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陋室铭》刘禹锡
☆、吃味
只见内河周边灯火辉煌,一片光明,街边人群熙熙攘攘,不论是城墙上还是寻常百姓家的房檐上都被挂上了小小的花灯,更是有男男女女结伴而行,花去两三钱去购置灯盏放于河中,叫他顺着水流游向远方,燃灯取乐。
在那最热闹的地方自然有最明艳的女子,一手托着一盏小灯,眼瞧着自己身边的人还没有跟上来,熙宁又哒哒地跑回去,空出一只手来,说道:“你正当年少,身强力壮,怎得还没我这个女子走得快?”
赵临川悠悠地从熙宁手上把多余的灯盏接过来,说道:“本侯已经陪你逛了几天几夜了,至于说追不上你本侯也是有理由的——你何尝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熙宁气笑,说道:“何尝不一样了?只是她们玩绣花针,本宫玩刀枪罢了,莫不成只有那般的才是真正的女子?”
才说着,熙宁便看到了有个身体纤弱的女子款款走来,好似风一吹就要倒似的,正是徐家的大小姐,徐倩儿。
熙宁与她本无交情,至多都与宋衍有关,如今已然和他决裂自然不会再管,也怕被徐倩儿当作自己在揶揄她,干脆闭上了嘴,却看到赵临川脸上闪现了一丝玩味的笑。
熙宁顺着赵临川目光看去,才发现了宋衍的踪迹,皱了皱眉头,扬声说道:“好一对才子佳人,且让他们在这处好生谈情。”
说罢,熙宁就拉着赵临川走了,没给宋衍一个解释的机会。
熙宁一走,宋衍的目光便和徐倩儿撞上,徐倩儿不胜娇羞地低下了头,当真是好景致,奈何宋衍无力去看,只道过一声“姑娘告辞”之后便回了船舱。
熙宁原本准备拽着赵临川去放河灯,却因为遇到宋衍之后兴致全无,与他已经半月未见,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只呆呆地趴在阑干上,看着满河的灯火,星星点点流走。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丑的难以入目的的布娃娃,熙宁吓得赶紧往后退,两臂又被人托住,背上贴上了温度,耳畔传来了一声轻笑。
“赵临川,你这是找死!”熙宁恶狠狠地打了赵临川的胸口。
赵临川知道熙宁如今心里不好受,故意往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捂住了胸口,说道:“您……您好狠的心肠,只不过……君要臣死,臣……”
熙宁本觉得自己未用力,看着赵临川这般演下,赶快踮起脚捂住了赵临川的嘴,说道:“别说这些,我怕。”
熙宁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握着,吃惊有余抬起头来,看见的是赵临川一双眸子,在里面看见了自己。
正在此时,到了放置宫廷礼炮的时候,成千上百的烟花一起放出,而桥上两人这在这烟花的中心,绚烂四散飞开。
熙宁轻声说道:“赵临川,你松手。”
“我不。”
这时候的气氛太过暧|昧,熙宁没能有足够的毅力推开赵临川,火光打在他的脸上是和煦的橙色。
可就在熙宁闭眼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那条小舟,小舟上站着的人看着自己。
熙宁往后缩了一下,赵临川却不愿让她逃开,更加逼近,去寻找她。
熙宁已经被压在了阑干上。
正在宋衍想要发力上岸的时候,他看见熙宁推开了赵临川。
熙宁说道:“抱歉。”
说完之后,便不顾一切地跑开。
赵临川受挫,大叫道:“媛媛!”
宋衍眉心一抽,牙齿竟是在不停打颤。
赵临川看着舟上的宋衍,一脚踏上阑干就要向宋衍打去,宋衍不愿和赵临川纠缠,纵身飞上岸上,现时两人调换了位置,只剩下了赵临川错愕的眼神。
“你会武?”
“是。”
“你是谁?”
宋衍不答,却向熙宁追去,她却已经没了影子。
“公子,犯人要怎样处置?”
