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江映云听了松口气,又噗嗤一笑:“阿姐马上要出嫁了,我看你是高兴傻了吧!”
江映月勉强笑笑,不知道该怎么问她,思索良久才说道:“云儿出嫁,姨娘会来吗?”
江映云身子一僵,随即抓住江映月的手惊喜的问:“姨娘真的可以来?”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她的生身母亲了,上次见面,似乎是在她五六岁的时候,李姨娘抱着她痛哭流涕,让她叫“娘”,她那时候却只顾着玩,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有些抵触。
而且她满头白发,皱纹纵横,老的不成样子,她害怕的后退,夫人很快便把她带走了。
如今都已经过去十年了。江映云苦笑,她原来试着去庄子上找过她,可是庄子里哪还有什么人,肯定是被夫人挪到别的地方去了。
江映月沉默的看着她,她似乎是不知情的,阿娘说的果然不错,她们长辈的恩怨,和她们这些小辈无关,不管是她还是江映云,都被瞒得好好的。
江映云回过神笑道:“瞧我,听你问了一句就疯魔了,她不来也没什么要紧,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
江映月咬唇,思量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她们姐妹俩之间,有话就要说清楚,不然就会变成心里的一根刺,以后相处必然会隔了一层。
江映月亲手倒了两杯茶,看着茶香缭绕,才清了清嗓子,把这件陈年旧事说了出来。
秦氏嫁给江元青时,江元青还只是一个探花郎,不日就要去赴任,景宁侯府老夫人看中的是他才貌双全,把最心爱的小女儿嫁给了他。
秦氏听从父母之命,对他也没什么感情,新婚后也赌气过几次,才慢慢发现他的好,两人蜜里调油,只盼着有一个孩子了。
可是秦氏嫁入江家三年无所出,她主动开口为他纳妾,江元青想拒绝,但他也知道不纳妾秦氏便会遭人非议,便默许了。
最后清白人家的贫苦姑娘李氏入了秦氏的眼,成了姨娘。江元青倒没有多宠她,十日有一日去她房里,很是规矩,她也不吵不闹,安分守己。
秦氏很满意,没想到过了两个月自己居然有了身孕,夫妻俩欣喜若狂,秦氏也没忘了李氏,若是这个孩子早来几日,她也会给李氏找个好人家嫁了。
如今只能补偿她,给她一儿半女,时常劝江元青去李氏的房里过夜。
李氏她也听话,勤勤恳恳服侍老爷夫人,没有一句怨言。
秦氏渐渐信任她,时常同她一起说话,怀胎五月的时候,因为是双胎,肚子已经很大了。凡事李氏都亲力亲为,秦氏把她当成姐妹看待。
正巧李氏也查出怀了身孕,秦氏每日与她一同用膳,生怕她吃什么用什么都不敢说。
谁知她居然心比天高,觉得自己肚子争气,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于是在饭菜里下了能致女子难产的药,她也谨慎,每日都下少量的药,引着秦氏吃下去。
最后秦氏捡回来一条命,肚子里的孩子却没了一个,是个男胎,江映月命大,艰难生了下来,养了许久才养好,看起来与别的孩子无异。
秦氏养好了身子,看着地上跪着的卑贱如蝼蚁的李氏,嗤笑一声,让她生下了女儿,只让她看了一眼,让婆子带她去了庄子上,吃糠咽菜,每日劳作。
茶香氤氲,江映月讲完了,一口气把茶喝尽了。江映云静默良久,才有些急切的抓住江映月的手腕:“阿姐,这是你编的故事对不对?”
江映月轻轻叹息:“都是真的,云儿,我没有骗你。”
江映月还记得,那日她对阿娘说,她想要一个哥哥,阿娘神情落寞,她还以为是她看花了眼。
没想到阿娘的心痛不是假的,所以才会这么纵容她和齐延接触,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愿。
“阿姐,那都是长辈们的事情了,和咱们无关,”江映云带着哭腔,有些难受,“是李氏自作自受!”
她原本有一个哥哥……江映月自嘲一笑,看着江映云哭花的脸,有些不舍,难道她还要再丢一个妹妹吗?
