血液的命脉,封长行已没了说话的力气,眼前甚至泛起白光。
察觉到四周禁卫军正在悄悄靠近,楚晏神色阴冷,刚准备直接取了封长行的性命。
够了。一道温润的嗓音在寂静的殿内响起。
傅时雨拽住楚晏的手臂,低声道:他不能死。
楚晏攥紧拳头,怒火和仇恨全然侵占了他的理智,此刻他只想不顾一切,甚至违背傅时雨的意愿,去了断封长行的后生。
傅时雨察觉到他情绪失控,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勾住楚晏的脖颈,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神志不清的封长行胸口突然像是被人猛击一下,脑子瞬间清醒,他目眦欲裂地看向傅时雨,怒声道:太傅!
那股柔软的触感很快离去,但楚晏唇上仿佛还余留着一丝凉意。
他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泼了个彻底,滔滔怒火唰地熄灭,改为一脸呆滞的愕然。
小春子在身后同样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虽早就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对劲,但如何也没料到两人是这种关系。
楚晏垂眸瞥见傅时雨脸上一闪而过的难为情,心里也跟着升起几分羞臊,但当他转眼看向一脸愤恨的封长行时,又挑衅地嗤笑一声,终于松了死死卡在他脖颈的靴底。
封长行捂着生疼的喉咙,重重地咳嗽两声,待急促的呼吸平复后,他坐起身,望向站在对面的傅时雨。
明明他就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感觉中间像是隔了条鸿沟,封长行嗓子嘶哑道:太傅,你当真要随他离开?
说话的同时,他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傅时雨脸上,幽深的眼瞳里含着卑微和祈求,像是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成天受辱,孤苦无依的朗朗少年,而不是现在这个城府深沉,被权势迷了眼的狡诈太子。
傅时雨神色复杂,还未开口,站在旁边的楚晏冷笑一声,轻松挣开了腕上的绳索,讥诮道:太子殿下想留下的
当真是我身边的这个傅时雨?
听闻这话的封长行猛然抬头,突然起身朝前走了几步,神色狰狞道:你找死!
他们人在哪儿!
楚晏并不作答,转身拉起傅时雨的手,看向他眼里的不明,话却是对着封长行说的。
傅时雨早已死了,你留他在身边,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傅时雨眼里一惊,他脑子本就聪慧,楚晏这么一说,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知晓了为何自己那段记忆为何会有空缺。
你胡说!封长行神色着急的走上前,想把傅时雨拉回来,楚晏却先一步上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傅时雨的身影。
他没死!他已经回来了!封长行面上升起几分阴森的笑意,眼里柔和,轻声地说:你就是太傅,太傅就是你,你们是同一个人。
自欺欺人!楚晏念着傅时雨受伤的手,不愿再同封长行多话,他看向身后表情难测的傅时雨,缓缓道:我们走。
想走?封长行眼里恢复了一丝清明,冷声道:今晚这宫里,你们是插翅也难逃!
不过孤现在可以放你条生路,只要你把太傅留下,孤便放你出宫,如若再被抓到,不止你,楚家满门皆是死罪!
楚晏察觉到傅时雨的指尖在微微发颤,他用力攥紧了些,神色冷漠道:多谢殿下留情,只是这宫门,今晚我俩就算死,也得一起跨出去!
语罢,他怕傅时雨误会,不肯同自己走,又不放心地回过头,对着傅时雨耳畔小声念叨了句,别怕,我不会让你死。
傅时雨默默翻了下白眼,小声嗫喏道:谁怕了。
这个人指不定有毛病!
楚晏心里一喜,拉着傅时雨大步往外走,如同没看到围过来的刀剑,自如的像是进自家的家门。
见那些禁卫军唯唯诺诺的不敢上,封长行铁青着脸,怒道:还不拿下!
那些禁卫军面面相觑,终于鼓足涌起冲上来。
楚晏神色悠然,丝毫不见慌乱,只手解下了肩上玄黑的兜帽斗篷,快速地把傅时雨裹在里面。
这种紧要关头,他还不忘踩后面的封长行一脚。
我若真心相护,连尘土都不舍得让你沾。
傅时雨心里没出息地漏跳了两拍,抬眼见他身后挥过来的长刀,他瞳孔微张,忙道:小心!
楚晏没回头,直接偏头避开,随后抓住那名禁卫军的手臂,把人轻而易举地扔了出去。
多年在战场上厮杀的那股气魄瞬间压上众人,鼻尖仿佛能闻到无形的硝烟气息在弥漫,那些禁卫军蜂拥而上,不留给楚晏喘口气的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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