彼时宋衍已经站在府邸之外,本作为公主行宫的屋宅也已经空空如也,前几日还有几个老人在照看着,如今已经在门上贴了纸条说要卖了这处地产。
宋衍没有回答那个暗卫的话,径直走到了密室之中。
乾敏身形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看见宋衍进来之后眼神便在他的身上打转,又再看到守护在一旁的暗卫,轻笑道:“我本以为你应该把我杀了的,毕竟撬不开我的嘴。”
“不。”宋衍无视了暗卫的阻拦,走到了乾敏的身边,替他解开身上的绳索,说道:“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之后我能保证你一直——活着。”
“你以为我会怕死吗?”
“那你不是很怕她死吗?”
听到宋衍这般从容应答,乾敏已经是一个死人,又在这处囚禁了这样久,不知道外面的光景,听到宋衍这般说后,强装起了一个微笑,说道:“你别诈我。”
宋衍虽不明白这皇室内的这些纠葛,却知道乾敏忌惮当今圣上,而这份忌惮更是与熙宁有关,于是笑着说道:“你知道的,皇上信我。”
乾敏终于还是急了,说道:“你能从我这里拿到什么,你又想和我换什么?”
宋衍凑到了乾敏的耳边细说了自己的打算。
乾敏却是越听面色越凝重,说道:“我如何信你?”
宋衍胸有成竹,说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信我,但是无论如何我会送你走,而你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回到京城,只要你答应了,你还可以见她最后一面。”
更深夜时,突然下起了暴雨,瓦片被豆大的雨点砸地叮当响起,还伏着秋老虎,这般闷热喧闹之下实在无法让人睡着。
清商住在主殿外的小房内,只看着熙宁的厢房里头还亮着灯,纵是唉声叹气也于事无补。
熙宁早已洗浴过,只在身上搭了一件小衫,如今正坐在桌边,手上提着毛笔。
舅父常说写字能叫人凝神静气,熙宁稍不注意那墨水便滴在了白净的宣纸上,熙宁惊醒,急忙去擦,又疑是这水汽太浓,纸上的两滴墨水氤氲在了一起,彼此界限不分明。
心惊肉跳。
熙宁将笔掷进笔洗中,一层层墨色挡开来,像是一朵黑色的牡丹。
这雨下得太过扰人,那些心事也同样叫人无法静心。
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声微,熙宁原以为是大门外有人找,却迟迟不见有人去开门,那雨势却越来越大。
熙宁气急,将已经滑落在地上的衫衣捡起,走到了门边,一拉开,却看见了有一个人站在了门外,未撑一伞,未避一处,整个人站在雨幕中,只有神色依然平淡。
熙宁站在屋内,一手扶着门扇,说道:“宋衍你疯了!”
“我没疯。”
两人的对话在这样大的雨中消散。
“那你来此处做什么?擅闯我府门,你可知道你——该当何罪?”
宋衍一愣,说道:“我知道,可是我如果不来,我怕你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你!”
熙宁不知道为什么宋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多让,用着蛮力将他拉进了廊中。
隔得近了,才发现他满脸绯红,贴身更是一股酒气。
熙宁皱眉,问道:“你喝酒做什么?”
宋衍如实答道:“我吃醋了。”
换做平常,熙宁还知道如何和宋衍交流,可现时他这般直白地说话反叫熙宁红了一张脸面,舌头更是打了结,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府中来了一人的事怎能瞒过府中众人,现时都起来看了热闹。
森儿问道:“这是小侯爷吗?”
林儿皱了皱眉头,扒紧了窗户,说道:“看身形不像咧,你说是不是宋大人?”
“你扯呢,他怎会来此处,他一个书生,怎能翻过公主府这般高的院墙?”
清商训斥道:“睡你们的觉,无事嚼舌根子,且看明日怎么罚你们!”
说罢,清商便受了熙宁的传唤出门了。
宋衍一个大男人,情商虽是丫鬟也要避嫌,找了两个小厮来伺候了宋衍更衣,便让宋衍待在了偏殿里。
宋衍当真是喝醉了酒,见着熙宁朝着自己走过来又低下了头,说道:“臣宋衍参见大长公主殿下。”
这是头重脚轻十分不好行礼,宋衍竟走了个踉跄。
现时宋衍穿着小厮的衣装,气质却还与平常无二,只是通红了一张俊脸,十分可爱。
他踉跄过后,竟然还哎呦一声,随后才站得笔直面向熙宁。
熙宁的气本就是因宋衍而起,如今他来了,就论着那一句“我吃醋了”熙宁的气就全跑了,只还矜贵着,怕是宋衍只是酒后胡来。
熙宁掩住笑意,就算是胡来一通,宋衍这番面貌她也从未见过,还真起了逗弄的心思,说道:“你坐吧。”
“嗯。”
宋衍双手挽起摆缘,小心翼翼坐在了熙宁身边的椅子上。
熙宁问道:“你可能再告诉我一遍,你为何要来?”