☆、请期
江映月看着江映云哭花的脸,有些不忍:“让我想想吧,过几日我会去找你。”
她不想失去这个妹妹,可是她现在想不通,只好让她先回去。
江映云走后,江映月沉默半晌,反正睡不着,便把要绣的鸳鸯枕头拿了出来。她虽然不用绣嫁衣,但是别的小物件还是要亲力亲为的,描了花样子,江映云沉下心,一针一线的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绣了一只鸳鸯,才吹了灯就寝。
“月儿,快起来,今日要出阁了,怎么还在睡觉。”耳边传来秦氏的声音,江映月揉揉眼睛,出阁?她的鸳鸯枕头还没绣完呢,不行不行,她得去和齐延说一声,晚几天再成亲。
江映月站起来走了几步,突然一个激灵,被吓醒了。她猛地坐起来,才发觉这是一场梦,摸摸后背上的汗湿,江映月不想睡了,静悄悄的点了蜡烛,起身坐在灯光下开始绣鸳鸯枕头。
雪青在隔间守夜,朦胧中有一点暖黄的光,还以为天亮了,连忙坐起身,外面天还黑着呢!雪青起身,看见自家小姐居然在绣枕头,有些惊讶,小姐何时这么对女红上心过?“小姐,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江映月咬断丝线,轻轻摇摇头:“我做了个梦,睡不着了,你困的话接着睡。”
雪青没打算继续睡,又点了一根蜡烛:“小姐仔细熬坏了眼睛。”江映月朝她笑笑,继续忙活手里的绣活,细看却有些不专心,鸳鸯都要飘在天上了。雪青连忙和她说了,江映月点点头,一言不发的把丝线掏出来,重新绣了一遍。
雪青也没什么事做,打算去做另一个枕头,江映月拒绝了,只让她分线,旁的什么都不让她碰。雪青没由来的有些欣慰,小姐可真是喜欢国公爷呢,枕头还要亲自做,别的小姐都是交给丫鬟来的。
主仆俩一言不发,忙活到了天光大亮,江映月捏捏酸痛的手指,打了个呵欠:“我继续睡了,有事再叫我。”
雪青点点头,快步出了屋子,吩咐小丫鬟们动静都小点。
“雪青!雪青!你猜猜谁来了!”荼白兴奋的提着裙子跑过来,还没把气喘匀便要接着说话,雪青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毛毛躁躁的,小姐还睡着呢。”
“别睡了!国公爷今日请期呢!”荼白扒开她的手,喘匀了气儿终于说了出来,雪青也惊讶的低呼一声,“怎么这么快!”说完便跟着荼白去了江映月的床榻上,轻轻推她。
“阿娘,别摇了,今日真的不成亲。”江映月咂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两个丫鬟疑惑的对视一眼,急忙说道:“小姐快醒醒,国公爷来了!”
“怎么还在?都说了今日不能成亲。”江映月愤愤的抓起软枕,朝着两个丫鬟扔了过去。雪青和荼白还没见过小姐这副模样,大概是困得很了,于是悄悄关上门,跑去前院偷听去了。
终于没有人叽叽喳喳了,江映月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江映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有些渴,唤了一声雪青,又唤了一声荼白,居然都不在。江映月疑惑地看看外面,没有瞅见小丫鬟,只好起身倒了杯茶,慢慢喝了。
坐了片刻,门外才有声音传来,夹杂着兴奋的笑语。江映月疑惑地往窗子外面看去,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还拿着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瞧着像是银子。
江映月有些好奇的看过去,刚好雪青进来了,连忙问道:“阿爹阿娘给你们发了银子?不年不节的,有什么好事?”
雪青神秘的笑笑:“不是老爷夫人的喜事,是小姐的喜事!”江映月愣住,眼巴巴的望着她:“我有什么喜事?”雪青吊足了她的胃口才说道:“小姐的婚期定下来了,八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呢!”
江映月懵了好久,她只是睡了个回笼觉,怎么一觉醒来,人人都变了个样?是不是她还没睡醒?江映月拍拍脑袋,想起半夜做的梦,决定再去睡一觉。
雪青连忙拉住她:“小姐做什么?夫人一会儿便过来了。”
江映月把手放在袖子里轻轻掐了一下,有点疼,不是梦?江映月愣愣的看着阿娘进来,看着阿娘掉泪,还有些疑惑,当即便问道:“阿娘,我怎么就要出嫁了?”她只是睡了个懒觉而已啊!
秦氏也一愣,以为她欢喜傻了,才笑着说道:“是我心急了,左右还有一个月,改日再说这些也不迟,你在家里安心待嫁吧。我这就去添补你的嫁妆单子,保管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秦氏风风火火的走了,雪青和荼白凑上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这个说齐延带了多少银子,那个说玉石有几盒子,江映月默默地听她们说完,还没开口,雪青一拍脑袋:“小姐饿了吧?奴婢太高兴,一时忘了备饭。”说着连忙吩咐小厨房把饭菜端上来,江映月慢慢吃了,还有些回不过神,她这就要出嫁了?