宋衍眉宇间满是正气,说道:“臣吃醋了。”
“吃谁的醋?”
“我朝民风虽开放,可殿下并非常人女子,更该注意男女大防!”
熙宁一笑,说道:“说人话。”
宋衍吸了吸鼻子,说道:“今日我瞧见侯爷差点就……差点就……”
宋衍越说越委屈,那张好看的脸已经愁皱了。
熙宁看着宋衍还跟带了哭腔似的,今日和赵临川的那档子荒唐事不提也罢,于是问道:“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臣……臣……臣私以为公主婚嫁乃是国家大事,您……您、您当另觅良人才好!侯爷他……他……他不好。”
“那谁好?”
“臣私以为……臣好……”
“还有……臣、臣带来了明王的书信,臣听了殿下的话,把他救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还远远没有完是真的,嘿嘿。
☆、出降
“你……你再说一遍?”熙宁蹙起双眉。
朝廷忌惮武官已经是人尽皆知,熙宁若是再看不淡的话便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乾敏一事还犹在心头,却听见宋衍这般说明之后更是浮出水面。
宋衍偏过头来,对着熙宁傻笑了一下,说道:“臣……臣向皇上提议不曝杀于众,改赐美酒,臣还是怕殿下不悦,便私自将他救出……”
熙宁还有防备,问道:“那你何不早与本宫通声?”
宋衍伸手在衣襟内摸来摸去,摸了一场空,便去了刚才的厢房内掏出了皱巴巴的纸来,上面渗了水,已经不甚分明,熙宁接过,也确定了上面乃是乾敏亲笔,写着“小妹勿念为兄无碍”八字。
熙宁看向宋衍,只看到他抽了抽鼻子,颇委屈地说道:“臣怕中途生变,便想着万事安稳之后再与您讲,谁知道……谁知道……您会记恨臣下,还要!还要!”
熙宁心早已经软了七八分,说道:“算本宫不对,以己度人,管中窥豹,宋大人大人有大量,可得原谅本宫?”
“那……方才臣下说的第一句……殿下可有回应?”宋衍抿了抿唇,略显羞涩。
熙宁心里发笑,面前人即便醉酒,举止如同小儿,思维却一贯明晰,还能这样端庄地说出这样没羞没臊的话来,感情好和别的男子便是男女大防,和他便是相好吗?
“你已有婚约,本宫不会做那恶人。”
“臣已经退婚了。”
熙宁被人噎住,又问道:“皇兄在何处?”
“明日离京,现被臣安置在隐秘之处。”
“明日本宫去送,可行?”
“向殿下通穿这个消息便是臣的第二打算,若殿下未能接见臣的话,臣……臣便用这个让殿下接见臣。”
熙宁想起那日马上所言,为达目的,何事都可以做。说他正经,却是一个坏透了的人物。
雨还是不停歇地下着,打的院落里种的花草发出哗哗的声响,可如今听者却是另一种心境。二者对坐堂上,好似那日在宋府一般,只是两人都安静地观雨。
“你一直都知道,本宫倾心于你……只是本宫去说这些终归是……不好。”
“臣去求皇上。”
“你……”熙宁偏过头来,看着宋衍神色坚毅,虽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再未细想,说道:“雨大,留宿吧,明早带着本宫去送行。”
说罢,熙宁起身回到房中,心跳的极快,也只假装从容。
熙宁一夜未睡,才清早便坐在了大堂里,却听见了客房内传来了声响,于是赶快派去了小厮伺候洗漱,遣他来此处。
过了一会儿之后便有人通报宋大人来了,只见着宋衍低了头,不敢看自己,耳根子都是红的。
熙宁发笑,遣退了小厮之后问道:“你昨夜可不是如此。”
宋衍行过礼后依照熙宁指示与她对坐,掩了笑,慌忙说道:“昨夜多半酒后之言,还请殿下不要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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