自从十二岁那年,齐延在她耳边说了那句“你重生了”,她就对齐延生出了一些别样的感情。
后来这段感情慢慢发芽,慢慢长大,又慢慢开花,如今就要结出果子了吗?江映月捂住红透的脸,瞧着放在腿上的鸳鸯,有些欣喜。
她和齐延,以后会很好很好。
匆匆过去了大半个月,离婚期越来越近了,江映月落下最后一针,打了个结剪断丝线,瞧着绣好的丝帕出神。
“小姐,国公爷来信了。”雪青双手恭敬的把一纸花笺拿过来,打趣的看着江映月,“过几日就见面了,国公爷真是等不及。”
江映月接过来,没理会丫鬟的话,红着脸背过身去,“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
哪有半年啊,江映月把花笺放在心口处,脸上是甜蜜的笑。这个月每隔两天齐延都会送她一张花笺,或是两句小诗,或是一张小像,用的都是上好的澄心堂纸。
江映月珍而重之的把花笺放在妆奁最底层,落了锁,和齐延送来的所有信放在一起。
后日就要出阁了……江映月摸摸挂在屋里的嫁衣,决定去找江映云。
这段日子她们俩一直刻意没有见面,江映月闲暇时总会想起她来,琢磨她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她终于想通了,这件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江映云的院子和她隔了一个小花园,穿过游廊便到了,江映月没让人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阿姐来了,快坐。”江映云正在抄经,见她来了,急忙站起来,有些局促的把手放下,把手里的经书攥的死紧。江映月叹息,把她的经书拿过来放好:“怕什么,我又不是豺狼虎豹。”
江映云紧张的笑笑,在她对面坐下,姐妹俩相顾无言,江映月这才开口:“后日我就要离家了,你安心待嫁便好。”
“我知道的,阿姐放心。”江映云嗫嚅道,咬了咬唇,又开口了:“阿姐原谅我了吗?”
江映月挑眉:“原谅你?你何错之有?”江映云有些震惊的看着她,“这么说……阿姐不怪我?”江映月把她的手拿过来握住,“我想通了。咱们是姐妹,上一辈的事,我们不掺和。”
江映云泪眼朦胧,江映月不忍看,把目光移到她抄的经书上,“”江映月喃喃的念出来,这不就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吗,超度亡灵的经书……
“你……”江映月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不必如此,都过去这么些年了。”
江映云摇摇头:“为了赎罪,生母的过错,应该让我来弥补,以后我每月都会抄写一本,阿姐不必劝我。”江映月闻言也不多说什么了,说了句别太劳累便要起身告辞了。
“阿姐,”江映云连忙叫住她,“我还未恭喜阿姐新婚之喜。”说着又拿出亲手绣的同心结,“这是贺礼。”
江映月收了,捏捏妹妹的脸,回去了。
放下了一桩心事,江映月这晚睡得很好,明日秦氏会来教她出阁之事,江映月捂住脸,慢慢睡着了。
出嫁前一日,江映月有些留恋的看着自己的屋子,都是自己花了心思布置的,现在要离开了,还有些不舍。
“月儿,”秦氏掀开帘子进来,回望了一眼高高挂着的太阳,有些后悔道:“你出嫁不该选在这个时候。”现在算是秋天,但是天气委实有些热了。
江映月把梅子酥酪递给秦氏,秦氏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
江映月知道那是什么,却要装作不知道,忍着脸红,好奇的问道:“阿娘,出嫁前一日难不成要看话本子?”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秦氏“嗯”了一声,这个也勉强算是画本子吧。随意翻开一页,江映月好奇的凑上去,连忙捂住脸:“阿娘,这是什么啊!”就算她前世已经见过,再次看见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
秦氏把她的手拿下来,笑道:“以后你都会经历的,羞什么。”细细给女儿指点了两个,瞧着天色将晚,才把册子收起来,亲手放在了嫁妆箱子底下,又嘱咐了一句:“若是你疼,就和他说,齐延的性子,对你是最温柔不过的。”
江映月脸色绯红,没想到阿娘居然会说出这番话,催着她快些走,一直把她推到了门外,才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轻轻挥手。秦氏莞尔一笑,她的女儿,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
送走了阿娘,江映月坐立难安,有些好奇那个小册子,又知道自己不敢打开,强迫自己用了晚膳,满脑子还全是那些画。
雪青催促她歇息,江映月上了床榻,眼巴巴的看着雪青和荼白最后检查一番,落了锁,最终也没能看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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